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印当她默认。
    这次,下下果真老实蜷成一团,因为李裕占据了它早前的位置,下下只能睡在他脑袋一侧,于是一人一猫干瞪眼。
    还在等禁军,马车没第一时间走。
    “夫人。”清维的声音在马车外响起。
    “怎么了?”温印问起。
    清维撩起帘栊,“禁军说有事同夫人商议。”
    “好。”温印放下李裕,起身下了马车。
    禁军头领姓宋,名唤宋时遇,是京中禁军左前卫副使,负责此行的安全。
    “夫人,先前派去探路的人回来了,眼下还是正月,雪很大,前面路被大雪没了,原本应当直行的,现在暂时过不了了。眼下要么绕路,要么折回昨日的镇子等候,但不知路什么时候能通。”
    宋时遇说完,温印问道,“那绕路呢?”
    温印知晓李裕是想尽快到定州,尤其是早前宫中又出了这样的事,迟则生变。
    宋时遇应道,“如果绕路,应该会多出三到五日,但旁的路上还会不会遇到大雪封路,是不是还需绕行,眼下还不得而知,只能到时候再看。”
    如果绕行又遇大雪封山,确实折腾。
    而且李裕的病还没好全,不适宜这时候跟着折腾,尤其是天寒地冻的,若是再着凉,恐怕病会加重。
    温印决策,“歇下吧,不赶路,什么时候路通,什么时候走。”
    “好。”宋时遇应声。
    等温印回了马车,帘栊撩起时,正好见李裕抓着下下的耳朵,下下张牙舞爪着,说两人(一人一猫)在打架斗殴都是有人信的,李裕应当也没想到帘栊会忽然撩开,李裕当即松手,赶紧躺下。
    温印:“……”
    温印以为看错,但应当没看错。
    温印垂眸,没有作声上了马车。
    李裕心虚躺好,等她折回的时候,李裕又恢复了早前懵懵的目光。
    温印同他四目相视。
    李裕心中一咯噔。
    温印仔细打量他,明显察觉他眼下的目光懵懵和早前的一样,但又不一样。
    温印没有戳穿,但也没理他,只是坐下来,翻着书册没有作声。
    李裕:“……”
    李裕还是凑了过来,自觉往她怀里躺。
    温印看他。
    李裕觉得她应该还是发现了。
    李裕迟疑的时候,下下见缝插针重新占据了她怀中的黄金位置。
    李裕:“!!!”
    李裕又不好直接伸手推开下下,正好下下的猫爪子挠他,他推开爪子,下下继续挠他。
    李裕胃疼。
    他实在快要憋不住的时候,下下起身了,李裕抢回黄金位置,抱着温印的腰,埋首她腰间不动弹了。
    下下再怎么挠他,他也装死。
    温印终于到了看不下去的时候,轻声开口,“好玩吗,李裕?”
    李裕摇头,点头,最后摇头……
    然后确认自己露馅儿了。
    温印更确定他和之前不一样了,呆和懵都是装出来的。
    “什么时候的事?”温印一针见血。
    李裕眼巴巴看她,“就,晌午之前。”
    “为什么要装?”温印问他。
    李裕支吾道,“就是觉得,这样挺亲近的……”
    李裕言罢,又掩袖咳嗽了两声。
    他是想说,他迷迷糊糊的时候,她待他温柔爱护,也会护着他,喂他吃东西,还会主动牵他。
    这些都是早前没有了……
    “病好了?”温印看他。
    “没好……全。”李裕应声。
    此时应当脸皮厚,李裕果断重新躺回她怀中,“我躺会儿,脑袋晕了。”
    温印头疼。
    李裕这才转身,仰首躺在她怀中看她,“我真的是晌午前醒的,当时有些懵,没反应过来……”
    他没好意思说,特别温柔爱护,所以他才继续保持懵懵的模样。也从字里行间猜出他前两日一直这样,温印也应当一直这样。
    后来温印喂他吃饭,给他擦嘴,牵他散步消食。
    他觉得他还可以继续装下去,装一日不嫌少,多两日不嫌多,脸皮厚装到定州也不是没可能。但没想到下下回马车就挠他,他反击的时候被温印撞破……
    听他这么说,温印知晓懵懵的小奶狗已经没了。
    不过,李裕也真的好起来了……
    温印没有吱声了。
    “阿茵?”李裕看她。
    她轻声道,“你继续老实呆着,要么,你们两个一起下去。”
    李裕和下下:“……”
    都觉得被对方牵连了。
    下下识趣蜷起来,不闹腾了,李裕也恢复了老实安静。
    温印见他嘴唇干涸,“喝水吗?”
