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自己放了无限期婚假的沈灵正在筹备着要改良农具。
    然后,有了出海计划的沈灵还会慢慢地改良现有的造船技术。
    不过,这些计划都需要一点一点慢慢实现。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沈灵自然明白这个道理。
    要不是镇国公府家大业大,肯定经不起沈灵这么折腾。就拿农具改良来说吧,此时还不见什么成果,可是在各项研究中贴进去的钱就已经不少了。沈灵决定等有了成果以后就去找大表哥皇帝报销。
    宫中的皇帝还不知道自己被惦记了。
    皇帝打了一个喷嚏,然后郁闷地揉了揉自己的鼻子。他最为倚重的表弟国公爷忽然“娶”了一个来历不明的人,皇帝原本还以为这是因为高处不胜寒,他当了皇帝,于是就连他那一起同甘共苦过的表弟都存心要避嫌了,就故意娶个没身份没地位的人好叫他放心……事实证明,皇上就是想得太多了!他表弟竟然真的对着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爱得死去活来了!表弟竟然还去给那人排队买糕点!
    皇帝默默想了想,他都没享受过这样的待遇。
    呵呵,天凉了,把放了婚假的表弟召回来办公吧!皇帝提笔下了一道圣旨。
    沈灵同样不知道自己已经被表哥皇上惦记上了。他默默地看着沈真。而沈真很不要脸地把自己的脑袋凑到了沈灵的母亲面前,说:“母亲,其实我小时候脸上的肉更多,我妈那时总叫我小苹果的。”
    沈灵母亲就在沈真脸上捏了一下,然后给了沈灵一个得意的眼神。
    沈灵忍了。
    “不过,苹果是什么?”沈灵的母亲问。
    沈真愣住了。
    “现在还没有苹果这种东西。不说我们现在这个时空,就是在你原先那个时空中,苹果也是直到十九世纪才传入华国的,是清朝时期。”沈灵默默地给沈真科普着历史知识。沈灵是各种意义上的学霸。
    “额……但是我记得我曾经无意看到过一种说法,说是在鄂城某古墓中考古时发现了苹果的种子,这说明苹果在华国已经有了三千多年的种植历史了。”沈真迟疑地说。他并不敢和沈灵比拼记忆力。
    “苹果是蔷薇科,种类极其繁多。”沈灵微笑着说,“有种苹果是从新疆传入内陆的,应该是在西汉时传入,和你平时吃到的那种苹果相差很大。你熟知的苹果是从欧洲那边传到华国的。懂了没有?”
    “懂了。”沈真看着沈灵的眼睛仿佛在发光。自己的弟弟真是怎么看就怎么觉得厉害呢。
    沈灵的母亲笑眯眯地坐在一边,听着两个孩子说着她根本听不懂的话。沈灵替皇上挡箭之后昏迷不醒的那些天,这位坚强的女性差一点崩溃了。不过,如今岁月静好,曾经受过的苦难也就值得了。
    沈灵在昏迷的那个月中有了些奇遇。老夫人或许不在意那些奇遇,不过她很感恩。她很感恩在老天爷收走她的丈夫后,没有再次夺走她的孩子。她很感恩奇遇中的沈真能够真实地出现在沈灵面前。
    沈灵自出生到现在吃了不少的苦。他在那个时空从头来过,遇见了沈真才算得上完整。
    于是,老夫人再不奢求别的什么了。
    等到赵家、祁家的其他人入京时,赵成义的将军府已经收拾出来能住人了。除了远在南婪的赵小妹、纪良夫妇,两家中的所有人都聚齐了。平时不觉得人多,但大家竟也满满当当地坐了一个院子。
    祁家的大姐、二姐终于见到了两位最小的妹妹,什么话都说不出口,先抱着哭了一会儿。这一哭就累得三妮也跟着哭了。其余的人坐在一边不知道从何劝起,只能让她们姐妹五人先抱头哭个痛快。
    这一哭仿佛要把过去的委屈、痛苦通通哭掉。
