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此言一出,立刻让人感受到一股让人不敢抗拒的威慑力,江瑾春不敢再多言,匆匆进屋将李兰芝带了出来。
    清河公主不禁也被江北塘这强大慑人的气场折服,而后又心生妒火,他竟然当着她的面如此维护另一个女子!
    看着江瑾春带着那女子离去,清河公主也无可奈何,她并没有带侍卫进来,但凭她一个人能阻止得了什么。
    清河公主看着江北塘,眉眼骤冷:“江北塘,你难道不应该给本宫一个交代?”明明被捉奸当场,他竟然能够如此从容坦然,清河公主心中燃起熊熊烈火。
    江瑾春和李兰芝离去之后,江北塘脸上的肃色才渐渐变得平和,对于清河公主的质问,他没有流露出半分心虚,“臣与她没什么。”他淡淡地说道,说完便转身进了书房。
    清河公主并不信任他的话,一边跟着走进去,一边露出讥讽的笑容,“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你说没什么,你当本宫是傻子么?那女子是谁?本宫要知晓她身份。”
    江北塘脚步停下来,垂下的手微微握紧,他转身看她,脸上似乎有些惆怅,有些伤感,片刻之后,又恢复冷然,“既然公主见到了,臣也不瞒着公主,那李姑娘便是臣之前的心上人。”
    清河公主一怔,而后脸上闪过些许错愕。
    她没想到江北塘真的有心上人,而此事她竟然一直不知晓,清河公主心蓦然一抽疼,她脸色沉下,“所以,你一直瞒着本宫与她私会?”
    听闻“私会”两字,江北塘内心有些不悦,“当初臣已经与你说过,臣有心上人,也说过不会爱你,是你执意要嫁给臣不是么?”江北塘目光紧盯着清河公主的面部神情,语气变得和缓,“至于李姑娘,臣在与公主成亲之前便已经与她说清楚今后不再来往,此次李姑娘之所以来找臣,只是因为她的父母要把她嫁给他人,她不想嫁给那人,求臣为她出一个主意,臣已经劝她回去,好好嫁人,今后臣不会再与她见面,还请公主莫要难为她。”
    说到最后,他脸上的神情已经不复先前的冷漠,反而透着真挚的请求。
    清河公主听明白了他的话,他的意思是错的人不是他们两人,而是她清河公主,是她以势拆散了他们两人,她是他们之间的恶人,而如今他担心她这个恶人会难为他的心上人,所以求着她不要为难他的心上人。
    清河公主忽然笑了起来,在这事上,她的确当了恶人,既然当了恶人,便当个彻底吧,清河公主微挑起眉,讥笑道:“若本宫非要为难她呢?”
    看着江北塘渐渐变得阴沉的俊脸,清河公主唇边笑意加深,“不过,要本宫不为难她也行,只要你跪下来求本宫,本宫便不会为难她。不然的话,本宫便去为难为难她好了。”
    清河公主以为像江北塘这种征战沙场,顶天立地的男人不会在她面前弯下他那笔挺的双腿,只是让她没想到的是,江北塘竟然真跪了。为了一个女人,他竟然跪在了她的面前。
    看着跪在她面前,然而却如同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男人,清河脸色渐渐变得难看,清河想要他拜倒在自己的脚跟之下,但不是为了另一个女人!清河公主心中愤怒不已,还夹杂着一股妒忌,她禁不住嘲讽道:“江北塘,你为了一个女人跪本宫,你不觉得羞耻么?”
    江北塘并不觉得羞耻,这本就是他欠李兰芝的。
    清河公主死死地瞪着她,见他完全没有被自己刺激到,心中先是动怒,而后又觉得无趣,她命令道:“你起来。”
    江北塘站起身,仍旧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情。
    清河公主看着他冷漠的样子,再想到他如此爱护那个女人,心中气不过,然而他已经做到这种程度,清河公主也无法再反悔,思来想去突然改变了主意,“要本宫不为难她也可以,只是,本宫要看到你的诚意。”
    江北塘眉几不可察地皱了下,心中有些愤怒,但还是压下了情绪,“公主还想如何?”
