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尘倒也不担心她的安危,他自有秘法探查。
    至于此次从北海来到西海,白玉尘自然有自己的想法。
    他转身看了一眼姚错,平静问道:“过往那些年,世间一直都说你和蓝临是林深之后的最强两人,为何此刻冒出了另外一人,难道之前那些年,你们都从未发觉?”
    这或许不是白玉尘一个人想要知道的东西,还是整个世间,大部人剑修乃至于修行者们都想着知道的事情。
    姚错淡然道:“白宗主这话,老夫还真不好回答,世上有那么多修行者,说不定真有几位藏在深山老林之中,不曾露面,当然,一旦露面,便是要有大动作,这位道友显然也是如此,他既然有如此想法,之前世人又怎么能够知晓?”
    若是别人来问,姚错估计即便是有答案也不愿意回答,可这人是白玉尘,于是他开口之后,还算是中肯。
    白玉尘嗯了一声,然后说道:“那依着姚剑仙来看,这场比剑,林深的胜算大还是那人的胜算大?”
    既然比剑,便有高低之分,这场比剑注定不会无疾而终。
    姚错认真的想了想,然后实诚的说道:“不知道。”
    他虽然是北陵最大剑宗的府主,但真不好判断,“从剑星来看,那位和林深已经没有差别。”
    这便说明,那位极有可能和林深这场比剑,是胜负各自一半。
    白玉尘微笑道:“剑林如今这局势,很不错,当下和未来都有了,不像是这用刀的,连找出几个人都难。”
    姚错张了张口,想要说两句话,发现自己实在是说不出那种言语,也就作罢,可他没有说话,很快晚霞台上就有另外的声音响起。
    “这练刀的就你一个就可以了。”
    随着话音落下,一袭蓝色长衫的孟秋池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而来,依旧是带着一股海的咸味。
    四海之主,动辄便来了两个。
    姚错拱手见礼,孟秋池也随即回礼,并不曾有什么居高临下的作派,说到底,四海之主虽然地位尊崇,从境界来看,也是世间一流,但并非无敌,面对姚错这样的人物,白玉尘可以无动于衷,但年龄更小的孟秋池,却是做不到。
    孟秋池看着白玉尘说道:“那玩意看完了,要不借我看几天?”
    白玉尘没有说话,便是回绝。
    孟秋池也没有揪着这件事不放,而是扭头对着姚错微笑道:“姚剑仙,看比剑,我们都是外行,说到底,其中的精妙之处,还得是您这样的老前辈才知晓,到时候观剑,别忘了给在下解释一二。”
    姚错一怔,随即苦笑道:“孟楼主这是折煞老夫了,到了孟楼主这个境界,有什么看不明白?”
    孟秋池微笑道:“还真是有好些东西是看不懂的,人非完人啊。”
    姚错虽说知道孟秋池言语中意有所指,但也并未追问,反倒是站在此处,看向海面,显得有些平静。
    今日在这里碰到孟秋池,说是意外,但也不一定都是意外,起码在此刻他便明白了,从今日开始,他要遇到的修行界大人物,只会多,绝对不会少,甚至于自己最不想见的那个人,或许都很快要见面。
    想起那个人,姚错便有些头疼。
    早些年,他和那人并称南北两剑,是女子剑仙之后的最强两位剑修,可现如今,甭管之后那场大战谁胜谁负,但有一点可以明确的说,那就是之后再提起他姚错也好,还是蓝临也好。
    一定会说,这是天下前四的两位剑道大宗师。
    说起前三的时候还好,这一旦说到了前四,那么谁是三谁是四,就得好好掰扯掰扯了。
    姚错他一辈子,都在为世间铲除邪道高手,可以说没有什么在乎的,但是就在这一点上,说他要是不依不饶,都是可以相信的。
    三位金阙境的修行强者站在晚霞台上,都没有急着离去,因为三人都有感觉,这里肯定还会再来人,而且来人身份,绝不简单。
    所以愿意等着。