    “喝。”这次是自己坐起来,自己倒水,自己喝了,自己躺下,一气呵成。
    温印啼笑皆非。
    李裕也看着她笑。
    “真好了?”温印看他。
    “嗯。”他也微笑,“真醒了。”
    温印没有问起他早前在宫中的事,怕他想起难过,但从黎妈和父亲口中,温印或多或少知晓了一些,也猜到了一些,所以没提。
    但李裕如实朝她道,“阿茵,这次入宫的事我同你说。”
    温印轻声,“不想说,可以不说。”
    她是怕他再次想起,心里难受。
    初一宫宴的时,温印从黎妈和父亲口中或多或少都听了一些,也大致能推断当日的情景,李裕应当不会想提。
    李裕会意,“不是,温印,我真的确认了好几件事,要同你说。”
    温印见他表情不似有假。
    李裕牵她一道躺下,“躺下我同你说,怕有声音。”
    温印也明白过来,躺下说话,可以小声些。
    温印照做,两人离得很近,像早前一样。很久没有这样面对着面说话,温□□中欣慰,是好了,好了就好……
    但下一刻,温印就愣住,因为李裕将被子牵得盖过了头顶。
    温印:“……”
    李裕轻声,“这样好说话,说完就出去。”
    只是话音刚落,被子的另一端被下下钻了进来,正好挤在他们两人中间,李裕试图拔开它,它不理,最后是温印怀中抱着它,把它往下挪。
    被子里两人离得很近,李裕同她道,“这次入宫,我确认了好几件事,我一件件说给你听。”
    温印看着他。
    李裕低声道,“第一件,我以前一直以为李坦将父皇软禁在宫中,是因为怕旁人口诛笔伐,但这次入宫,他拿父皇威胁我,我如果不在初一宫宴的时候,当着朝臣的面跪在大殿外求情,明日父皇就会病故。而父皇病故,就是因为我的缘故。”
    温印终于明白他为什么在殿外跪了一整日。
    早前她没想通,眼下知晓了,“然后呢?”
    李裕又道,“李坦如果真是怕旁人口诛笔伐,他不会拿父皇明日病故威胁我,他会这么说,只说明一件事,要么父皇手中有他的把柄,要么有他想要的东西,他一直想让父皇松口,但是父皇没有,所以他才一直将父皇软禁在宫中,但不是一定不能取父皇性命。”
    温印也想起来,原来一直想是霍老大人在殿中死谏,李坦迫于压力才没有走到最后一步,但如果像李裕这么说的,便解释得通了,他还有把柄或者想要的东西在天家手中,所以退而求其次,做东宫,不做天子。
    李裕继续道,“这就引出第二件事,李坦在自圆其说。”
    “什么意思?”温印没听明白。
    李裕又道,“李坦一直暗示我,他拿父皇的性命威胁我的同时,也在拿我的性命威胁父皇,如果父皇在初一宫宴上说了对他不利的话,他就当着父皇的面杀了我,所以才在后来的宫宴上,父皇没有多说一个对他不利的字。这是李坦的一面之词,我没戳破他。但阿茵你想,如果真是如此,父皇只需在宫宴上露面稍许就可,父皇露面越久,对他越没好处,可我在殿外跪了两个时辰,父皇就在殿内坐了两个时辰,只有一种可能。”
    “什么可能?”温印听得心惊肉跳。
    李裕沉声,“是父皇自己要去的初一宴。”
    温印诧异看他。
    李裕继续,“父皇手中有他要的东西,或是把柄,所以告诉李坦,他要见我一面,李坦想要父皇手中的东西,只能让我入宫,也答应了父皇远远见我一面。但李坦很聪明,他想了这样一出计策掩盖过去,既应了父皇的要求,又在朝臣眼中,将我变成了一个跪求父皇原谅失了高峰气节的人。与我而言,他也威胁了我,因为我要保父皇。但真正站在父皇的角度,宫中所有的联系都被切断,他身边都是李坦安排的耳目,没有亲信了,他要传递消息给我,就只能这种方式。所以,这次入宫是父皇的意思,但父皇骗过了李坦。”
    温□□中唏嘘,“你怎么知道的?”
    李裕沉声,“我求见父皇,恳请父皇宽恕,父皇气得让我滚!”
    温印轻声,“那你不是很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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