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姜黎山却不告诉他,只是摸了摸他的头道:“没事,你做噩梦吓到了而已。”
    这一听就是敷衍的哄骗,可现在是晚上,一号不在,苏锦之只能等明天白天再问,情绪低落的“哦”了一声。
    不过哦完之后,苏锦之又发现他和姜黎山之间的距离又恢复了往日的亲密,而男人也不知道因为什么,在他醒来之后没有立即起身,和他保持距离。
    “你这几天怎么了?”姜黎山又重复问了他一遍早上在餐桌上问过他的问题,“是因为我不让你去见艾帅,所以你不高兴吗?”
    “不是……”苏锦之摇摇头。
    男人又问他:“那是为什么?”
    苏锦之没有说话。
    姜黎山顿了顿,忽然笑着和他说:“是因为我喜欢你,但是你不喜欢我吗?”
    这是他们之间第一次挑明关系的说话,姜黎山说话的语气听起来很轻松,但是苏锦之很了解他,知道他的话里有着不明显的紧张。
    男人没有急着让他回答,而是说了另外的话:“有个人曾经跟我说过一段话,他说:我们现在做的一切都是遥远星球的投影,就像我们现在看到的阳光是八分钟之前的阳光,我面前的你是一微秒,一弹指刹那之前的你,我看见的是过去的你,你看见的也是过去的我,我们经历的都是遥远星球很多年之前经历的一切。”姜黎山转过头来对他笑笑,“这样的话,在我们第一次见面之前,在很久的曾经我们就已经见过了,所以我就觉得,能够再次遇到锦之,真是一件特别幸运的事。”
    男人说完之后,又轻轻地笑了一下:“一定是因为已经见过了,所以我又爱上了你。”
    苏锦之听着他的话,神情微怔,等男人说完最后一个字时,他的眼眶不由受控地发酸,有水光从泪腺蔓延出来,模糊他的视线。
    因为这段话是他在和姜黎山告白时说的,一模一样,一字不落。
    而后来,姜黎山却用这段在分手时堵他的嘴巴——
    “你和我说过,我们现在做的一切都是遥远星球的投影,我们现在看到的阳光是八分钟之前的阳光,我面前的你是一微秒、一弹指刹那之前的你,我看见的是过去的你,你看见的也是过去的我,我们经历的都是遥远星球很多年之前经历的一切。”
    “所以你现在提分手,意思是我们以前就分手过对吗?那现在我们是重头来过是吗?”男人逼问他,“重头来过我们还是不能在一起?我多少年之前就和你分开了,这么多年过后还是要和你分开,我把经历过的所有的东西又重过一遍,还是不能改变任何事,那我活着有什么意义?”
    苏锦之无法回应他的质问。
    那是他们第一次分手,初代抗体疫苗在他身上接种失败的的时候。
    人类有着无比聪明的大脑,他们的智慧令无数强大的外星生物赞服,可没有什么是完美无缺的,人类的最大的缺陷除了脆弱的身体之外,还有短暂的生命。
    而初代抗体疫苗的接种失败,让苏锦之清楚地认知道,横跨在他和姜黎山之间的深堑除了物种的差距以外,还有时间的长短。
    人类的生命都很短暂,短到什么程度?
    地球生长到现在的年纪是四十多亿年,而人类的命只有一百年,假如地球开始的时候就有人类存在,那么到现在人类已经过了12亿代人了。
    正如一号所说的,姜黎山的种族十分特殊,相比他们漫长到没有尽头的生命,人类短暂的生命,在永恒的宇宙之中就像是朝生暮死的蜉蝣一样。
    所以人类这种生物没有什么资格谈永远。
    而现在,这段话换了另一个人来说,却让苏锦之有种别样的感触,他忍不住抽抽鼻子,抓住姜黎山放在床边的手,小声道:“姜医生,我也喜欢你……”
    姜黎山微微怔住,问他:“你说什么?”