    果不其然,在不久之后,天边便有一座莲架出现,那座莲架从半空中落下,里面有一个看着很是慈祥的老和尚,白眉飘飘,只是有些瘦小,血肉看着并不充盈,带着些暮气。
    姚错感慨道:“了缘大师,阔别尘世五十年了,今日也来了。”
    原来这个老和尚,并非是一般人物,而是忘尘寺的了缘老僧,说起了缘,现如今的大部分修行者,大概都没有印象,毕竟上一次这位老僧行走世间还是五十年前,那个时候,世间瘟疫肆掠,邪道高手猖獗,了缘大师从忘尘寺而出,在世间行走三年,杀人无数,染红了僧袍,和一众正道高手联手镇压了那次的乱世,之后他自感杀人太多,便不愿意再在世间露面,这一来便是五十年了。
    而在五十年前,他便已经是那一代的忘尘寺住持的师叔,如今只怕在佛宗里,除去雾野老僧之外,再也找不到第二人能够比他的年龄更长,辈分更高。
    了缘双手合十,看着眼前的姚错,微笑道:“贫僧最后一次行走世间,只去两处,在西海看一场比剑,算是贫僧的私愿,之后便要去往南海,和雾野师兄辩论一场,到时候无论胜负,贫僧都要去见佛陀了。”
    姚错和忘尘寺的关系不算好,但是对这位五十年前做过不少功德的高僧还算是敬重,因此便多说了几句,他不知道为何了缘老僧要看一场比剑,但是却知道他南下的原因。
    雾野寺之前宣告要从海上来到陆地,这被很多人视作雾野寺对忘尘寺的施压,毕竟有着一位四海之主的雾野寺,一旦是来到了陆地,便会对佛宗之首的忘尘寺造成威胁,想来了缘要去南海,也是为了这件事。
    至于为何是了缘。
    道理很简单。
    因为如今佛宗,他是最接近雾野老僧的那个僧人,不管是佛法还是境界,他即便是要差一些,也差不了太多。
    所以他是最合适人选。
    姚错说道:“但愿前辈能够得偿所愿。”
    了缘从莲座里站起来,便让人更直观的看到他枯瘦的身体,老僧微笑道:“不过是尽人力,听天命罢了,实则贫僧对此事并无把握,雾野师兄佛法高深,不是我等凡能够比拟的。”
    姚错摇头道:“想来雾野僧也是个讲道理的。”
    了缘没有再说话,只是转过头去看向白玉尘和孟秋池,这才感慨道:“贫僧这五十年未曾出寺,好些事情是真不知道了,但两位还是风采依旧。”
    孟秋池微笑不语,白玉尘则是根本就没有什么想说的。
    但好说不说,此刻晚霞台上已经聚集了整整四位金阙境,已经算是不少了。
    以至于姚错也在想,之后若是还要来一个,会是谁?
    不用多想,很快便有人来了。
    一个腰间悬着酒壶和长剑的读书人从天而降,看着很是潇洒。
    姚错微笑道:“顾太宰,真是久违了。”
    大祁王朝的太宰顾白,飘然而至,自在不已。
    孟秋池神情微动,看了一眼这位大祁王朝的太宰大人,没有说话,但气氛已然是变得微妙起来。
    三公这个位子,孟秋池和顾白,两个人都很有关系。
    可惜两人的第一次相见,居然是今日。
    顾白对着姚错点头,淡然道:“姚剑仙难得清闲。”
    姚错因为身在剑府府主的位子上,很多时候不是他不想去交朋友,只是受限于种种,都很困难。
    尤其是世间剑修,和他姚错是朋友的,除去剑府内的,真是屈指可数,可眼前的顾白,便算一个。
    以前两个人甚至还一起喝过酒。
    对于这位既是读书人又是剑修的后辈,姚错还是有不少欣赏之意的。
    两人自然而然的便站在了一起,看着海面,顾白说道:“好像算起来,也有数年没有和姚剑仙一起喝酒了。”
    姚错哈哈大笑,“老夫知道,这几年你来剑府找过老夫几次,只是老夫一直在外,未曾遇到罢了,不过这会儿还真要给你赔罪,让你这么一个天下读书人的领袖几次都扑了个空,要是让那些读书人知道了,不知道要在背地里骂老夫多少年。”
    顾白也是说道:“这倒是不必,毕竟在好些读书人眼里,我也不过是沽名钓誉。”
    两人相视一笑,算是将之前的事情一笔勾销。
    姚错忽然问道:“大祁现在恐怕是离不得太宰大人,你还真敢来此处?”
