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今天一整天,炼钢厂里的人都看见沈立刚在屋里练太极一样的给自己不停顺气,时不时还猛锤一下桌子,一副发神经的样子。
    而温可昕挂断bbzl电话以后,周宏有些犹豫的走过来,“温同志,你不是真的要答应陈雨顺吧。”
    温可昕瞪大眼睛,不可思议,“怎么可能,我逗沈立刚玩呢。”
    周宏:“……”
    很好,他突然明白为什么温可昕去国营饭店丝毫不慌了。
    第日上班,温可昕直接请了一下午的假。
    这是她上班以来第一次请假,张艳娜还以为她生病了,身为领导亲切问候了一番。
    温可昕实在不好意思说,自己是请假去坑丈夫的亲爹去,干脆编了个崴脚的原因,糊弄过去了。
    “喂,沈卓,我这会儿就出发了,你那边准备的怎么样了?”
    沈卓声音淡淡,“放心,两点半炼钢厂上班,你别去太急,路上慢点。”
    没错,她虽然跟沈立刚约了五点,但也没说自己不会提前去厂里找他呀。
    沈立刚不是害怕他那个亲亲老婆知道自己还跟前妻一家联系嘛,那温可昕就偏偏不如他意。
    不光要让沈立刚老婆知道,还要让全炼钢厂知道,最好……
    温可昕笑着,拨通了报社的电话。
    没错,最好让全城的人都知道!
    对付这种死要面子的人,就是要让他的面子在大众前狠狠被撕碎,人啊,不为自己的错误付出些代价,还真不知道什么叫疼。
    温可昕提出在种植苏芡前,最好现在报纸上宣传一波,村里每天都会大喇叭广播,到时候把报纸内容播出去,也能起到宣传效果。
    大河日报的小张编辑是刘克恭介绍给温可昕的。
    这年头小县城里,报纸编辑同样天天愁没有新闻素材。
    听温可昕这么一说沈立刚的事儿,小张一边大骂沈立刚人渣,一边抱着纸笔就往炼钢厂去。
    标题他都想好了——“响应号召炼钢厂劳动积极,车间主任抛妻弃子令人心凉!”
    “同志您好,我是大河日报编辑,这是我的证件,我们想见……”
    “咳咳。”温可昕轻声打断了小张,“我们想参观一下炼钢厂,明天会发一篇关于炼钢厂的报道。”
    炼钢厂进出要登基,门口值班的工人一看小张的证件信息,二话不说,就放了两人进去。
    进来后,温可昕才小声道:“小张同志,如果说我们是去见沈立刚,门岗肯定会通知他,他有了防备,就不好收集真实信息了。”
    小张刚毕业,也是才来报社一年,他听完若有所思点点头,“还是温同志想的周到!看来我还有很多需要学习的地方。”
    温可昕他们两人一路问着,来到了沈立刚的办公室。
    “你们是……”
    沈立刚身材高大,鬓发斑白但气色很好,温可昕琢磨了一下,看在昨天还是她话说的太和蔼可亲了。
    “您好沈立刚同志,我是温可昕,这位是小张。”
    沈立刚大惊失色,‘嘭’的一声把门关上,“温可昕?你来炼钢厂里干什么?”
    此刻沈立刚注意力都在温可昕身上,至于连名字都没说全乎的小张编辑,被他完全给忽略了。
    温可昕叹了口气,“不是您说了要见一面的吗?”
    “我是说要见面,可没说要在厂里啊,你也不想想,厂里人多眼杂,被人看见了怎么办?”
    温可昕黯然神伤,“我明白,您不想让人看到您的儿媳妇儿跟您见面,我也知道,您不想让人知道您跟前妻一家还有联系。”
    沈立刚忿忿,“知道你还过来?!”
    “唉,您不知道,您当年狠心离婚,连一毛钱都没给沈卓母子三人留,我们一家日子苦,这工位要是给您的外甥陈雨顺,家里更揭不开锅了。”
    沈立刚:“???”
    不对啊,不是来谈条件的吗,怎么诉苦起来了?
    “沈卓现在不是已经回来了吗?”
    温可昕接着道:“一家五口指望沈卓一个人养活,他自己连双袜子都不舍买,缝缝补补就是三年又三年,直到穿坏了,您二儿子沈国阳接过来继续穿,日子苦啊……”
    沈立刚:“……”
    缝补三年,那他妈还叫袜子吗?那就是块大补丁套脚上了吧!
    “行了,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沈立刚听不下去了,打断温可昕,“想要钱是吧,你说个数,我告诉陈雨顺让他家想想,不过我警告你,不能狮子大开口,那可是我外甥,做人要善良点。”
    温可昕目光失望难过,“可沈国阳还是您儿子呢,您忍心您儿子把穿了六年的袜子再穿六年吗?!”
    “我……”沈立刚气的一口气差点没背过去。
    温可昕进来已经引了不少工人侧目,现在说话声音再大点,沈立刚生怕别人听见。
    “行行行,你先说你得要求吧,说完了赶紧走人!”沈立刚一秒钟都不想见到温可昕这个人了,半秒都不想!
    温可昕不为所动,目光里透着悲凉。
    “竭泽而渔,您念书比我多,应该也明白这个道理,钱哪有一个正经的工作更让人有安全感的,所以您还是决定让您两个儿子过几年钱用光了继续穿补丁袜子吗,您好狠的心啊!”
