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他没怎么将煞两风工作当回事,一支队伍里总要有那么一两颗老鼠屎的。
    没成想,由党委办公室组织的政工干部队伍刚到基层检查了两天,就抓住了十多个赌博现行。
    某艘渔船上二十多人中将近二十人都参与了赌博,甚至包括船长和渔捞长。
    公司立即就将船长免职,渔捞长停职了。
    一时间船队里人人自危,船员们生怕下一个被抓住的就是自己。
    清理了十多个赌博窝点后,邬君阳顺势提出“四定三奖”的渔捞分配制度改革措施。
    几乎没有遇到任何阻力,便将新制度落实了下去。
    宋恂忙完了手头的工作,打算早点回去接儿子。延安这几天有点蔫巴,没有了吉安跟他一起玩,他总是没精打采的。
    其实吉安平时并不怎么说话,嘴巴不停叭叭叭的那个人一直都是延安。
    奈何吉安虽然话少,却是一个很好的听众,帮延安保守了一肚子的秘密。而且由于记性太好,连当事人自己都忘记的事情,他还一直帮忙记着呢。
    吉安出门去比赛,最不适应的就是延安了,每天都要问一遍哥哥什么时候回来。
    宋恂被烦得不行,让他去不远处的老外家找杨玉环玩。
    小杨虽然爱叭叭,但也能保守秘密,即便她说出去了,别人也听不懂。
    宋恂正合计着带延安去滑旱冰或者吃个雪糕什么的,却接到了来自瑶水村的电话。
    老丈人让他们明天回家一趟,神神秘秘地不肯在电话里多谈,只道有要事相商。
    于是,礼拜天,宋恂载着媳妇、儿子、二黑,以及杨玉环回了瑶水村。
    是的,小老外杨玉环也跟来了,这美国父母也是心大,延安邀请杨玉环去他姥姥家做客的时候,人家问清了地址和人员,就同意七岁的女儿跟着宋恂一家出发了。
    宋恂忍不住跟项小羽嘀咕,这要是自己闺女,哪敢让她跟外人去乡下呀!
    项小羽却笑道:“她长成那样,人贩子不会拐她的,特征太明显了。”
    车子刚在项家门口停稳,延安就带着好朋友和二黑跳下了车。
    “你们干嘛去?”项小羽揪住他。
    “二黑想去海边跑跑,”延安挣开妈妈的钳制说,“我们先去玩一会儿,吃饭的时候就回来啦!”
    项小羽在他的小光头上点了点,叮嘱他不许带着杨玉环下水玩,才扭身进了堂屋。
    堂屋里坐了五六个人,贾支书和大队会计都在,其他几人也是瑶水村的大队干部。
    他们进门时,这几人正聊得火热,宋恂刚坐下就被老丈人拉入了谈话。
    “我们给村里找了一个赚钱的路子,想让你帮着参详参详。”项英雄搓着手说,“主要是这次要花的钱太大了,大家都拿不定主意。”
    宋恂基本算是瑶水村的编外大队干部了,队里有什么事都要把他叫回来商讨商讨。
    “新闻里不是总说铁路客运和货运的压力大嘛,一直在找缓解运输紧张的出路。”贾支书介绍道,“前段时间,报纸上有个专家说,可以由农民群众兴办交通运输。而且海上运输前景广阔。”
    “你们要搞海上运输业务?”宋恂问。
    几个大队干部赶紧点头,张会计语气激动道:“我们得到了消息,上海那边有几艘便宜的万吨货轮在卖。我们想买一艘回来!”
    宋恂:“……”
    瑶水村已经这么有钱了么?
