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左边的柜子里,伸手就能够到。”温印想也没想就随口说了声,李裕诧异看她,“左边没柜子。”
    温印:“……”
    她记成新宅里了,温印懊恼。
    温印支吾道,“哦,隔得有些久,我忘了,我去看看,你先洗。”
    李裕照做,但温印自己的屋中的东西,温印自己似是都不怎么清楚的模样……
    李裕看了看她。
    终于,温印找到了浴巾放何处,折回放在他身侧,“有事唤我。”
    等从耳房出来,温□□中才长舒一口气,又连忙唤了周妈一声。周妈上前,温印低声道,“周妈,快大致告诉我,屋内的东西都怎么放的?”
    周妈微讶,领着她在屋中快速看了看,因为是快速看了看,温印也没看细致,就知晓书册在哪里,茶杯在哪里,茶具在哪里等等……
    等李裕从耳房出来时,他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春衫。
    忽然之间,整个人就似从冬日过度到了春日,精神了许多。
    他本就生得俊朗,五官精致,换了这身衣裳,稍稍褪去了些少年气……
    温印看他的时候怔了怔。
    李裕轻声道,“我好了,你去吧。”
    温印轻嗯一声,没说旁的。
    李裕出来时,已经有粗使的小丫鬟去耳房换水。等温印去到耳房的时候,水已经换好了。
    温印一面心中忐忑着,一面入了浴桶之中。温印意识到如果要在定州呆这月余,光是在山河苑这里恐怕都要露馅,她在定州的时候,压根儿就没在老宅住几日。
    那时候宇博夭折,外祖母怕触景生情,一直住在定州城外的别苑里,她刚到定州的时候就一直在别苑里陪着外祖母,陪了一段时间。
    后来有了娄长空这个身份,外祖母就让人在定州重新置了新宅,简单布置了,清新典雅。她在新宅之中就一直用的娄长空这个身份,旁人都以为温印和外祖母在城郊别苑,但其实那段时间外祖母要教她经商之事,所以大都在新宅中陪着她。
    她总共没去过老宅几日……
    年幼时她虽然也来老宅小住过,但因为年纪小,大都在祖母苑中的东暖阁暂住,小时候的事也大抵记不清了。她的方位感算好的,但如果不是常住,老宅这处似迷宫一般的路她也记不住。
    她是,安润,清维几人也是。
    温□□中唏嘘着,在定州的这月余,她只能时刻警醒着,眼下最好先拿两日熟悉苑中,再隔几日熟悉老宅这处。
    温印越发想回新宅了。
    ……
    内屋里,李裕一面等温印沐浴完,一面在屋中四处看看。
    这处叫山河苑。
    其实李裕不大觉得像温印会喜欢的名字。温印喜欢的,是随意想到的腊初,下下这样不顺口,但好记的名字。
    这一趟他们从京中到定州,没有带太多东西,都是些日常的用度和衣物。
    安润见妹妹去了,清维同周妈在一处说话,鱼跃,塘间和宝燕在各处打点,李裕在外阁间的书架前驻足,逐次看过去,眉头微微拢紧。
    这一路上,他记得温印喜欢看的都是各处的游记,各地的风土人情纪实,有时也会看看话本子打发时间,但这里的……
    《女学》《女戒》,李裕想笑。
    他不觉得这是温印会看的书。
    而且,他觉得这整个书架都不应当是温印的书架,而是想象中旁的京中贵女的书架,甚至这个书架还让他生出错觉来,这根本就不是温印的房间。
    温印在这里三年,就算当初回京时,让安润等人将东西都带回京中了,也不应当什么都没留下,他逐次看过所有书册的名字,都不像她会看的。
    做样子的?
    李裕伸手翻出其中两三本,快速翻完。
    没有任何字迹。
    他记得温印看书都是有笔记的。
    温印看书认真,而且习惯在书上做批注,这是温印读书的习惯。
    这些书册上都没有任何字迹,还有不少都是新的,次新的,温印应当都没自己看过,是做摆设用的。
    李裕能想到的,只能是温印早前的东西都被搬走了,娄府怕这处空旷,所以让人自行填的书架。
    李裕笑了笑,继续在屋中各处看着。
    定州偏南,眼下已经有迎春花卉摆放在屋中了。同在离院时候一样,温印喜欢屋子里有生气。
    香炉里,也是腊梅味道的熏香。
    这些倒是温印喜欢的。
    李裕心中这才升起一股熟悉感。
    李裕推开窗户,窗户正好能看到后苑中。后苑中的花草不少,初春时节也在慢慢复苏,但李裕仔细看过去,没有一株是腊梅……
    温印最喜欢腊梅,因为喜欢赏梅,甚至要人重修梅苑中的思楚亭;在侯府的寝苑里,她也都是让人种的腊梅树;就连岳父的书斋苑中都被她偷偷栽了腊梅树,但这里却不是?
