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听爹说是陛下如此决定的,爹他能当面反驳回去?爹为了玉琴,已经泼下老脸,亲自去跟陛下说了,你还想爹怎么样?”谢邴皱眉斥道。
    戚氏不甘不愿道:“这门婚事当年不也是爹定下的,怎么现在要退婚的时候,反倒成了我们二房去麻烦爹?不是爹想和黎家和中宫一脉结下姻亲,此事也成不了,得好处时你好我好,出了事就全是我们二房的错……”
    “你还说?!”
    谢邴一巴掌扇在戚氏脸上。
    “现在你知道抱怨了,当初女儿要当太子妃时,你在妯娌亲戚面前显摆时,怎么没见你抱怨?你现在就去把这事跟玉琴说了,之前宫里送来的聘礼和之前的吉礼都要退还回去……”
    听说聘礼吉礼要退还,戚氏顾不得因被打而哭了。
    “那些东西有不少都用掉了,尤其是其中的布料,还有一些金器,怎么退还回去?”
    要知道当初聘太子妃,宫里可是出了大手笔,聘礼由礼部包办,皇后一手准备的,其中不乏哪怕是他们这种人家都见不到的物什。
    由于家中亲戚众多,上面还有婆婆要讨好,戚氏便挑了些东西送了出去,反正所占的数量也不多,到时候再用别的东西充上就是,总不至于让女儿失了脸面,现在要让补上聘礼吉礼,她从哪儿变回来?
    “不管怎么退还,总是要退的,你去列个单子出来,把中间少了的列出来,我们二房能凑先凑一凑,凑不了我再去找爹。”
    “可就算我们凑齐了聘礼,玉琴也会去说,那废太子真愿意失掉这门亲事?他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以后就算不死,也是被圈禁一辈子的命,他能舍得退掉这门亲事?定会攀着咱们玉琴,跟着他一起被圈。指不定新帝也是这么想的,为了宣示自己对侄儿仁德,给废太子留个后,等到时候废太子死了,有个后也不至于难向世人交代。”
    戚氏其实说的不是没有道理,可就是知道这种可能性极大,又能怎样?
    陛下既然愿意松口,他们就要去试,总比拖累了一家子强。
    门外,莺儿略有些忧心地看了自家姑娘一眼。
    “姑娘……”
    “走吧,我们先回去。”
    .
    福儿心心念念就是东宫她的床下藏了不少银子,没想到被押回皇宫后,他们又被关进了东宫。
    也不知该喜还是该悲。
    喜的是,东宫没被人查抄,她的银子没被人发现,还在原处。
    悲的是还是她跟卫傅二人被关在这里,依旧没见到小喜子等人,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们被关进了端本宫,这地方比之前那个小院要大的多。
    只有他们被送回了宫,三皇子及贵妃等人并没有,据临进宫之前侍卫所言,这些人是要关到别处的。
    被押回宫的第二天,福儿等的‘救命人’来了。
    是一个给她跟卫傅送饭的小太监。
    不是尚食局的人,而是汪椿的人。
    据说如今四妃的家里都被抄了,那些被废的皇子公主妃嫔们都暂时被关在安乐堂一旁的养蜂夹道。黎家暂时没事,一直紧闭大门不见客,皇后娘娘自打从承德回来后,就回了坤元宫。
    小太监也说不太清楚,只简短地帮忙递了几句话,顺便还带来了一个消息,福儿的阿爷来皇宫找她了,汪椿见到了人,让她不要担心,等过两天他会找机会来与她细说。
    第42章
    自此,福儿的心终于安了下来,是这些天她唯一感到安心的时候。
    她把消息告诉卫傅,卫傅也稍微安了些心。
    如今他们什么也做不了,只能被动的等消息,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新帝似乎真没打算要卫傅的性命。
    至于之后的事如何,只能之后再说。
    一天后的傍晚,福儿见到了汪椿。
    所谓的见,就是隔着门,门上锁着极粗的锁链,递东西说话只能通过半尺来宽的门缝。
    两人隔着门缝,你看我我看你。
    “你还真来了?那些侍卫不会寻你麻烦?”福儿又是喜悦又是诧异道。
    汪椿看了看不远处的侍卫,低声道:“宫里的侍卫,抬头不见低头见,给点好处,也不是不能给方便。”
    福儿瞧了瞧他,一时间有欣慰有感动有唏嘘有感叹。
    欣慰感动的是没白交他这个朋友,她都这样了,他还是不计后果的帮她。唏嘘感叹的是几个月前,他还在说等她当主子了,日子就能好过许多,说不定到时他还要来投奔她,如今倒好,她成了阶下囚。
    “你看我没说错吧,主子哪有那么好当的,宫里就是个吃人的地方。”福儿有些讪讪道。
    汪椿低垂着眼帘,看着她头顶上的发旋。
    “你说的没错,是我想差了。”
    以为只要能让她留在宫里,只要能一直看见她,就是好。
    福儿听出他声音里黯然,抬眼笑道:“怎么了?我又没怨你,事情是我自己决定的,即使没你说的那些话,我依旧还是要来,我也不后悔。”
    “不后悔?是跟……他有关?”
