韩庭之看着面前红肿着眼眶的小女人,下意识摸了摸她的脸,
    “与你无关。”
    “抱歉。”
    电话对面,阮恩荣抿唇沉默了好一会儿,“你……”她犹豫了一下,“可以把电话给她吗?我想跟她说几句话。”
    “……”
    江暮夏吸了吸鼻子,就这么抬眸看着面前的男人没吭声。
    “我开了免提。”
    阮恩荣听到了韩庭之的声音之后,这才认真地抿了抿唇,有条不紊道,“江小姐,”她笑了笑,嗓音柔软地很,“我已经结婚了,而且很爱我老公。”
    “……”
    江暮夏咬着唇瓣,维持着同一个姿势好一会儿。
    “所以?”
    她皱眉,“你是在跟我炫耀吗?”
    “算是吧。”
    阮恩荣也没说什么是,也没说什么不是的话,“其实我今天真的只是想帮你,”那声音都是问十分温和的,低低缓缓,散漫地很,“我之前是喜欢韩庭之,可没有人会热脸贴冷屁股十多年,人的喜欢是会变的,谁也不能保证一辈子只喜欢一个人,不是吗?”
    江暮夏没有回答,很沉默。
    “江暮夏。”
    等到过了不知道多久之后,阮恩荣才站在车旁看了眼楼上窗台的位置,缓缓闭上了眼睛,“有些人看了一眼就记住了一辈子,可有些人每天见面千千万万次,还是不记得彼此的容貌,既然你们有重逢的机会,就不应该还是跟从前一样,总是要说清楚的。”
    她虚晃地抬手,隔着虚浮的影子摸到了那微薄的属于男人的倒影,“爱的方式有千千万万种,你怎么就知道这七年多的时间里,他不是一样在等你回到他身边呢?”
    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
    大概……
    只有你遇到那个对的人之后,才会知道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一眼万年这种东西,也真的有像小说里那样,你喜欢了十多年,还是没有办法放下的人。
    她是你的软肋,也是你的盔甲。
    是你想要努力生活在这个世界上为之奋斗的理由,是你漫漫人生中,回家总是想第一时间看到的身影,这大概,就是人生的意义。
    那份爱。
    是做任何事情都无法比拟的。
    别说人了,就连动物的生命中除了好好活着争取领地之外,剩下的大部分时间都在求偶,寻找合适的另一半。
    阮恩荣挂断电话之后,才缓缓把指节缩了回来。
    缓缓闭上了眼睛。
    “韩庭之。”
    她的声音温和地不像话,就像是过尽千帆后还是那样虚无缥缈的感觉,一直都抓不住,“你应该,要过的幸福吧。”
    像她想的那样。
    毕竟,以后岁月漫长,要是像她这样活着,实在是太痛苦了。
    不爱,也不恨。
    可同样不会牵连,也没有任何悲喜。
    无爱的婚姻。
    反正她的生活到了现在已经这样了,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假装自己已经不爱他,假装自己有了新的生活。
    过好自己未来的每一天。
    毕竟这个世界上总是有人要幸福的,可如果自己没有办法得到幸福,她倒是十分乐意,得到幸福的那个人,是他。
    韩庭之看着面前低垂着眼睑的小女人,下意识捧住了她的脸。
    “怎么了?”
    江暮夏抿了抿唇,发红的眼眶盯着他那一脸认真的模样,好半晌之后才附身骤然抱住了他的腰肢,将脑袋藏了进去。
    “对不起。”
    她实在是太害怕了。
    明明……
    他们之间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都过来了。
    可偏偏也就是这些事情让她变得敏感不安,甚至稍微有一丁点的风吹草动,她都会觉得他没有之前爱她了。
    她很不喜欢这种感觉。
    之前她想要的是那种百分百的偏爱,是万中无一的例外,是不管她做了任何事,他都能毫无理由地朝着她这边偏袒。
    可是现在……
    想到这些,她就觉得胆怯的很。
    她不敢。
    甚至不敢堂堂正正地站在他面前问一句,“你还爱我吗?”