    “咱们村里一直用机帆船打渔,从来没人开过轮船,”宋恂提醒,“买万吨货轮需要有船长、轮机长、大副和船员,船上至少得配备十几个人。”
    贾支书说:“这些我们已经提前想好了,可以在上海港和砚北港招聘船员。到时候我们就在上海到海浦之间运营。”
    “对啊,铁路运输有压力,咱们买艘轮船帮铁路部门分担一下。”项英雄咧嘴笑。
    “既然村里已经想好了,那就干呗。”项小羽插言,“我目前还没听说谁做生意亏本的。咱们村要是买轮船,即便不赚钱也亏不了本。大不了把船再转手卖掉嘛。”
    项英雄假咳一声说:“我是想问问小宋,渔业公司想不想跟我们合伙买这艘轮船?”
    “我们的主要资金都用在渔轮上了,不会投资运输船和客船。”公司里到处都是用钱的地方,宋恂不能开这个口子。
    “不用渔业公司出太多钱,只出1%也行。我们就是想把船挂在大单位下面。”
    “队里自己干不好么?为什么要让渔业公司来掺一脚?”宋恂劝道,“你们要是资金充足,最好不要这么做。我在渔业公司当书记的时候一切好商量,一旦我调职离开,可能会有很多意想不到的麻烦。到时候吃亏的还是队里。”
    “这就是我们吃过亏以后,深思熟虑的结果!”
    项英雄叹着气跟女婿说了最近队里发生的事。
    原来,队里有人发现了客运紧张的情况,就找了几家人合伙买汽车,办起了客运。不过,刚办了两个月就干不下去了。市区里没有个体客运户停车的地方,汽油是计划供应的,他们没有来路,公路和市政管理部门也对个体户另眼相待。
    “咱们村里的车是跑长途客运的,报纸上一直说火车客运紧张,那几个人就跟火车站商量,在售票窗口放一张牌子。要是乘客买不到火车票,可以搭乘他们的长途汽车。结果火车站的领导根本不搭腔,生怕咱们抢了生意,影响他们的奖金。”项英雄说,“个体不好干,我们不想单独干,就想挂靠到大单位下面,省了以后的麻烦。搞汽车客运都差点黄了呢,要是真的把万吨货轮买回来了,万一在港口遇到意外情况被人拦住,那损失可就大了。”
    宋恂蹙眉说:“既然是由队里出面买轮船,那就算是农村集体财产,算不上个体户,你们照常买船就是了。”
    “队里有一部分人不同意用集体财产冒险买船。”张会计笑道,“所以我们不打算动集体财产,只让想买船的各家各户一起集资。多的能出三四千,少的也有三四百。现在登记的钱还差一点,我们打算跟信用社贷一部分。”
    宋恂心说,这瑶水村的渔民可真是挺有钱的。
    “你们如果只是想找个单位挂靠的话,与其找渔业公司,还不如找自己队里的集体企业,反正都是队里的,一切好商量。”宋恂想了想说,“咱们队里不是有修造厂和海味品加工厂么,可以让其中一个单位出资一小部分,到时候把这艘船挂在下面。”
    宋恂觉得他们完全就可以自己干,没必要挂靠在什么单位下面。
    不过,集资的人数太多了,有些人有顾虑也可以理解。
    几个大人正在屋里谈事情,在外面疯跑了一圈的延安也带着杨玉环和二黑回来了。
    他想把自己的小伙伴介绍给姥姥姥爷,还想让大家欣赏他跳的交谊舞。
    进了院子他便大声嚷嚷:“姥姥,快给我倒杯水,我快渴死啦!”
    苗玉兰端着水瓢从灶间出来,刚要递过去,便看到了光头延安,以及跟他身量差不多的杨玉环。
    她忍不住跟闻声走出来的小闺女嘀咕:“你们咋把吉安打扮成这样啦?”
    项小羽:“……”
    这也太离谱了!
    “娘,你再好好看看!”她拉着洋娃娃似的杨玉环上前,“这哪是吉安呀?吉安前几天去省城参加围棋比赛了!这是他们的好朋友,叫杨玉环!小杨是从美国来的小客人,延安邀请她来咱们家一起玩的!”
    听说面前的娃是个美国孩子,苗玉兰犯愁道:“那这孩子得吃啥呀?我正包包子烙饼呢,她能吃吗?”
