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脸色有些难看,容宛也不知道他哪儿不高兴了。
    她小心翼翼地环视四周,只见裴渡半躺在椅子上,撑着头懒洋洋道:“夫人可以坐在床上。”
    容宛吃了一惊。
    好像屋子里也就一把椅子,给裴渡坐了,只有床可以坐。
    她扫了一眼那床榻,那床榻被收拾得很干净,被褥也整整齐齐地叠好,让她惊奇的是,被褥一旁放着一只小布老虎。
    她记得,小时候她也喜欢小布老虎。这只老虎和她的一模一样。
    裴渡也喜欢么?她没有想到,生杀予夺的掌印,被褥上居然放着一只小布老虎。
    她的脸有些发烫。
    这是男子的床……
    裴渡天天睡过的。
    她还是坐在床沿,不敢看那床,浑身却瘫软得厉害,恨不得躺在那床上。她遏制住自己的心思,乖巧地将手放在腿边,抬眸看他。
    裴渡开口道:“夫人不妨坐进去一点,坐在床沿也磕着难受。”
    容宛心想也是,还是红着脸坐在了裴渡的床上。他的床很软,屋子里也能闻到香气……估计是熏香,很好闻。
    不过一会儿,全顺将姜汤端进来,递给容宛。
    那姜汤散发着热气,容宛却有些拿不稳。她头晕得很,指节也在发抖,头也疼得厉害,像是要裂开一般。她皱了皱眉,勉强让自己打起精神来。
    果真是病了。
    喝了姜汤就好了罢?
    她这样想着,身子却更加难受,手一软,差点没把姜汤打翻。
    裴渡眼疾手快地扶住碗,凝声道:“把碗给本督。”
    容宛点了点头,将姜汤递给他。松开的那一瞬间,她如释重负,手却抖得更厉害,眼瞧着就要撑不住了。
    裴渡脸色有些沉。
    他的口气如命令,不容置喙:“躺上去。”
    容宛有些犹豫,她、她要躺到裴渡的床上去……
    这不好罢?
    裴渡语气更沉,似乎不太高兴,又复述了一遍:“躺上去。”
    容宛这才躺了上去,睁着一双眼看着他。
    掌印今天好凶。
    裴渡将被子摊开盖在她的身上,掖了掖被角,意识到自己方才可能太凶,语气放柔和了些:“本督方才凶你,是本督不对。”
    容宛一双杏眼盯着他,觉得有些奇怪,摇了摇头:“没有。”
    裴渡挑了挑灯芯,嗓音温淡,容宛也没发觉到他话音有些颤:“府里也没有丫鬟,全顺不好喂你,夫人也不好自己喝。”
    容宛不明所以。
    他搅了搅姜汤,语气放得更缓,像是在哄她:“那……本督可不可以来喂你?”
    声音轻缓,也没看见他对哪个人这样过。
    她满脑子都是那句话:本督能不能来喂你?
    容宛耳垂烫得更厉害,她怔了怔,还是点了点头。
    掌印来喂她。
    来喂她。
    喂她。
    她。
    她起了身坐在床上,用被子盖住自己,只露出一个头来,盯着他。
    裴渡先是探了探她的额头,皱眉道:“这么烫。”
    他的手很凉,覆上她额头的时候,容宛感受到了一阵凉意,让滚烫的额头舒服了些。
    容宛没力气说话,见裴渡舀起一勺,吹了吹,送到她口边。
    她喝了下去,顿时又热又辣的姜汤入肚,她不禁叫出声:“好辣!”
    裴渡眸光顿时黯了下来。容宛忙道:“没事、没事的。辣才有效果……”
    裴渡搁下碗来,向偏屋喊了一声:“全顺,怎的姜汤这么浓?”
    全顺忙跑过来,连连道:“奴才马上给夫人换去。”
    容宛瘫在榻上,有气无力地道:“无事,天气冷,就别让他去了。”
    全顺又退了回来。
    全顺是个聪明人,他想,掌印听夫人的,他立马就退回去。
    果不其然,裴渡头也不回道:“全顺,把姜汤拿过来。”
    虽然做姜汤的地方就在偏屋,也走不了几步路。
    但他就是要听容宛的。
    裴渡给姜汤加了些水,一口一口地喂她。
    他喂的很轻柔,也没有让姜汤流到被子或者衣服上去。容宛很乖巧地喝着,觉得温度正好,又有人伺候她,心里舒畅,甚至忘了喂她的是权倾朝野的掌印。
    瑞珠伺候她的时候她都没有那样舒服。
    温热的姜汤入胃,让她全身舒畅了很多。
    喝完,她混沌不清地缩在了一团,眼瞧着就要睡去。
    一想起这么冷的天,喂自己姜汤的人要睡地板,她便于心不忍。
    容宛想了想,腾出一块地方来:“掌印,睡罢。”
    裴渡有些惊愕。
    容宛邀他一起睡觉了?
    他怔了片刻,还是缓缓点了点头,翻身上床,挑了灯芯,唇角勾起似有似无的笑意。
    美滋滋!
    房间陷入一片黑暗之中,容宛缩在被子里,也没有背对着他,而是平躺着。
    裴渡替她掖了掖被角,也平躺在床上。
    一片黑暗中,将睡欲睡之际,容宛倏然叫了一声:“掌印……”
    他猛然睁开眼,皱了皱眉。
    下一秒,他浑身有些僵。
    小姑娘蹭了过来,将毛茸茸的头抵在他的颈窝,紧紧抓住了他的衣角。
    她的身子很软,还有着淡淡的香味。她眉心蹙得很深,呓语道:“你别死……”
    她又做梦了。
    裴渡沉默了片刻,还是轻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
    她不会发现罢?
    像是这个吻让她平定下来,她停止了呓语,眉头也舒展开来,继续抓着他的衣角。得寸进尺般,她像是抱着一个枕一般紧紧抱着他。
    甚至把腿横在了他的腿上。
    裴渡浑身僵硬,有些觉得自己在做梦。
    如果永远都这样就好了。
    他只渴求着,她能好好的,平平安安的,离自己近一点点。
    哪怕一点点。
    他低声道:“娇娇,你喜欢我吗?”
    在一片黑暗中,没有人回答他。
    他又自嘲地笑了一声。
    自己是睚眦必报、踏着尸山血海上来的人,坐到掌印的位置,甚至他的干爹也死在他的手下。
    他卑微如尘土,她明亮如阳光。
    他缓缓地闭上了眼,还是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
    容宛一早醒来,浑身都软得厉害。一条腿酥麻得很,腰也酸疼,也不知道昨夜发生了什么。
    她顿了顿,不可置信地看了看她自己,随即愣了愣。
    她的一条腿跨在裴渡身上,身子贴着裴渡抱着他,头还埋在他怀里,与他肌肤相贴。
    她像见了鬼一般差点没跳起来,浑身上下臊得厉害。
    随即,她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身子从裴渡的怀里抽出来,躺在床上望着雪白的床幔,一时间有些慌乱。
    身子不再难受,估计病好了个七七八八,就是浑身臊得紧。
    容宛想从床上下来。
    裴渡睡在外头,容宛睡在里头,容宛要下床,只能跨过他的身子。
    她睁大眼,静静地等着裴渡醒过来。时间已经过了一刻钟,她躺在床上,实在是无聊得紧。
    她在思考应该怎么办。第一,继续在床上待着,等裴渡醒过来。
    第二,跨过裴渡,直接下床。但是这样可能会碰醒他,这可能会更加尴尬。
    第三,直接叫醒裴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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