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疏导?”苏锦之陡然听到这四个字时愣了一下,笑着和一号调侃道, “你不是AI吗?怎么还搞起医学来了?”
    “都说了我和零号是硅基生物。”一号蹙了蹙眉, 严肃瞪过来,“我在我们星球拥有的就是医学学位, 要不是你们碳基生物的生物构造和我们不一样, 我也不至于花费五年……”
    然而一号说着说着,突然就像想起了什么似的, 马上闭紧了嘴巴,用笔尾敲着白色笔记本,不耐地催促苏锦之道:“我们快点弄, 我不能在这里待太久。”
    不过苏锦之还是揪住了关键点继续提问:“五年什么?”
    一号见没法岔开话题, 只能反问他道:“你那么聪明的脑袋, 会不知道五年什么?”
    苏锦之或多或少都是能猜出一些的, 那些零散的记忆碎片, 一号和零号突兀的出现, 这个怪异的系统,和他明明死了却还拥有思维存在,这一切都在告诉他, 被他遗忘的过去和在那西港接受治疗的五年绝不简单。
    “是他……让你和零号救我的吗?”苏锦之垂下头,稍稍测过视线看了眼窗户外面的风景,入目是一片葳蕤的绿。
    这些绿色让他想起那西港,他很多时候都只能躺在医院的病床上,透过窗户看看外面的世界。那里夜晚有浩瀚的宇宙星海,白日里也有银色的星球尘环可看, 而每到夏天,外面就是浓郁的一片绿植,只是那个时候也许是因为治疗的缘故,他的视力已经变得很差了,完全看不清那些绿色的植物到底是什么,依稀只能记得他死的那天,那些植物依旧陪伴着他。
    “就算没有我和零号,他也会想办法救你的。”一号淡淡地回答他,算是默认了这个答案。
    苏锦之问他:“那你一定知道我和他过去的事,你和零号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呢?”
    “直接告诉你?记忆有时候也是会骗人的。”一号看着他嗤笑一声,“我和零号不清楚你们的过去,所知道的一些事也都只是他说的,完整地知道你们过去所有事的人,只有你和他,但是你不记得了。”
    苏锦之怔怔地坐在床上看着一号。
    一号对上他的视线了后轻轻叹了口气,眼睛垂向笔记本:“而他想让你重新回忆起来。”
    “所以这个系统……这些世界都是来帮助我恢复记忆的吗?”
    “不全是。”
    “这个系统我一开始就和你说了,是为了拯救不热爱生命的人而存在的。”一号顿了顿话音,似乎有些不想提醒他这一点,但屋子很安静,所以他清冷的声音清晰可闻——
    “而从始至终都存在的拯救目标,只有一个人。”
    苏锦之的心脏猛然一颤,手指不受控制地抖了起来,唇瓣颤动着,张张合合最后才艰难地说出一句话:“我……”
    “你别问我了,我真的不知道。”一号抬手拦住了他,“我们做完记忆疏导,我就离开,你不会死的,你有任何问题都可以等你想起一切后去问他,我相信他肯定也有很多问题想要问你。”
    “好……”苏锦之涩声回答道。
    “你最近有做梦吗?”
    “有。”
    “梦境和你原有的记忆相比,发生的顺序是之后还是之前?”
    “之前。”
    “你现在能分清真实的记忆和虚构的记忆了吗……”
    ……
    一号前前后后问了很多问题,苏锦之靠坐在床上,目光有些放空,机械地回答着一号的问题,而他的脑袋里想得却全是一号所告诉他的那句话——
    “而从始至终都存在的拯救目标,只有一个人。”
    每每想到这里,苏锦之都觉得他心口处一阵一涌地传来窒息的疼痛,让他连呼吸这样维持生存最简单的动作都变得沉重和艰难起来。
    但是一号却很快收起了本子和笔:“我问完了。”
    “已经问完了吗?”苏锦之仍是怔怔的。
    一号露出腕上的银表给他看:“已经过了一个小时了。”
    苏锦之垂下眼帘,哑声问道:“那结果呢?”
    一号说:“你的记忆是逆向恢复,再过几个世界大概就能全部想起了吧。”
    “哦……”苏锦之神色恹恹的,似乎并不为这件事感到开心。
    一号看了他一眼,也没说什么,从椅子上起身道:“我要走了。”
    苏锦之听他这么说,终于把一些注意力放到了他的身上:“你就要走了?巴特不是让你来强化我对他忠心和服从程度更深一些吗?”
    “是强化对支配者的忠心和服从程度。你不是会演戏吗,照以前那样演戏就可以了。”一号整理着身上的衣服,保证上面一丝褶皱都没有,最后在拉开门出去的时候勾了勾唇角,自言自语是的说了一句,“而且我好像的确强化了。”
    不过他的声音太小,苏锦之又兀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根本没有注意听他在说什么。
    一号走了之后,苏锦之怔怔地在床上躺了一会,然后侧过身体,像是以前躺在那西港医院的病床上打发时间那样望着窗外发呆。
    过了一会,他把手伸到枕头底下,拽出一张白纸。
    那张白纸上写着一个道极坐标方程式,而它的底下画着它所对应的函数图像,这张纸上有着两个人的字迹,却承载了同一份感情。
    忽然间,苏锦之再也压抑不住自己的难过,一号虽然说过再过几个世界,他的记忆大概就能完全恢复了,可是他直到现在,连他真正的名字都记不起来。
    苏锦之捏紧白纸,翻过身抱住了被子,把头埋在厚软的棉被之中,他能感受到自己呼出的滚烫热气,还有脸颊上热湿的液体,那些液体浸入被子里,很快就被带走了温度,凉凉地贴着眼睑周围,就像是他一个人待永冻仓里时被冰冷的空气和液体环抱的感觉。
    他现在记得那个时候他的感受——他想要有个人能够拥抱他,给予他温暖。
    而这个人,被他遗忘了。
    “先生,今天是情人节,您想给您的爱人带一束玫瑰回家吗?”
    淮昼刚从书店里出来,就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小女孩清脆的声音,他转过身去,发现一个小女孩铃着一束玫瑰花篮,手上正捧着一束鲜艳雨滴的红玫瑰。
    淮昼问她:“今天是情人节吗?”
    “是白色情人节。”小女孩有些羞赧,“不过应该没有多少人过吧……”
    淮昼没有说话,他沉默了几秒,从兜里掏出一把零钱把小女孩手里的玫瑰花束买了下来:“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小女孩花篮里的花还很多,很明显似乎没有多少人愿意做她的生意,此时她好不容易卖出了一束玫瑰花,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轻快地回答道:“顾客就是上帝,当然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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