    清河靠近他身旁,手轻浪地摸着他的衣襟,似笑非笑地说道:“这阵子,驸马对本宫爱搭不理,本宫只当你一心念着她人,本宫很不高兴,本宫要你……取悦本宫。”至于怎样取悦,清河公主并未明说,相信他如此聪明之人,自然会懂。
    清河公主知道自己这样的方式也许会让江北塘更加厌恶自己,也知道其实在江北塘这样的男人面前,自己装得柔弱一些或许更能让他接受自己,然而她心里堵着一口气,放不下面子去做出那些楚楚可怜的娇柔之态,也不愿意先做出退让。
    * *
    自从那日后,两人之间相处模式有所改变,江北塘不再像之前那般对她爱搭不理,视她如同陌生人,他会同意她的一切要求,她让他做什么,他便做什么,不过他看起来不怎么乐意便是了。
    清河公主觉得自己有些高看他了,他虽然打仗厉害,不过在男女之事上,清河公主认为他还没有她以前的男人解风情,难道他以为取悦她的方式便是听话?
    若只是要一个听话的男人,她不如养一条狗算了。他的表现让清河公主觉得他如今唯一的作用就真只是:他是个男人。
    只不过,他是个横冲直撞的男人,与他在一起,清河公主常常觉得两人像是在打仗一般,他不会怜惜她,也不会像那些男人一样小心翼翼的讨好她,怕她不满。只有江北塘敢不把她当高高在上的公主看待。
    夜深人静,骤雨初歇,屋外檐溜仍滴答滴答的响着,这一场雨过后,便要入秋了。
    江北塘坐起身,从容不迫地穿上衣服。
    清河公主娇懒无力地靠在枕上,看着他浸着薄汗的结实背部,凤眸微微眯起,随后失笑:“江北塘,你对你的心上人也如此对本宫这般粗暴么?”
    清河公主一边说一边揉了揉自己那通红泛疼的手腕,那都是被他捏的,只因他方才不许她用手碰他,便一直钳制着她的双手。
    江北塘动作一滞,回眸看着靠在枕上,眉眼妩媚风情的女人,眼底有着不悦之色,“她是个清清白白的姑娘,还请公主不要胡乱猜测。”
    清河公主愣了下,而后压下心头那股不畅,微挑了下眉,眸中露出一抹戏谑,“原来驸马如此怜惜人的啊。”
    自从那日撞破他和李兰芝的事后,清河公主便让人去查了李兰芝,也亲自问了江北塘,知道他们两人是青梅竹马,甚至已经口头订了亲,如果不是她的原因,江北塘会去她家正式提亲,结果清河公主却抢先一步让她父皇赐婚。
    清河公主答应江北塘不会为难李兰芝,她自然不会偷摸摸地去找茬,也不屑做这种事,只不过清河公主对他们之间的关系仍旧耿耿于怀,尤其是见江北塘维护那女人时,她心中更加隔应,然而她不愿意总是像怨妇一般去抱怨他,他也不会在乎。
    于是清河公主装作毫不在意,而后坐起身,手勾着他的脖子,唇贴在他的耳朵,轻轻吹着气,“驸马怎么不怜惜怜惜本宫?本宫都快被你弄死了。”
    江北塘身子微僵,强忍住推开她的冲动,对于清河公主的撩拨只装作无视,他淡淡地说道:“夜深了,睡吧。”
    便是如此亲密的依偎,清河公主感觉得到他们之间隔着一道无形的距离,他不会与她交心,清河公主心口发窒,却笑得风情万种,“可是本宫还不困……”清河公主指尖滑过他的脖子。
    江北塘不喜欢这个具有威胁性的动作,又觉得她语气已经隐隐有些不快,便伸手拽住她的手腕,将她往前一拽,清河公主哎呦一声,笑着倒在他的怀中。
    “那公主想做点什么?”江北塘面色平静,但若是细究,会发现那双深邃的眼眸暗藏些许冷意。
    清河公主娇笑着勾上他的脖子,凑过去亲了亲他的唇,道:“继续取悦本宫……”
    江北塘紧紧地盯着她笑得明艳动人的脸庞,片刻之后,他有些阴沉地笑了起来,“好。”言罢捏着她的下巴,狠狠吻了上去……
    清河公主知道江北塘对她好,对她无所不应并不是因为她是他的妻子,不是因为他爱她,他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为了另外一个女人,她怕她伤害他心上的人。
    清河公主始终不能放心江北塘,便一直派人留意他的行动,看他有没有去找李兰芝,再后来清河公主得知,李兰芝那边出了事,她的父母要给她定下一门亲事,李兰芝不肯答应,以死相逼,最后这门亲事只能不了了之。
    清河公主知道江北塘一定已经知晓了此事,故意在他面前提起,江北塘却表现得一副漠不关心的模样,好像李兰芝是死是活都与他无关,清河公主并没有因此而感到高兴,因为清河公主知道他是在保护李兰芝,他知道自己若是显露出对李兰芝的关心,会引起她的不满,他是怕她为难李兰芝。
    清河公主觉得自己在他面前提起此事纯粹是给自己找不痛苦,因为江北塘不论是怎样的反应,她都不会满意。
    第140章 ◇
    ◎和离。◎
    清河公主有时候觉得自己就像是那些戏文里作恶多端的反派, 她仗着自己身份逼迫江北塘娶了自己,拆散了一对有情人,她这样的恶人, 怎么可能会得到江北塘的真心?
