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草原上自己人打,可以说是趁机报复解决旧怨,和别人打起来,谁知道这场动乱后谁会赢?不管哪一方赢,最后都会被大燕报复。
    所以说彭德铎和萨哈图其实是耍了个滑头,代价不过是阿蒙纳部被打得有点惨罢了。
    这句话成功让巴哈利察亲王坐进了椅子里,一句话都说不出。
    .
    另一处宫殿里,也在上演差不多的场景。
    只是这些大燕的官员们,无法像蒙古人那边选择两不相帮,而是必须要有个抉择。
    他们更惨,根本不知当时外面的局势。
    只知道外面乱了起来,而他们都被抓了。
    一开始根本不知抓他们的是谁,还以为是蒙古人,后来才发现是自己人。他们被装进马车,像运送猪猡一样送到了这里,有些反抗激烈的,当场就被杀了,余下的也不敢再反抗。
    还有的人是在住处被抓,在行宫被抓,随着送到这里的人越来越多,他们才拼凑出一个真相,宣王反了。
    陛下死了,宣王反了,太子皇后被宣王所擒,其他的皇子嫔妃一个没跑掉。据说有嫔妃在动乱中死去的,但死的是谁,大家不知道。
    知道是宣王谋逆后,有些大臣骂了起来,骂宣王乱臣贼子,猪狗不如,人人得而诛之。
    可他们从天黑骂到天明,不管他们怎么骂,都没有人理他们。
    整个宫殿,所有的门窗都被锁死了,里面连床榻坐具都没有,被关在里面的人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坐在地上,要么站着。
    可坐在地上骂人哪有威势,而人站久了也会累啊,尤其这些大臣年纪都不小了,受了一夜的惊吓,哪有这个体力,又一夜水米未沾。
    “来人,来人!”
    “他这是打算把我们永远关着?!他怎么敢?!”
    开始还有人附和,等到中午时,也没见有人送来水和食物,很多人都不愿说话,静静地坐在角落里。
    又过了一夜,这里的骂声终于消失了。
    随着一道低沉的嘎吱声响起,外面大片的阳光卷了进来,让里面的人不禁伸手挡在眼前。
    一道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众人眼前,是宣王。
    “宣王,你竟敢谋逆……”
    “你这个乱臣贼子!”
    宣王淡淡道:“本王可不是谋逆,本王只是拿回应属于自己的皇位。”
    “当年先皇不满太子骄奢淫逸,结党营私,准备废掉太子,谁知先皇突然暴毙,废太子无疾而终,太子登基即位。当时先皇协同心腹大臣准备废掉太子时,曾在密函中属意改立本王为太子。
    “……可当时本王在外打仗,得知先皇驾崩的消息后,已经赶回不急了。在路上时,太子已登基,又得知当时事发突然,太子曾协其党羽关闭九门,全城戒严,直至登基大典完成,才开启九门。
    “本王心知若此时赶回京城,定然不讨好,只能掉头回去。多年来本王谨小慎微,伏低做小,常年驻守边关,不过是为了自保。这些事虽过去了很久,但一些在朝多年的大人们应该知晓,怎好在此时指责本王谋逆?”
    “本王是谋逆?本王不是,本王不过是历经多年拿回自己应有的东西罢了。”
    第36章
    这一番话让一众大臣面面相觑起来。
    有人道:“你说先皇曾属意改立你为太子,就是先皇属意了?宣王你未免太自作多情。”
    此人言语如此生猛,让众人不禁看了过来。
    是忠武侯,也是元丰帝的亲舅舅。
    如今元丰帝已死,忠武侯与他这等关系,自然也活不成,昨儿骂宣王最狠的也是他,可惜是个酒囊饭袋,身子骨早已被酒色掏空,骂两句歇三下,此时看似义正辞严,可所有人都看得出是色厉内荏。
    宣王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来,让身旁侍卫递给了人群中稍显比较冷静的大臣。
    对方看了下后,对其他人道:“是写给乔首辅的密函。”
    密函是宫里密函的式样,看信封及其中纸张,也是有些年头了。打开一看,正是先皇的亲笔,其上还有先皇的小印。
    信是写给乔首辅的,其中所商议的正是改立太子之事,也确实有提到打算改立宣王为太子一事。只因太子还未被废掉,只兼带着提了一句,大多说的是让乔首辅联合朝臣,以及注意太子党羽之事。
    这位乔首辅,姓乔,名其章。
    乃先皇心腹,如果算上元丰朝,算是三朝元老。只可惜晚年未得善终,元丰帝登基后没多久,就受朝中党派攻讦,饮憾告老,最终死在了还乡的路上。
    此事虽过去了十几年,但朝中依旧有人记忆犹新,当年元丰帝登基时,朝堂上乱了一阵,被攻讦抑或是落马的朝臣不在少数。
    若宣王此言为真,这封信也是真的,那么当年乔首辅为何突然提出要告老,也就不难理解了。
    信在数个大臣手里传递,最终又回到吏部侍郎兼东阁大学士孟河手中,他捧着信,老泪横流,道:“没想到恩师当年竟是因此才……”
    众人这才想起,这位孟阁老当年正是那位乔首辅的学生。
    一时间,殿中寂静至极。
    只有忠武侯还在跳嚣说这信是假的,一切都是宣王胡编乱造,说宣王弑君,如今先皇和陛下都死了,自然黑白由他说。