    方才看外祖母的模样,明显宠爱她。
    以娄家的家底,不说几株腊梅树,就是放两颗镀金的腊梅树都不在话下。
    兴许,这处是娄家,究竟是客居,温印不显露也有可能……
    “喵~”李裕听到了下下的声音,是下下在他脚下蹭了蹭。
    忽然到陌生环境,下下应当是溜达了一圈又回来了,然后寻他,才有安全感。
    李裕蹲下,伸手摸了摸它,轻声道,“我也是第一次来娄家,分不清东西南北,你是不是也绕晕了?小心找不到回来的路……”
    李裕笑了笑,抬眸时,正好见温印从屋中走了出来。
    李裕目光微滞。
    在离院,温印大都身着素色些的衣裳,慵懒闲适,也不招摇。除却年关那几日都是鲜艳衣裳之外,这还是头一次。但那时尚且是冬日,冬日的衣裳厚,怎么都会显得臃肿。
    眼下二月,又在定州,脱去了厚些的衣衫,这一身春衣让人眼前一亮。婀娜身姿,玲珑韵致,更衬得颜若渥丹,姿色卓然。
    见之动人心魄,移目心有不舍……
    一人一猫都这么呆呆看着她,正好温印上前,俯身看他,身上还有清淡的皂角香气混合着腊梅花香,“走吧,去见外祖母吧。”
    李裕轻嗯一声,没怎么看她,轻声道,“蹲久了。”
    温印伸手牵他起身。
    他唇畔微微牵了牵,她伸手牵他起身,他顺势没松开了,温印便一路牵她去的外祖母苑中。
    应当是到了定州,眼下在娄府的缘故,虽然府外府内都驻守了禁军,但比在路上,困在马车中的一方天地要自由多了。
    温印同他说起外祖母和娄家的事,也同他说外祖母人很好,不用想那么多。
    他一面应声,一面伸手撩起花枝,习惯了在她说话不看路的时候,替她善后。
    但这次撩起花枝,李裕好像觉得,他又高了温印一些了。
    李裕笑了笑。
    ***
    原本初次来长辈家中,都是男子同长辈家中的男子一处说话,女子见女眷,但娄家除了娄长空没有旁的男子了,娄长空又不在,所以李裕同温印一道在区老夫人跟前说话,也一道用饭。
    温印给李裕夹菜,“这个你不是喜欢吗?多吃一点。”
    “还有这个。”
    李裕轻嗯。
    区老夫人一直看着他们两人。
    “好了,阿茵,我吃不了那么多。”李裕不得不提醒。
    温印微讶,“你不是一顿要吃三碗饭吗?”
    李裕:“……”
    李裕轻叹,“阿茵,外祖母还在呢。”
    “外祖母在不用矜持呀,想吃多少吃多少。”温印补了句。
    李裕:“……”
    李裕觉得他在外祖母心中的印象怕是抹不去了,但李裕还是没恼,只是安静将温印给他夹的菜都默默吃完,没说旁的,也没吱声。
    区老夫人一直打量着他。
    李裕虽然年少,但很有教养。她问他的话,他会应答自如,他人也很聪明,清楚知晓哪些话当避过,哪些话当应声,年纪虽小,却很有主见。
    虽然宫中才出了早前事,于他而言,算祸从天降,他从早前的天之骄子跌落尘泥,但没有自怨自艾,也没有郁郁不得志,眼神中也藏了东西。
    区老夫人见李裕的时间一共也没多长,心中却拿捏了几分。
    而在李裕这处,一顿饭的功夫,也慢慢在摸清外祖母的性子。
    外祖母能独自一人撑起娄家,身上有商家的魄力,又没世家那么多规矩。在侯府的时候,要恪守食不言寝不语,但区老夫人同温印一处,则不会。
    温印也明显在外祖母跟前没那么拘谨,就像普通人家的百姓一样,会同外祖母吃饭时说话,也会打趣。
    外祖母也会问他的话。
    他也入乡随俗。
    虽然外祖母也有时候会特意说话试探他,却都不大为难,他也如实应声。
    两人有交锋,但大都点到为止,而后其乐融融……
    等晚饭差不多用完,又用了些饭后的水果,区老夫人起身,说要散步消食。
    李裕知晓区老夫人有饭后散步消食的习惯,温印同他说起过。李裕心中也清楚,外祖母是有话想单独同温印说。
    李裕适时开口,“外祖母,今日最后一段入城的路,马车有些颠簸,眼下有些不舒服,我想先回屋中睡会儿,外祖母勿怪。”
    区老夫人颔首。
    是聪明,且留余地。
    等李裕回了山河苑,温印挽着外祖母一道在苑中消食散步,区老夫人一面走,一面问起,“娄长空的事,你同李裕说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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