    可江北塘对她的好, 对她的纵容渐渐让她变得不清醒起来,也让她越来越深陷进去。
    她甚至开始自欺欺人,认为江北塘真的对自己动了真心。
    这样的自欺欺人一直持续到了两人成亲一年后。
    这夜,江北塘难得温柔,而且还会顾着她的感受, 听从她的一切要求,清河公主感到很惊讶,又暗暗欢喜, 觉得江北塘大概已经接受了自己, 也喜欢上了自己,否则不会顾及她的感受, 毕竟在以往,他在这事上都只把她当做征服的对象罢了。
    一切平息之后, 清河公主靠在枕上平稳呼吸, 江北塘单身做枕仰躺着,目光盯着那华丽的帐顶,渐渐晃了神。
    清河公主见他神色深沉, 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禁凑过去依偎在他怀中,江北塘也没说什么, 抬起手揽住她。
    清河公主更加惊讶, 唇角禁不住地微微扬起, 又想到方才的事, 不由笑出声来。
    听到她的笑声,江北塘收回神思,奇怪地瞥了她一眼,看着她一副欢喜的表情,不由问道:“在笑什么?”
    清河公主笑容一滞,抬眸对上他好奇的目光,忍不住又笑了起来,“不告诉你。”
    江北塘微怔了下,而后有些无奈地笑了起来,也没怎么在意,便道:“不告诉就不告诉吧。”
    两人之间难得有如此温馨的氛围,清河公主定定地看着他英俊的面庞,内心忽然一动,忍不住问:“江北塘,你可有一点喜欢本宫?”清河公主知道若不想让气氛冷下来,就不该问这种问题,可她却还是忍不住问了出口。
    江北塘沉默下来,清河公主心瞬间往上一提,她没有继续逼问,而是耐心地等待他的答案。
    片刻之后,江北塘回道:“嗯。”那声音轻飘飘的,听不出有多认真,像是在敷衍。
    清河公主在回味他那十分简洁的回答,随后微扬起头,凑过去亲了亲他的下巴,“我也很喜欢你。”在江北塘怔住时,清河公主埋首于他怀中,将脸上那抹自嘲的笑意湮灭无迹。
    江北塘心莫名地剧跳了下,低头看了眼怀中的女子,眸中情绪莫测,他张了张口,想说点什么,但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随后收回视线,看着帐顶,神思仿佛飘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清河公主以为自己和江北塘会慢慢变成一对恩爱的夫妻,就和她的父皇母后一般,她自小便见过她父皇与母后在一起伉俪情深的样子,也一直向往着那样的爱情,可惜的是她的母后去得早。清河公主想重现这一段佳话,为此清河公主也决定和过去那骄纵任性的自己道别,学着她的母后当一名贤良淑德的妻子。
    清河公主真的有了觉悟,可是她没想到的是,这一切都是她的一厢情愿而已。
    就在那夜过后,江北塘竟然瞒着她请旨去了边境,那时边境起了战乱,正值用人之际,她的父皇便同意了他的请求。
    清河公主得知消息之后,先是坐在椅子上愣了许久,她想到了前天夜里江北塘的种种异常,她原本以为……以为……
    清河公主不禁笑自己的自作多情,笑自己的一厢情愿。他没有与她商议去边境一事便擅作了主张,他何曾把她放在眼里过?
    清河公主气了一大场,去书房找了江北塘,江北塘正在处理军务,看到风风火火闯进来的清河公主,不禁怔了下,才淡声问:“怎么过来了?”
    清河公主看着他面色平静的模样,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却只剩一句:“为什么?”
    江北塘从未见过清河公主这样一副失望,无助,像是被人背叛的样子,不知为何,他竟有些不忍,他微微别开眼睛,“边境需要人,臣身为大周将士,理应保家卫国。”
    清河公主想问的并不是此事,她是气他什么都不与自己说。
    清河公主觉得自己被他耍了一番,“为何没有与本宫商议此事?是觉得本宫会不准许你去?”