    尽管大妮、二妮也不比妹妹们大多少,但四妮、五妮扑在她们怀里哭得就像是个孩子一样。五妮也就算了,哪怕是四妮这样心肠冷硬的,她在这一刻也丢掉了所有的刚硬,露出了内心深处的柔软。
    心思深沉的人仿佛总是很难交到什么朋友。赵成义明知道祁明诚心思奇诡,为何还十分信任他?难道爱情这种东西真的可以蒙蔽一个人的眼睛?不是的,就像是四妮在姐姐们面前展露的温柔一样,祁明诚也有着独属于他自己的温柔。他的性情中确实有薄凉的一面,但对于在乎的人却又非常在乎。
    所以,能和祁明诚相遇相知,赵成义觉得这是他此生莫大的幸运。
    晚上,五姐妹住了一个屋子。其实家里并没有这么大的床,但因为天气不冷,她们打个地铺也使得,总之五姐妹都要住在一起。她们聊了很多东西。四妮只说自己探听到了消息,她们那个爹已经死在外头了。四妮说:“唯恐叫人拿住把柄指责明诚不孝,所以我和明诚就计划着要给他办一个葬礼。”
    “竟是已经死了?我原先还想着,如今明诚有出息了,只怕他会不要脸地凑上来。”祁二娘说。她心中有一种莫名的情绪。真说起来,伤心是没几分的,就是没想到他死得容易,替明诚松了一口气。
    “确实是死了。”四妮说。
    “那就别为他再费什么银子了。明诚的钱也是一点点赚出来的,又不是什么大风刮来的。”祁二娘毫不客气地说,“他卷了家里的东西带着他那些‘自己人’偷跑时,被当成是‘外人’的明诚才多大?这些年明诚就没有在家里正经待过,一年到头都在外头跑。原本明诚还能读书参加科举的,也被他……”
    祁大娘子也是这个意思。面子上过得去就行了,何必再为渣爹劳心劳力?祁大娘子是祁家心肠最软的一个人,但那样柔软的心肠也经不起渣爹那样的人的磋磨。听闻他的死讯,她已经不会伤心了。
    四妮笑着说:“明诚如今又不缺这点银子。而名声是多少银子都买不到的。我叫他好好操办丧事,哪里真是为了那个人啊,只是想要叫明诚博个好名声而已。”她都打算把丧事的动静弄得越大越好了。
    三妮、五妮隐隐觉得这个事情有些不对。不过,她们都选择了沉默。
    祁二娘子兴奋地说:“明诚现在的名声可好呢!哎呀,我们这一路进京的时候,谁不赞一句咱们家的明诚义薄云天?我竟是不知道他不声不响就做下了那么大的事情!当年明诚抱着我的小腿哭时,我可想不到他能有今天!这真是比戏文里唱的还要……还要不可思议了!哎呀,这却是我的亲弟弟了!”
    听见二姐这么说,四妮抿嘴一笑,把渣爹的事情放下了,道:“我也想不到。”
    四妮记事很早。很多人都不记得小时候发生的事情了,别说两三岁之前的时候,就是四五岁之前的记忆都是模模糊糊的。但四妮不是,也许是因为家里还有一个五妮一个明诚比她小吧,当两位姐姐不得不出门干活的时候,她们只能嘱咐四妮,叫她在家里一定要好好地照顾弟弟妹妹,她记事很早。
    四妮那时不喜欢明诚。这一方面是因为明诚的出生导致了母亲的去世,而母亲的去世使家里多出了另一个女人。四妮还不怎么懂事的时候,就觉得家里的不幸都是明诚带来的。另一方面则是因为明诚平时的表现了。尽管都是孩子,但孩子们的情绪反而更加直白,好的坏的也区分地比大人更直观。
    四妮依稀记得。明明那时是五个姐姐在护着明诚,但明诚为了自己的日子能过得好一点,有时候会故意去渣爹面前告状。他告状时还是偷偷去的,不过到底叫四妮发现了一回。四妮从此就厌了他。
    祁明诚告次状,或许只能得到一小块肉,可一直护着他的姐姐们会受到一顿好打。难道姐姐们平时对他的爱护还不如那一小块肉吗?他到底是如何硬着心肠去看着姐姐们遭受一切责难的?
    可是,一转眼就过去这么多年了。
    当年那个会讨好坏人背叛姐姐的小弟弟竟然也成长为一个能叫姐姐们依靠的人了。这世界上的事情不得不说是真的非常奇妙。四妮甚至都开始怀疑自己的记忆了,也许明诚从来都是这样可靠的呢?
