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想中的暴怒没有袭来,偌大的御书房一片寂静。
    好在也没听见陛下批奏折的声响了。
    “她不忍,她人都不在了,又有什么不忍。”明净涵放了手上的笔,下意识地就用拇指缓缓磨搓着腰间的香囊,老旧的香囊有好几个地方都掉了线,一丝丝地断着,像是最不舍的分离。
    “朕都已经做了这么多,可她到底还是没来找我,可见是一点没把我放在心上,又怎么会不忍。”
    他的话音刚落,殿外的来顺已经快步躬身进殿,在御座前低身下跪,“禀陛下,淑妃娘娘说听闻陛下最近食欲不振,特意做了道素鸡来为陛下添菜。”
    陛下毫无应答。
    来顺心下一突,暗自恼恨自己怎么就得了淑妃娘娘那点金瓜子的利,擅自答应为她进来禀告,可淑妃那时的神情太过笃定,他一时鬼迷心窍,点头就应下了,万一陛下要治他的罪……
    他小心地抬头觑了眼,却见陛下呆呆地和殿外的人对视,完全没了反应。
    明净涵完全呆愣着看向殿外,衬着殿外开始昏暗的天色,他甚至以为自己是因为想念太过而出现了幻觉。
    他竟然,看见了贤贤。
    不,那并不是贤贤,贤贤已经被他烧成了灰,永永远远都伴在他身边。
    可心里莫名就有一个声音告诉他,那就是贤贤,就是他一直等着,一直想着,甚至都已经不能再坚持着等待了的贤贤。
    对了,贤贤是上天派来的人,是为了庇佑太明昌盛的仙人,她随时可以出现,也随时会离去。那个道人说得不错,只要太明的社稷出了问题,五年内那位仙人一定会再次现身。
    他等了五年又三个月零七天,终于等到了她。
    明净涵直直站起身,不断加快着脚步,最后几乎是飞扑着将殿前的华衣美人抱在了怀里,双手在背后死死收紧,恨不得直接将人镶进怀里。
    不断沉积的伤悲,只能等待的绝望,所有的一切在此时都失去了陈述的必要,他只有力气将人死死地抱在怀里,不断地在她耳边叫着她的名字,“贤贤,贤贤,贤贤……”
    我很想你。
    终于将你想了回来。
    静好被他死死得箍在怀里,差点连呼吸都接不上来,她忍了几秒,到底还是为了空气挣扎了下,结果抱着她的人再次收紧了手臂,连带着声音都惊慌失措,“贤贤不要走,我再也不做会让你不高兴的事了,你不要走,不要离开我,我什么都不想了,什么都不想了。”
    他把最后几句放在嘴里细细念叨,倒更像是在说服自己。
    静好顿了顿,到底还是伸手环住了死命抱着她的人,尽力给连身体都在颤抖的人些许的安全感。
    双手一环上,她之前消弭下去的怒气就再次蓬勃起来,气得用手狠狠地砸了下他的脊背,瘦骨嶙峋的背脊直接就硌到了她的手,砸下去全是硬邦邦的骨头。
    当年饭食里随时可能会有人下毒时她都没将小豆丁饿成这样过!
    “明净涵,”她使了巧劲一把推开死死抱着她的人,看着那张瘦得都有些脱型了的脸恨得都有心想扑过去揪了他的头发,“你就是这么顾着自己的?!”
    她看了眼大殿里刚换上的还冒着热气到的膳食,又想到今日醒来后打听到了传言,气得眼前都黑了一黑,“断食熬夜,你这些习性都是谁教你的?把自己熬成这个样子,你以为当年我护着你很容易吗?就让你现在这样糟蹋自己?”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再次被拥进了怀里,尤带着满足和感慨的叹息声响在耳侧,已经可以称为青年的男人音调暗哑,微微还有些哽咽。
    “对不起,如果会让贤贤心疼的话,我以后再也不这样了。”
    静好沉默了一瞬,还是推开了抱着她的人,却任由他的手顺势而下牵着她,带着熟悉的温度将她的手死死禁锢在其中,“都这样了你还敢说什么以后,现在就先去吃饭。”
    明净涵握紧了她的手,跟着她的脚步迈进了大殿,微笑着点头答应,“好。”
    静好回头看了眼,恍惚间像是看见了当年那个刚刚差点死在父皇的阴谋下的孩子,一心一意地依赖着她,无论什么事都需要她的陪伴和帮助,她不自觉就重新开始了碎碎念,“吃完饭去散步,不要整日就呆在大殿里。”
    “散步完回来就去沐浴,让宫人在浴汤里加些宁心安神的草药。”
    “沐浴完了就去休息,睡不着也要闭着眼睛躺着……”
    明净涵一直认真听着她独自碎碎念,刹那间就感觉自己左心口呼呼地吹了好几年冷风的地方又寻回了温度,安放了一颗会砰砰跳动的心。
    他紧了紧握着的手,目光舍不得从她身上移开分毫,突然就开口问了句,“那贤贤会陪着我吗?”