    “我也喜欢你。我这几天躲着你,是因为我们不能在一起。”苏锦之寻了个别的借口,“我是你的病人,被人知道的你,你会没有工作的……”
    苏锦之还是做不到继续和姜黎山保持陌生人的距离,他曾经试着保持过,可是把做过的所有的东西又重过一遍,还是不能改变任何事,那没有什么意义,只会让姜黎山和他都一样痛苦。
    因为他们分开的时间太晚了。
    姜黎山笑笑:“没有那么严重的,而且已经有人知道了。”他和青年的同款睡衣已经被人看到了。
    “姜医生,我有点冷,你能抱抱我吗?”青年伸手轻轻握住他的,指尖传来凉意,促使姜黎山回神,他沉默了一会,抬手紧紧地抱住青年。
    闭着眼睛轻轻吸了一口青年身上的气息,姜黎山开口说道:“睡觉吧,我抱着你。”
    苏锦之蜷在他的怀里,有些自私地希望天亮不要那么快的到来,他不想回应一号的问题,只想享受这一刻和姜黎山的亲近;可是他又很愧疚,因为姜黎山可能会迷失在数据海里,永远也回不去;他还很困惑,心里带着最恶意的揣测:如果,这一切只是一号和他串通好的对自己的惩罚呢?
    ——把他当年经历过的痛苦,让他也跟着承受一遍。
    苏锦之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收紧了抱在男人腰上的双臂,如果这真的是男人的惩罚,他也认了;如果这不是,而他最终无法将男人唤醒,那他愿意陪他一起迷失在数据海里。
    夜晚还很漫长,也许是姜黎山的怀抱太过温暖,苏锦之第一次在半夜惊醒后又重新睡去。
    不过他的梦还在继续,承接着前半夜的梦里,青年在地上哭着求饶的画面。
    然而那个男人却像是听不到他的哭声一样继续着惨无人道的恶行。
    “爸、爸爸……”地上的青年艰难而急促地喘息着,手指不正常的痉挛着,浑身崩得宛如一把亟待松开的弓,艰难地吐出这几个字后,他便再也不能说话,手足抽搐着倒在地上。
    苏锦之看着梦里的原身,总觉得他这模样像极了姜黎山说的碱血症。
    而男人被少年这突然的反应吓了一跳,马上扔开手里的刀,踹了他一脚,嘴里嘀咕着:“小畜生……装什么装……”
    但是青年还是倒在地上痉挛着抽搐,呼吸急促,唇色发白,像是下一刻就会死去一般。几分钟过后,青年还倒在地上喘,男人终于坐不住了,又走过去推了推他,把他扶起来,喂给他水喝:“喂,你到底怎么了?”
    他虽然不待见这个儿子,却不会想要他死去,因为他做的事需要保密,他找不到第二个不敢反抗他任由打骂的免费保姆出来,也不敢保证那个保姆是不是警方或是其他对头的卧底。
    青年喝了他递过来的水后靠着柜脚喘了好一会气才缓过劲来,抱着水杯小声抽噎着,男人似乎看不得他像个娘们哭哭啼啼的模样,站起身推搡了他一下,不耐烦地道:“不发疯了就去后院砍柴吧。”
    冬天到了,后院的地面上覆着一层厚厚的雪,斧头和木柴都被凌乱的放在一旁,青年抹了抹脸上的泪水,颤着双腿从地上站起,拿着布匆匆裹了裹手上的伤口,带上防冻的手套就赶忙去后院砍柴了——他不敢反抗屋里那个男人的话。
    因为反抗的结果是痛,那种能把人逼疯的痛,他很害怕。
    而男人见青年像是个懦弱的兔子一样逃到后院去后,嘴里骂骂咧咧地又说了几句脏话,就抬步走向了厨房,青年说饭已经做好了。
    可是当男人看着一桌子的面包、馒头、蛋糕等发酵蓬松的食物时,他心头因为青年偷芯片而被挑起的怒火又复燃了起来——这么一桌子的东西就是饭吗?没米!没肉!没菜!
    青年已经让他吃了几天的面包和馒头了,他昨天就警告过青年,不许再做这些东西,结果他还是不听!
    男人气得双速起伏着,他本来就不是什么脾气好的人,这下更是直接挥手掀翻了一桌式的食物,怒气冲冲地朝后院走去。
    苏锦之看着那些和碎瓷片躺在地上的绵软面包时,终于想起那些零散的记忆画面从何而来了。
    院里的青年拿着斧头正欲砍柴,只是他刚刚发过一次病,四肢仍然残存着那麻痹的感觉,身体绵软没有一丝力气,斧头刚刚举到腰间,就松手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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