    顾白一怔,随即有些疲倦的说道:“头上有太傅太保两位,我不过就是该出剑的时候出剑,此刻用不着我,难得出来透透气。”
    姚错微笑道:“咸商城还好吗?”
    实际上早在帝陵的事情结束不久,整个修行界便知道了些事情,是关于南陵,关于那位大祁皇帝的。
    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那个秘密早已算不上秘密,很多修行者虽然没有得到确切的答案,但也是无比的唏嘘,毕竟有些人,说没了,就真没了,那是整个修行界的损失。
    顾白说道:“咸商城还没乱,不过是暗流涌动,分外压抑。”
    如果说发问的是大应的那位太后,或者是某个依附大应王朝的修行者,顾白都不一定会告诉他,但这个人却是姚错,是超然于世外的剑府府主,所以顾白没有什么需要遮掩的。
    姚错感叹道:“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那么后面的事情,也就都拦不住了,之后但愿少死些人吧。”
    顾白摇摇头道:“我又不同的看法,这些年的大应看起来是风调雨顺,但实际上在那位大应太后的铁血手腕下,也有好些问题,再加上那些粟姓子弟,若是还有些聪明人出来做些什么,就算还有大战,恐怕还要往后推好些年。”
    当初大祁皇帝在最后的时光,已经预料到之后世间要发生的事情,但这是基于他对于自己那些儿子的能力来做的判断,但真要是有些聪明人做了些别的事情,那么或许结果有所不同。
    但即便是此刻大祁皇帝复生,他也不会认为自己的那些个儿子会有一个有这个魄力。
    但最后那个儿子例外。
    顾白说道:“生灵涂炭,自然是我们最不想看到的,这太平盛世啊,才是最好的光景。”
    虽然崇文楼和大祁王朝,随时都可以脱离开来,但作为读书人,胸怀天下,几乎已经成了理所当然的事情。
    姚错摆摆手,“如今不去想那么些事情,好好的将这场比剑看了就是,对了,之前我听闻你是这几年里,唯一一个找她比剑还全身而退的剑修,怎么样,看过她的容貌了?”
    女子剑仙到底生得如何,也是这世上的修行者关心的事情。
    顾白低声笑道:“没看到,要是看到了,这会儿也就没我了,这事情不能提,过程太过让人难堪了。”
    姚错嗯了一声,一张老脸上逐渐浮起笑意,“怎么,真是被她压着打了一顿?”
    顾白不说话,其中事实,他怎么可能会一五一十的讲出来,难不成他真的告诉姚错,他出剑那次,只是数剑便败了,那实在是有些张不开口。
    毕竟是之前咸商城好些人都知道他远赴西海的事情,就弄得这个结局,实在是有些不太好说。
    姚错也没有追问,这两位年龄相差也不算小的剑修站在一角,说了好些闲话,倒是没有去理会其余的人了。
    那边孟秋池也好还是了缘也好,也都是各自站立,默然无语。
    尤其是白玉尘,更是脸如寒霜。
    ……
    ……
    离着晚霞台,还有寥寥数十里,梁拾遗和蓝临真人便开始步行了,蓝临真人觉得这家伙很没有道理,可梁拾遗振振有词,说是在天上飞,别说人,就是鸟都难看见几只,他这真是出剑之前的最后光景了,还是想看看这一路上有没有对上他胃口的,自己给传下几剑。
    当即蓝临真人便问到那么之前说的话都不作数了?
    梁拾遗也是脸皮厚,说是那个时候说话的是那个时候的梁拾遗,和此刻的梁拾遗没有关系。
    这歪道理倒是让蓝临真人猝不及防,但好在这相处了很久,他也算是有些了解梁拾遗的性子了,到也不见得太意外。
    于是说要步行,那陪着便是了。
    所以之后的寥寥数十里路,两位金阙境剑修,就真的干脆步行。
    一路走去,倒是也看到了不少剑修,但真说有符合梁拾遗想要找的,真没有。
    只是梁拾遗也不觉得遗憾,大概依着他看来,这些事情也就是一说,真要让他当真,傻不傻呀。
    两人走得不快,距离那晚霞台,还是有不少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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