    江北塘缄默下来,没有回答,大概是默认了她所说的话。
    清河公主内心顿时凉了半截,她恨恨地说道:“江北塘,本宫就是不准你去。”言罢冷着脸,甩袖而去。
    江北塘看着她愤然的背影,不觉皱了下眉头,却没有追上去。
    清河公主从江北塘的书房离去后,直接进宫去找她父皇收回成命,但这次她父皇却没有纵容她,只劝她以大局为重,清河公主也知大局重要,她只气江北塘没有与她商量此事。
    这事最后还是没能转圜。
    临行前夕,清河公主没有与江北塘在一起,而是进了宫,江北塘走的那日,清河公主堵着气也没有去送他。
    城外,一帮官员为江北塘饯行,亭外残柳垂丝,疏林黄叶,西风起,落叶萧萧。
    酒过三巡,江北塘即将上路,与众人辞别之后,江北塘出了亭子,接过侍卫递过来的缰绳,沉着眉眼回头看了眼开始的路,等了一会儿后才收回视线,跨上马,随着军队出发。
    清河公主没有再继续自作多情下去,她知道江北塘不喜欢她,也想过干脆就这样算了,所以她没有去送他,可是等到江北塘离去之后,清河公主却渐渐开始思念起他来。
    吃饭的时候会想起他,夜深人静躺在床上的时候会想起他,见到与他相关的人也会情不自禁地想起他,清河公主从未有过如此思念一个人的时刻。她甚至想前往北境去见他,然而她知道这是不切实际的念头,江北塘并不是去玩的。渐渐地,清河公主又开始担心他的安危,担心他受伤,她期待他写信回来报平安,可是他并没有。
    清河公主变得寝食难安起来,她想要摆脱这种煎熬的日子,想要找别的男人排遣这种逼疯人的孤独寂寞,可是就在她刚升起这样的念头并准备付出行动时,清河公主发现自己有了身孕。
    这个孩子来得并不是时候,可清河公主却还是感到了些许欢喜,这是江北塘和她的孩子,清河公主想,江北塘若是知道这消息,应该也会感到高兴吧,毕竟这是他的血脉,清河公主想要写信告诉他自己怀了身孕的事,然而又担心扰乱他的心神以至于影响战事,便没有写信。
    自从怀孕以后,清河公主心定了很多,不再胡思乱想,她只想着好好养胎,好让孩子平安出生,怀孕六个月之后,北境传来军报,道是我军大获全胜,清河公主得到此消息,终于松了一口气。
    清河公主写信告知了江北塘自己怀孕的消息,两个月后收到江北塘的回信,江北塘的信中并没有表露太大的欢喜,只是报了平安,又要她好好照顾身体,安心养胎,清河公主看了信中内容很是失望。清河公主想要见他,很想很想,便去请求她父皇让江北塘回京,她父皇心疼她,最后还是下旨令江北塘班师回朝。
    江北塘刚好在清河公主生产那天回到京城,清河公主生江宴时大出血,险些从鬼门关走了一趟。江北塘赶到她身旁时,清河公主已经有些意识不清,清河公主并不知晓江北塘是什么反应。但清河公主想,他大概是没有太大的反应吧,否则的话,她应该记得很清楚的。
    清河公主回忆起自己生产的场景,再想到自己才刚刚失去的孩子,内心不由感到有些沉重,不愿意再去回忆过去的事情,清河公主伸手摸着小腹,只觉得腹中又隐隐作痛起来,不由心生愧疚。
    * *
    定北侯府。
    已经是夜深时分,江北塘仍旧没睡,他坐在廊下台阶上,身旁是几个空了的酒壶,手上还拿着一个,正有一口没一口的灌着酒,他想要大醉一场,可是脑子却无比的清醒。
    满脑子都是今日清河公主被他推到在地,血流不止的画面,那样的画面令他不由自主地回忆起过去的一些事,她生江宴的时候。
    那时他班师回朝,才到城外便听闻了清河公主生产的消息,便匆忙赶了回去,他心中有着初为人父的欢喜,也有对清河公主的愧疚,当他在门口听到清河公主在产房里撕心裂肺地呼喊着他的名字,他呆住,他无法用言语来形容自己受到的那股震动,后来听闻她又是难产,又是大出血,他知道那意味着她和孩子都有可能性命不保,江北塘想要冲进去看,可是被人拦住了。
    里面嘶喊声没了,变得一片寂静,那是江北塘平生第一次感到心慌意乱,无能为力,他不知道自己在外头等了多久,他觉得仿佛过了一世之久,直到听闻一句母子平安,他顷刻间瘫坐在石阶上,他迫不及待地进入产房,看到那个女人禁闭着双眼躺在床上,面色苍白,浑身是汗,整个人已经有气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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