    这句话,就像是戳破气球的银针。
    锋利地很。
    她早就在十几年前的时候,就对自己说自己以后遇到的男人肯定是这个世界上最优秀的,对自己最好的,会信誓旦旦说只爱自己,非她不娶。
    哪怕,就算是在跟韩庭之在一起的时候想法都没有改变过分毫。
    直到……
    这七年的阴差阳错。
    她现在就像是一个团团包围的刺猬,明明有那么多的问题,那么多堵在心里的话想说想问,可到了现在却不敢问了。
    不敢问,也不能问。
    而能像现在这样,他们两个人还好好在一起,都是她之前想到过的下辈子说不定才有可能会实现的事情。
    之前她相信他,是因为他也是相信她的。
    但是现在,她不确定。
    而他……
    也不确定。
    大概是七年多的时间让他整个人沉淀了下来,又或者说是当初跟江暮夏在一起的时候,消耗掉了自己所有的热情,于是那颗心已经千疮百孔,很多事情他都懒得去堂堂正正去认真解释了,因为到了现在,也已经没必要。
    该做的事他还是会做,可她要是真的想离开。
    他……
    也不会拦着。
    人生关于生命最大彻大悟的决定,大概就是做好了身边那个自己无法忘记的人,随时会离开自己的准备。
    他可以孤身,可有她在身边那自然是最好的。
    但如果不在……
    那大概就是命运吧。
    以他现在的年纪,也没说是非谁不可了,人生已经熬过了大半辈子,之前二十多年的时间里都是在朝着目标进步,三十岁之后的时间里在缅怀过去,唯一能拉得上台面回忆的,笼统也就那么几年时间,还都是有她在身边。
    好像,也没有什么遗憾的了。
    可……
    却总有点遗憾。
    他甚至有些后悔,如果自己在瑞士雪山的时候勇敢一点,是不是他们之间根本就不会有这些看起来模棱两可有的没的,直接就在一起了。
    这大概,是他之前人生里唯一有些后悔的地方。
    可,却也只是后悔。
    其实他们之间在过去的很多时候,都有可以捅破那层窗户纸的身份,可等到最后努力想要在一起的时候,错过的时间线就是错过了。
    “夏夏。”
    他想到这里,下意识摸了摸她的脑袋,“我们结婚吧。”
    那声音很安静。
    安静到就在这样寂静的房间里,江暮夏的瞳孔几乎是在一瞬间就紧缩了起来,在他怀中抬起眸就这么看着他,“你……说什么?”
    “我们结婚。”
    他抬手捧着她的脸,就这么凑近了她,“江暮夏,你愿意嫁给我吗?”
    那一瞬间,怀里的女人呆若木鸡。
    “江小姐。”
    韩庭之也没着急,只是这这样附身捉住了她的手在自己的掌心里,嗓音可以说是温柔地不像话,“你面前这个男人比你大了很多岁,甚至在以后慢慢年纪大了的时候,还有可能要你陪着照看,即便是这样,你愿意跟你面前这个男人后半辈子绑在一起,不论生老病死,不论贫穷富贵,永远留在这个老男人身边吗?嗯?”
    他这句话,其实还是有后半句的。
    如果……
    如果你不愿意,我可以给你自由,送你去你最想去的地方,带你看你最想到的关于这个世界的繁华,完成最想完成的梦想。
    不需要你陪着我,照顾我。
    我爱你。
    可你不爱我也可以,你是自由的。
    韩庭之之前总觉得既然是喜欢,那必须要是互相喜欢才有意义,可等到真正久别重逢之后,他发现好像其实,就算真的不在一起也可以。
    他还是爱她。
    甚至于在之后的很长时间里,还是会爱她。
    可……
    那又怎样呢?
    他可以接受她不出现在他的生活里,也接受她无孔不入在他的每一寸呼吸,虽然结果和欢喜程度不一样,可他都是可以接受的。
    万籁俱寂。
    那声音实在是才铿锵有力了,温和到近乎笃定。
    “我……”
    江暮夏的面色有好几秒钟的呆滞,可反应过来后第一时间却觉得胃部一阵酸涩,控制不住地就泛酸让她从他身边站了起来,慌忙跑到了洗手间。
    “呕——”
    那突如其来的感觉几乎是瞬间浸染了她身体里的每一根毛孔。
    很难受。
    本来就没有吃多少东西,现在几乎是瞬间连带着都快要把胆汁吐出来,止不住地反酸水,眼眶都跟着红了。
    韩庭之如临大敌,主动跟在了身后。
    “夏夏。”
    他的眉心瞬间拧成了一股绳,附身就轻轻拍了下她的背脊,脸上的表情都是显而易见沉的,“我去叫医生过来。”
    “不用。”
    江暮夏下意识捉住了他的手,“我没事。”
    老毛病大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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