    沈立刚只想让温可昕赶紧滚蛋,可眼下来硬的不行,只能来软的。
    “当年陆玉珍刚下乡,是我偷偷叮嘱沈潞华给他们每个月送六毛钱生活费的,我送了有一年,已经够仁至义尽了,你回去告诉陆玉珍,工位她肯定会同意让出来的。”
    温可昕听到这里,忽然转头,问旁边的小张,“小张同志,公告上说车间主任一个月工资是多少来着?”
    小张拿着稿纸写着什么,语气愤怒,“三十六块多,外带六十斤粮票,节假日另有福利。”
    “哇!沈立刚同志,您三十多块的工资,居然舍得给前妻母子三人一个月六毛钱诶!”
    沈立刚本来以为,乡下人一年也没多少钱,会觉得六毛很多了。
    他看着温可昕阴阳怪气的‘夸’自己,再也忍不住了。
    他为人向来品德高尚,温文尔雅,可不代表他没脾气!
    “温可昕你这个……”
    “沈立刚你这个王八蛋!!老娘今天扒了你的狗皮!”
    ‘嘭’的更大一声巨响,办公室门被人从外面狠狠的踹开。
    沈立刚的宝贝老婆冯怡风风火火闯了进来,那女人身材娇小,嗓门却奇大,一嗓子喊出去,半个厂的人几乎都能听见。
    温可昕嘴角勾起,走到门边,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靠上。好了,可以看热闹了。
    沈立刚是无论如何也没料到冯怡会突然出现的,冯怡的爹是副厂长,家里有底子,性子火爆,平日在家就对沈立刚耳提面命的。
    在外面冯怡高兴了,就给他个面子,不高兴那什么话都能说出来。
    就像现在,冯怡一口一个‘王八蛋’‘臭狗屎’,抡着手里的布包就往沈立刚的身上砸。
    一开始沈立刚还能勉强挡住冯怡,“冯怡,你听我解释啊,不是你看到的那样。”
    “老娘都在外面听到了,我说当年怎么总少六毛钱呢,原来你还想脚踏两只船啊,要不是老娘怀了孕,你当老娘会加给你吗?”
    不是,不是你当时夸我长的俊吗?沈立刚心里反驳,可嘴上却不敢,只是一个劲儿的求饶。
    “我没有脚踏两只船,而且我就给了一年,自打离婚后,我跟他们娘三个面都没见过。”
    冯怡红着眼指向温可昕,“没见过?没见过她怎么会过来找你帮忙?”
    “帮忙?”沈立刚迷茫了。
    下午冯怡接到一个电话,电话里那人自称炼钢厂的,说沈立刚见前妻日子过得不好,就想着接济接济,然后还总是频繁给家属院大街打电话,好像要重叙旧情,还跟儿媳妇约好,今天先过来拿钱。
    冯怡听了当即炸开,二话不说就要冲过来教训沈立刚。
    其实冯怡长了个心眼,想着在门外听听,万一不是那个事儿呢,结果刚好听见了沈立刚说自己当年的事儿。
    这下还能有假?
    好好地办公室,冯怡进来不到两分钟,已经满屋狼藉,柜子椅子桌子倒了一片,文件纸张撒的到处都是。
    ‘诶哟!’
    终于,沈立刚招架不住冯怡,又不敢真的对她动手,被冯怡一保温瓶砸到了脑袋上。
    沈立刚五十多岁的人了,被这么一砸,眼前一花,感觉脑袋后面热乎乎的,整个人眩晕了几秒钟跌倒在地上。
    冯怡掐着腰,气喘吁吁,“装什么装!给老娘起来!”
    沈立刚恍惚间听见了冯怡的话,他都流血了,这个娘们怎么这么狠的心!
    “太过分了。”沈立刚咒骂一句,扶着地板站起来,抄起拖把,冲了过去,“你闹也要有个限度,我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也别想好过!”
    “你想干什么?”
    一声呵斥从冯怡身后传来,冯怡立刻哭哭啼啼跑了过去,“爸,他骗我还想打我。”
    刚才还气焰嚣张的沈立刚举着拖把,砸也不是,收回来又丢人,“……爸,你,你听我解释。”
    最终沈立刚还是屈服在了副厂长冯华南气恼的目光下。
    场面安静下来,温可昕趁机拉了拉小张,“那个……既然沈立刚同志今天不方便,我就先回去了。”
    反正在冯怡眼里,自己就是个来替陆玉珍传话的,她要说走,冯怡甚至都没看一眼。
    沈立刚想要拦住温可昕,让温可昕把话说清楚,但温可昕才不给他机会,脚下一溜烟,就没了人影。
    留下一地狼藉,跟冯华南紫的发黑的脸。
    “你,你怎么还把爸喊过来,他都这么大年纪了,冯怡太不懂事了。”沈立刚决定提前开口,抢占先机。
    结果冯华南脸色更沉了,“我是听说有报社记者,所以才过来迎接的,那个什么张记者呢?”
    “记者?哪儿有记者?”沈立刚愣了。
    随后,沈立刚突然猛地拍了下脑门,“那个小张难道是张记者?!”
    沈立刚忘了自己刚才被砸了,这么一拍脑门,眼前又黑了下来。
    只是这次,沈立刚心里又后怕又绝望,晕了过去,没再站起来。
    “温同志,你放心,这种人渣,我有责任把他曝光出来,他根本不配当车间主任,任何一个工人同志,都比他更优秀一百倍!这个败类!”
    温可昕跟小张道了谢,送走他后,这才给沈卓打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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