    他甚至还要上前去抢那信,被宣王身后的侍卫制服在地,又将其拖了出去。
    这一番局势转变让人目不暇接,孟阁老说出那番话,显然是默认了宣王所言。可此事到底是真是假,众大臣心中依旧有疑虑。
    毕竟他们这些人多年来在朝为官,见过太多太多的事,此事如若造假其实也不是不可能,只要宣王伪造出一封书信,再把孟阁老埋进来当钉子即可。
    “那宣王你是怎么拿到这封信的?”有人道。
    此人也提出了异议,但言语之间比方才忠武侯要客气了太多。
    “此信是乔家人送到本王手中的,当年乔首辅病死在还乡路上,临死之前怕家人受到牵连,让乔家人将此信送到了本王手上。若各位大人不信,本王可命人把乔家当年经手此事的人送来,不过人不在承德,恐怕要等些日子。”
    宣王说得风淡云轻,似不惧任何异议。
    可不管众人心中是否还有疑虑,此时也不敢当面道出。
    “孰是孰非,本王皆已道明,还望诸位大人提早做出决断,以免横生是非。”
    说完,宣王便走了。
    大门再度被关了起来,不过在被关闭之前,有人送来了许多白面馒头,和一些清水,还有两个马桶。
    这简直是解了众人之急,大门一被关上,就有人急不可耐地提着马桶,寻了一处无人的宫室。
    被关的这一天两夜里,饥渴也就罢,便溺是最大难题。
    开始还有人觉得有辱斯文,不肯随地小解,后来实在忍不住了,就找了间空的宫室解决。
    可小便能解决,大便又该如何,这马桶送得当是急时。
    等这群蓬头垢面衣着凌乱的大人们解决完问题,又捧上清水和馒头,有人还在嫌弃自己没净手,有的已经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暂时解了饥,也有精神说事了。
    有人问道:“这种情形,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办?”
    有人下意识往孟阁老望去,显然还忌惮他有可能是宣王的人。
    一番犹豫,几个人去了一旁商议,有人坐在原地只管填饱肚子,其他暂时不多想,孟阁老身边也聚了几人,在问他该怎么办。
    孟阁老看了看手中馒头,苦笑道:“怎么办?本官也不知,不过宣王显然没给我等选择其他的余地。”
    别看宣王似乎对众人很和善,还给他们送了所需之物,可人还是关着的,显然没打算放他们出去,临行前又说了那么一句话。
    提早做出决断,什么决断?
    免得横生是非,什么是非?
    宣王显然深谙棒子加大枣的道理,先给出你们转为效忠我的理由——如果先皇暴毙,真与元丰帝有关,说明其得位不正,宣王有先皇属意,诛杀元丰帝,不过是匡扶正统。
    不管是从人情,还是从大义都能说过去。
    众臣转为效忠他,自然算不得是乱臣贼子,也不算是为保性命,投靠叛王,不会让众人在名义上有损。
    要知道为官者最重清誉,谁也不想遗臭万年,被记在史书上被人口诛笔伐。
    所以理由给了,威胁也来了。
    若是他们不识趣,宣王不介意关他们一辈子,或者直接让他们枉送性命。
    孟阁老说出的话,其实所有人都在听。
    这其中道理,他们自然也懂。
    “就是不知京城那如何了?咱们被关在行宫,想必行宫和承德都尽在宣王掌握中,就是京城……”
    “你们忘了宣王是从何处来承德的?”
    京城。
    六部五寺中,大半高官都跟来了承德,少部分和底层官员留守京城。若太子没被擒也罢,偏偏皇后和太子皆被擒,京中群龙无首,恐怕要讨伐宣王都不能。
    宣王既能拿出这等说辞,来说服他们,自然有一套说辞留给京城那边。毕竟看宣王架势,显然不打没把握的仗,既然出手了,肯定不会留有疑虑。
    “那咱们不是只能……”
    剩下的话此人未说,但都明白什么意思。
    一时间,连手中的馒头都显得淡然无味。
    .
    宣王从宫殿里出来,一名身穿蓝色袍子的中年男人走了过来。
    此人正是承德总兵狄锟。
    与宣王粗犷的长相不同,狄锟面白消瘦,长眉细目,下巴上留着一络胡须,看着不像个行伍出身的总兵,倒像个谋士。
    “王爷觉得这些大人们何时能服软?”
    ‘大人们’三个字被狄锟说出了几分讥讽的意味,不过自古以来,文官武将都是对头,如此倒也不稀奇。
    宣王不问反答:“你觉得?”
    狄锟摸了摸下巴上的胡子,道:“这些文官向来注重官声官誉,哪怕心里已经服了,面上还是要装一装的,最好能探探其他人如何,若有人提前开了头,他们自然借坡下驴。”
    “既然如此,那这事就交给你了。”
    狄锟也没拒绝,反而显得很有兴致:“王爷放心,交给属下保准他们三日内跪下高呼万岁。”
    宣王道:“别直接上手,这些人本王都还要用,而且你既知道他们注重颜面,便要提防他们被羞辱后鱼死网破,虽本王不怕他们鱼死网破,但未免节外生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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