    祁大娘子笑着说:“我们坐船来时,在一个码头停靠,得知我们是明诚的家眷,有个摆摊的老妇人非要免了我们在她摊上吃馄饨的花销。她说她儿子是死在战场的,死的时候也不过是个小兵,不过明诚把她儿子写进了书里,事情传了开来后,竟是有人能记得她儿子了。如今她摆着摊,虽然儿子是回不来了,可周围的人念着她儿子的好,都时常来照顾她的生意,她就总觉得她儿子像在保护她一样。”
    这老妇人把祁大娘子都说哭了。对于一位母亲来说,能有人记得她儿子的好,这也是一种安慰。
    几个姐姐继续说着话。祁二娘子说着说着又问起了两位妹妹日后的打算。四妮直接把话题引到了五妮的身上,笑道:“她如今就盼着她的良人出宫了。魏松这人我也是知道的,确实是个能托付的。”
    五妮恨不得能立刻爬起来堵住四妮的嘴。
    其实,自从祁明诚封了伯爷后,四妮、五妮这两位也叫不少人瞧上了。尽管她们的年纪是大了一点,但那也是伯爷的姐姐不是?更何况这伯爷还是个有钱的,那她们日后的陪嫁还不得十里红妆啊?这个世界上总是不乏钻营之人,既见到了这种种的益处,他们就忍不住把心思动到了四妮五妮身上。
    不过,四妮、五妮都非常坚定地拒绝了。
    五妮心中已经有了想法。四妮却是不想给自己找罪受。
    若不遇到一个情投意合的,嫁人有什么好呢?四妮总想着还要再去南婪看一看。如今祁明诚能够离开南婪,是因为有纪良夫妇守在那里,那么等到纪良高升以后呢?四妮觉得自己可以帮到祁明诚。
    几个已经嫁人有了孩子的姐姐们又忍不住对着五妮追问起了魏松的事情。五妮起初还有些羞涩,不过被追问得多了,她索性就破罐子破摔了,拣着心中的那些美好的回忆,磕磕绊绊地说了一点点。
    说着说着,五妮赶紧把话题转到了善堂上,道:“……我如今正想要给一念堂寻个夫子。不过文人多清高,他们只怕看不上这些原是乞儿的孩子们吧?可是,明诚说得也对啊,我不是给这些孩子一口饭吃一件衣服穿把他们养大了就好的,我要教给他们生活的技能,这样他们以后才能够有出息啊。”
    “若是只教导他们识字就好,那你自己教不就成了!”三妮说。
    五妮也是识字的。
    五妮又是轻轻地一笑,道:“正是因为我教了他们一阵子,觉得其中有两个孩子颇有灵气,因此不愿意叫他们被我耽误了。我也想过要将他们送去学堂内,只是……又担心他们去了学堂叫人欺负了。索性一念堂中如今已经有了十几个孩子,因此不如我专门为他们请个夫子。你们觉得我这想法如何?”
    五妮是打算请祁二娘帮忙的。祁二娘的夫家兄弟中有两个读书人,说不定他们认识什么品性好但因为家境贫寒就需要开课赚些束脩来养家的读书人。若是真有了这样的人选,她愿意花重金去请他。
    祁二娘想了想,说:“那我明日和三郎、四郎说一说吧。”
    姐妹五个住在了一起,她们的孩子则由各自的丈夫带着。祁大娘子那女儿是去年年初时才生的,现在还没有如何懂事。又因为大娘子和吴顺夫妻俩盼了这些年才生了一个女儿,因此养得有些娇气。
    小姑娘睡觉的时候没见着亲娘,忍不住滴滴答答地落了泪珠子。
    吴顺哄了好久都没什么效果。在这种妻子姐妹团圆的时刻,他不好抱着孩子去打扰妻子,只好抱着女儿去找了祁明诚。吴顺想起玉珠儿幼时最亲近祁明诚,觉得祁明诚哄孩子肯定有一手。结果,他的安平确实亲近祁明诚。祁明诚心知这是他身上的灵气发挥了作用。小孩子们都有亲近灵气的本能。
    祁明诚把安平哄睡了,将孩子轻轻放进了吴顺的怀里,小声问着吴顺日后的打算。
    想当初,在这个祁明诚还没有穿越过来的时候,“祁明诚”还需要吴顺这个做姐夫的照顾。尽管吴顺家里那时也不富裕,但“祁明诚”念书时的束脩有大半是吴顺帮他掏的。可是转眼之间,吴顺还是那个吴顺,祁明诚却已经摇身一变成为伯爷了。好在吴顺的心态一直很好,就没有觉得有什么别扭的。
    吴顺私底下时还觉得祁明诚这个伯爷封得好,不然赵成义都成将军了,祁明诚还是一个小商人,万一有那种不起眼的替赵成义嫌祁明诚身份低,觉得他们之间门不当户不对,这就难堪了,是不是?
    吴顺小心翼翼地接过自己的女儿,说:“我没什么大本事,带着你姐留在老家也是平平静静一辈子了。不过,另几个姨妹们日后都是要留京的,而我们在老家又没什么长辈需要奉养,所以日后如何,都由着你姐决定吧。”要是回梨东镇,就继续开个小铺子;要是留京,那就想办法在京城开个小铺子。
    吴顺能由着祁大娘子来做决定的很大一个原因是,他自己当初就是弃婴。反正从一开始就不知道自己的根在哪里,于是也就没有了什么“故土难离”的概念。他只有一个养父,并且和养父的宗亲从来都没有亲近过,所以来去都非常自由。虽说,他对于离开梨东镇这件事情确实也存着一点点的不舍。
    “留在京城也好。一家人能够互帮互助。”祁明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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