    静好回头看他,熟悉的脸上那双剔透的眸子里尽是掩饰不了的深沉爱意,她执行过众多任务,怎么可能会发现不了当时少年的情愫,就算之前因为多年相处的习惯一直没朝这个方向上想,但最后他在确定了是她下的药后还做出了那样的妥协和哀求,她又怎么可能还是猜不到。
    诉之纸笔太过玷污,她本来是想回来见他最后一面的。
    哪怕魏贤和他之间一切皆无可能。
    她一直想给那个小豆丁永远的安宁和快乐,如果这些都要来自她的爱,那不用再处处顾及之后,她也可以用最真心的姿态给予。
    “我当然会陪着你,”她再次给明显不安的人吃了颗定心丸,“我回来就是为了陪着你的。”
    《太明史》中绝少涉及君王的后宫,只有像先太后那样手握朝政的才会在上面有所提及,只要她行事不出挑,最后留下的也只会是寥寥数字。
    只要明宗仍旧英明神武。
    明净涵压着不断上扬的嘴角,接了她递来的筷子,用力地在嘴里塞了一大口饭,含糊了喜悦得太过明显的语调,“好。”
    第17章 陛下番外(中)
    还在吃着晚膳,外面就噼里啪啦地下起了暴雨,明净涵朝外看了眼,神情有些落寞,语调却还有些隐隐的兴奋,“下雨了,等会就不能出去散步了。”
    他现在一点都不想把贤贤带到外面去。
    贤贤的到来太过神奇,似乎随时都会再次离开。
    而且他更怕这是一个梦境,踏出殿门,他就会从梦中醒来。
    静好止住他还要接着下筷的手,示意候着旁边的宫人们把膳食收走,“那就在殿里走两圈,你突然吃了好些东西,还是要消化一下。”
    她刚起身一动,明净涵就站起身抓住了她的手,脸上的慌乱一闪而过。
    静好刚想说话,拉着她的人已经故作镇定地移开了视线,看向殿中的一个装饰用的落地珐琅花瓶,硬生生扯出了个笑脸,“我们要走几圈?”
    静好被按坐到龙床上,身侧堆着好几本被人匆匆从书架上扫下来的书,中间甚至来夹了一本明黄色的奏折,她刚挑了一本翻开两页,之前被她催着去洗了澡的人就大步地走了回来,肩上的发还湿着,浸透了明黄色的里衣。
    她起身让宫人去拿了布巾,按在半湿的发上使劲揉搓着,“马上就要入秋了,你再顶着这样的头发走来走去,是嫌自己现在的身体太好了?”
    明净涵对她的动作毫不反抗,反倒是享受地睁着眼看她,信任依赖一如以往,湿漉漉的还带着水汽,“反正有贤贤在。”
    直到确定头发已经干透了,静好从把布巾放到一边,指挥着只知道傻笑的人,“躺下,闭眼睡觉。”
    被指挥着的人听话地坐到了床上,却在偌大的龙床上只占了外侧,那双漂亮的眸子一动不动地盯着她,试图无声地拉出一团丝线来死死地将人拽住,“贤贤能和我一起睡吗?”
    话一出口他又有些懊悔,每次都是这样,明明年纪在长,明明已经能应对所有的问题,但只要遇见了贤贤,他立刻就会变成那个只会拽着她衣角求安慰的孩子,完全就不像个已经长成了的男人。
    虽然他不敢再想,可终究不想在她心中只是个孩子。
    正想着说些什么挽回形象又留住人,一双手已然按在他肩上将他按到在床,同时一个温软的身体越过他,睡到了床的里侧,顺便用手盖住了他的视线,“好了,现在闭眼,睡觉。”
    他讶异地眨了眨眼,长长的眼睫刮擦到手心,静好终于忍不住移开了手,和转头看来的人对视。
    明净涵不自觉就握了握拳头,感觉到手心里一阵湿润的手汗,贤贤就躺在他身边,只要他动一动,伸手就能把人拥到怀里。
    能把贤贤拥到怀里。
    他不自觉就咽了口唾沫。
    “贤贤,”到底有些压不住情绪,他慢慢地动了动,伸手想将人拥到怀里,一边细细地观察着她的神情,“我只是抱一下,就抱一下。”
    静好沉默着任他动作,终于抱了满怀的人却有些懊恼:他为什么要和贤贤说只是抱一下,明明抱着就不想分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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