焕明一直在找他的哥哥焕章,希望焕章能够帮助他,让他能够有机会去监狱里探望一下吴先生。然而,焕明一连几天都吃了闭门羹,焕章不在家。给焕章看家守门的唐老伯告诉焕明,说他哥哥焕章出门去了,没有说要什么时候回来。但是焕明就是不死心,隔三差五的就去焕章家碰碰运气,但每次都是失望而归。
    这天,焕明又去找焕章,焕章仍然没有回来。失望之极的焕明回到学校,王海媚来找他问情况,见焕明心灰意懒的样子就知道焕章哥哥还没有回来。王海媚就安慰焕明说:“焕明,别这样,你已经尽力了。不是你不努力,问题是你哥哥没有在家,你又能怎样?即使你哥哥在家,他也未必能够帮得到你。你没有听陈新说吗,政府说吴先生是政治犯,好像很严重,因此可能不会让我们见到吴先生的。”
    焕明说:“吴先生怎么了,不就给我们看了一些好书吗?怎么就成了政治犯了?”
    王海媚说:“政府说吴先生是共产党。吴先生不是说过吗,蒋介石在上海杀了很多的共产党人,前些天听说武汉那边也乱起来了,也在杀共产党。”王海媚说到这里,就把头靠在焕明的肩上,说:“焕明我很害怕,我这些天都睡不好觉。”
    焕明说:“你若害怕就不要卷到这里边来,就没有你什么事了。”
    王海媚就生气的说:“你说什么呢?我害怕不是怕我自己,我们担心你,我害怕有一天你也会被抓进警察局里去,像吴先生那样。”
    焕明就安慰她说:“我知道你是担心我,你放心吧,我能有什么事?我想像吴先生那样有事还不行呢,我还没有那种资格。”
    王海媚一下就用手捂住焕明的嘴,说:“焕明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这些话可不能乱说的,要是被人听见搞不好是要坐牢的,说不定还要被……”王海媚说到这里觉得不对劲儿,吓得连忙吐着口水说:“呸呸呸,你看我这张乌鸦嘴,说些什么呢。”
    焕明说:“你不用紧张,你没有说错,陈新不是说,我们现在首先是要保护好我们自己吗?我们不能做无谓的牺牲。”
    这时,陈新突然跑了过来,对焕明和王海媚说:“你们俩,跟我来。”焕明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紧跟着陈新来到了他们平时见面的僻静角落。陈新突然捂着脸蹲下身子,就大哭起来。焕明和王海媚都吓坏了,连忙问:“陈新,怎么了,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陈新哭着把手里的一张纸递给焕明,焕明接过一看,还没有看完也跟着大哭起来。
    王海媚不知就里,从焕明手里拿过那张纸一看,原来是一张布告,上面清楚写着吴先生是共产党,已与昨日被处决。王海媚看着,想到吴先生平时和蔼可亲的音容笑貌,不由得也哭了起来。
    三人哭了好一阵子,焕明首先止住了哭泣。焕明说:“吴先生是我们的好老师,是我们的引路人,我们要以我们的方式怀念他。陈新,你和海媚都等我一下,我一会儿就回来。”焕明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陈新和海媚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焕明已经走了很远了。两人都互相望望,不知道焕明要干啥。海媚问陈新:“陈新,这布告你是怎么得到的?”
    陈新说:“吴先生被抓后,我的心里一直很着急,就多方打听怎样才能救吴先生。但是,一直都没有好的办法。于是我又想,能不能去到监狱里探监,去见上吴先生一面。但是我的能力有限,拜托的人都去问了,说是吴先生的案子已经不光是虞城的事了,武汉方面也有旨意,说是要严加看管,不得有失。因此,虞城监狱加强了看管,根本就不允许探监。”
    海媚说:“那后来呢,你是怎么得到这张布告的?”
    陈新摇了摇头说:“想着吴先生平时对我们的教诲,他给过我们那么多的重要的指导,见不到吴先生我的心不甘。因此,每天下午下课以后我都会到虞城监狱附近去转转。我觉得即使不能见到吴先生,我能够感觉到他就在里边,好像就有一种近距离的感觉。昨天下午到我再去监狱附近转的时候,就看见小巷子里围着一群人在看什么东西。我走过去一下就看到了这张布告,当时,我差点没有晕过去。我就躲到一个没人的的地方嚎啕大哭起来。我也不知道自己你哭了多久,直到天已经大黑了。我踉踉跄跄地走到那张布告前,我想再仔细看看上面的内容,我希望那只是一个同名同姓的其他人。可当我再次核实布告上的人就是吴先生时,我悲痛欲绝,见四下无人就一下子撕下了那张布告,揣进怀里把它拿了回来。”
    听完陈新的叙诉,海媚的眼泪又流了出来,说:“这还得感谢你报来的消息,不然我们还满怀希望的蒙在鼓里。”
    这时,焕明气喘吁吁地跑着回来了,他手里拿着好些白花和几支香烛。陈新和海媚这才明白焕明离去的原因。大家就围在一起,点燃了香烛和白花,嘴里念叨着吴先生的名字,祈祷他一路走好。
    祭奠完吴先生后,陈新慎重的说:“吴先生离开了我们,我们一定要记住他。现在形势很严峻,从今天起,我们的同学读书会暂停活动。以后,我们之间都不要再有联系了。知道了吗?”焕明和王海媚也已止住了哭泣,听了陈新的话,两人都点了点头。
    陈新走后,焕明脑子很乱,瘫坐在地上久久站不起来。过了好一阵子,焕明说:“吴先生走了,我们应该怎么办呀?”