    “能,我给她吃过牛肉馅饼和猪肉馅饼,她都挺喜欢的。”杨玉环似乎不怎么挑食,什么都往嘴里送。
    头一次跟外国人打交道的苗玉兰又克制地瞧上两眼,低声问闺女:“那她能听懂咱说话不?”
    项小羽给两个娃喝了点水,扭头对亲娘说:“能听懂,她的南湾话说得可溜了。她爸爸祖籍是南湾的,妈妈是美国人。”
    苗玉兰恍然,作出一副“我很懂”的表情说:“哦哦,电视里讲过,她这种就是那什么,南美混血儿!”
    第203章
    杨玉环的到来在瑶水村引起了很大的轰动。
    这还是社员们第一次见到活的外国人呢!
    除了已过耄耋之年的张夫子有些见识, 其他人都是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纷纷找借口来队长家看稀奇。
    南美混血儿跟双胞胎同岁, 苗玉兰怕村里人吓到孩子,便将人全部拦在了门外。
    然后端出不少好吃的招待国际小友人。
    杨玉环在瑶水村可谓是如鱼得水,与延安的姥姥交流起来畅通无阻,毫无障碍,小嘴一直不认生地叭叭叭。
    南湾话说得贼溜。
    本来家里有一个延安就已经很聒噪了,如今又来一个更能说的南美混血儿,再加上老项家的其他孩子, 吵得宋恂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杨玉环虽然没来过农村, 但是对农村吃食来者不拒。苗玉兰原本只做了包子和烙饼, 但是为了招待外国小朋友, 愣是让老头子出海捞了不少鱼虾蟹回来。
    见她吃得实在太多了, 宋恂冒着得罪小朋友的风险, 将她手边的两只梭子蟹挪开了。
    “螃蟹吃多了容易拉肚子, 你要是喜欢, 一会儿叔叔给你装几只回家。”
    杨玉环似乎也觉得自己今天的食量不太淑女,张开占满汁水的十根手指头说:“我今天太饿了,刚才延安一直拉着我跳舞。”
    所以多吃点是正常的。
    宋恂笑着点头, 作出一副“你确实应该多补补”的表情, 给她夹了一点鱼肉。
    然而,千防万防还是没能防住,返程的吉普车刚开到半路,杨玉环就捂着肚子说想要上厕所。
    延安也凑热闹说想尿尿。
    宋恂只好把车停下,让他们去路边的小树林里方便。
    “走吧, 男女分开, ”项小羽拉着杨玉环往小树林深处走, “延安,你在旁边解决吧。”
    延安却不听话,生怕自己的屁屁被杨玉环偷看到,像个小媳妇似的夹着腿跑远了。
    尽量远离女生们的视线。
    宋恂:“……”
    他在车里等了将近十分钟,合计着延安也该回来了。
    这么久没回来,不会是需要手纸吧?
    他正想下车去看看情况,就从后视镜里看到了提着裤子跑回来的延安。
    延安嗖嗖跑过来,站在车外大喊:“爸爸,我在马路边捡到一个大袋子!”
    “嗯,”宋恂只以为是尿素袋子之类的,翻出军用水壶,倒水给他洗手,“洗了手赶紧上来,别乱捡垃圾。”
    “不是垃圾!”延安激动地嚷嚷,“袋子里有钱!可多啦!”
    他回想刚才看到的,猜测道:“估计得有好几千块呢!”
    宋恂只好下车,跟在儿子身后去了他刚才尿尿的地方。
    “你看,这么一大袋呢!”延安让爸爸去看躺在地上的麻袋,鼓鼓囊囊的,“我刚才抠开一点看了,里面都是五块钱!”
    宋恂顺着他打开的口子往里面瞅一眼,果然是一捆捆五元票面的钞票。
    这里的钱可不止几千块。
    “爸爸,咱们把麻袋撕开,看看里面有多少钱!”延安怂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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