    王海媚说:“焕明,别想这么多了,像吴先生这样的人都会被他们说抓就抓,说杀就杀,我们还能怎么样呢?”
    焕明说:“不对。如果吴先生说的是真的,那么,像吴先生那样的共产党一定还有很多很多,他们一定会继续进行下去的。只是我们不知道他们在哪儿,他们一定在我们都不知道的地方,像吴先生说的那样在干革命。”
    王海媚说:“焕明,你小声一点,在现在这种时候,说这些话可不是闹着玩的,那是要坐牢杀头的。以后千万可不要再说了,我求你了好吗?”
    焕明说:“我心里有气,我就是对你说说。”焕明站起身来,走了两步,突然停下来说:“我想打听一下吴先生埋在哪儿,”焕明说着有流下泪来,“我一定要去他的墓前祭奠他。”
    王海媚说:“好的,到时我也去。我们现在回去吧。”王海媚依偎着焕明缓步走着。
    焕明回到宿舍,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眠。他想着吴先生对自己的引导,是吴先生擦亮了他的眼睛,让他看清了这个吃人的世界,让他懂得了只有革命才能彻底砸碎旧的枷锁,才能建立起人民当家做主的新世界。可是吴先生被杀害了,但吴先生的事业应该继续下去,吴先生的同志们还在奋斗吗?他们在哪儿呢?焕明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焕明一直情绪不佳,好像是丢了魂似的,无论王海媚怎么样的安慰和劝道,焕明仍就萎靡不振。这天,王海媚约他去江边码头上散步。江边的风大,虽然已是早春时节,但这江风吹得人有些刺骨凉。两人在沙滩上走着谁也没有说话,因为谁也不知道要说什么,该说的早已经说完了,再说也就是废话了。远远地,他们看见好像是陈新和一个人也在沙滩上散步。那个和陈新一起散步的人他们不认识,看那背影身材高大,年龄大约在四十岁左右。王海媚正要张嘴叫陈新,被焕明给制止了。
    王海媚说:“你拉着我干啥子?那个人不就是陈新吗?我叫住他,让他过来和我们一起散步不好吗?”
    焕明说:“知道吴先生牺牲的那天,陈新不是说过以后我们不要联系了吗?再说,和他在一起的人我们又不认识,我们这样冒冒失失突然地插进别人的谈话中,总有些不妥吧?至少是不礼貌。”
    王海媚说:“你说的都对。我叫陈新其实也没有什么别的意思,我就是看你现在这样消沉,一天到晚的不开心,我的心里难过,就想着让陈新开导开导你。因为我觉得你心里其实一直到很敬重他的。”
    焕明说:“你说的很对,在全校所有我认识的同学中,我还就只敬重陈新一个人。因为他与吴先生的接触比我们早,他知道的东西比我们的多,他理解的道理比我们的深,所以我一直都很敬重他。”
    王海媚说:“我觉得,他对吴先生的事好像比我们知道得多。”
    焕明说:“我早就是这样认为的。走吧,回去吧。一会儿让他们看见了,招呼我们不好,不招呼我们也不好,多尴尬呀。”
    王海媚说:“你这人呀,从来都是为别人考虑的。走吧,回去。”
    就在江边散步几天后的一个下午,焕明又到焕章家里,想去看看哥哥回来没有。结果又扑了空,焕章还是没有回来。焕明想,哥哥这次是干啥子,怎么走了这么久都不会来。没见着哥哥,焕明只能打道回府。当他往回走到一个小巷子的僻静处,迎面走来一个头戴宽沿礼帽眼戴墨镜的人,两人刚要擦身而过时,那人突然轻声对焕明说:“你是叫龙焕明吗?”
    焕明吃惊地站住了,看着那人说:“对呀,我就叫龙焕明。先生我们认识吗?”
    那人说:“不认识。是有位先生介绍我来认识你的。”那人说着,拿出一张纸条递给焕明。焕明狐疑的接过纸条,张开一看,顿时惊呆了。他看见那张纸条上是吴先生的手迹,清楚地写着“见字如面”四字。看着惊呆了说不出话来的焕明,那人却说话了。那人轻声说:“是吴先生让我来找你的。”
    焕明急切地问:“吴先生他……”
    那人四处望了望,对焕明说:“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你明天下午两点钟,到顺城路‘佳茗’茶庄,我们见面谈。”
    焕明激动地说:“顺城路佳茗茶庄?”
    那人说:“对。你到了茶庄后,店里的伙计会问你‘先生,你要买茶叶吗?’你就说‘我买一两毛峰二两碧螺春’。伙计就说‘对不起先生,我们这里只有毛峰,碧螺春暂时缺货’。你再说‘那就给我包三两毛峰’。记住了吗?”
    焕明回忆了一下说:“记住了。”
    那人欲走,又转身对焕明叮嘱道:“今天的事和明天的事,都不能告诉任何让人,知道吗?”
    焕明说:“我知道。我不会跟任何人讲的。”
    那人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焕明兴奋地回到宿舍,躺在床上回忆着今天发生这件事的每一个细节。吴先生牺牲后焕明曾经有过沉沦、彷徨,现在他又看到了希望,好像黑暗中又看见了一盏明灯。吴先生终是没有忘记我,他又让人来找到我,指引我。可吴先生在哪儿呢?难道吴先生他……。焕明不敢再想下去,他渴望着明天的见面,他希望见到自己最想要见到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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