    这声音太小,福儿只听见了后悔两个字。
    她笑了笑道:“后悔什么啊?人要是天天光想着后悔这后悔那,还活不活了?就是拖累了你替我担心。”
    “拖累什么啊?咱俩的交情可是十几年了,”汪椿靠在门上,偏头看了看天上若隐若现的月,“我可是至今没忘记,当年有个小胖宫女,才入宫几个月,也没攒下几钱银子,却因为看见一个小太监偷偷哭,就把银子都借给他,让他去买了个羊皮袋子。”
    刚净了身的小太监,都会碰见一个难以启齿的问题,那就是漏尿。
    有些过个一两年就好了,有些一辈子都是这样,身上得带着羊皮袋子。
    可刚进宫的他,因为胆小经常受人欺负,发下来的月银也都被带自己的太监给抢了,根本买不起羊皮袋子,就只能任自己满身骚臭味儿。
    因为身上怎么洗,都是臭的,更是遭人耻笑欺负。最绝望的时候,突然碰见一个小宫女问他为何躲在这儿哭。
    当时他自己都嫌自己臭,没想到竟有个圆乎乎的小宫女过来跟他说话。她的脸红红的圆圆的,上面满是笑,像个小仙女一样,他不由自主就说出了自己的难言之隐。
    还记得她当时蹙着小眉头,想了一下,从怀里摸摸索索摸了些银子。
    “我本来攒着想等以后回家用的,先借给你了,你以后可记得还我,不然我回家就不够了!”
    小宫女好凶好凶地威胁他,一定要记得还她银子。
    小太监却哇哇哭了,是被感动的。
    其实那点银子哪能够,后来是她帮他去找管事姑姑借了银子,才凑够给他买羊皮袋子的钱。
    ……
    “你都还记得这事啊?”福儿失笑。
    当然记得。
    其实福儿也记得,因为等后来彼此都长大了,她拿这事嘲笑过汪椿不止一次。还教着他,在宫里不能胆小,不然容易挨欺负,谁要是欺负自己,就狠狠地打回去。
    两人一起打过不少架,都是她帮他报仇。
    后来他不需要她帮他报仇了,他能谁欺负自己狠狠地还回去了,以后就该他保护她了。可他还是太弱了,就像现在她身陷囹圄,他无能为力。
    “好了好了,不说这些了,我爷他现在在哪儿?”
    汪椿打起精神来,与她说正事。
    原来那次王大柱和汪椿见过面后,决定留在京城等孙女,汪椿知道他是从千里之外来的,来一趟也不容易,就想给他一些银子,让他先找个地方住下。
    谁知王大柱却不要,说自己有银子,转头却找了个零工做,之后每隔三天两人就约在宫门处见一面,互通消息,如今王大柱已经知道孙女回宫了。
    而汪椿这趟来,其实就是想问问福儿要不要见爷爷。如果想见,就要筹谋下,看怎么才能混到宫门去见上一面。
    出宫不好办,但如果只是去宫门,以汪椿的人脉,想想办法应该还是能办到的。
    “当然要见,你帮我想想办法,”福儿又把碰到姐夫的事,告诉了他,“等我见了爷,让他跟姐夫回去,别耗在京城了。”
    “你难道就不想离开这?”汪椿突然问。
    “怎么离开?就算跑出去了,往哪儿跑,会不会连累你和家里人?”福儿有些烦躁道,“还是先不说这个了,你有没有看到我师傅?”
    “王御厨?”汪椿想了想,道,“他没有回宫,如果回宫了,我肯定知道。”
    “那小豆子呢?”
    “你大概不知道,宫里乱了一阵,不光六局,还有内侍监,到处都乱糟糟的,也就最近才恢复……”汪椿也没细说怎么个乱法,道,“这样吧,我去帮你找一找,到时给你信。”
    福儿点点头。
    之后二人又说了一些话,汪椿就离开了,没有久留。
    毕竟就算侍卫会睁只眼闭只眼,若是太过分,可就是有这回没下次了。
    .
    坤元宫
    见新帝从外面走进来,殿中的宫女忙跪下行礼,又低头匆匆下了去。
    偌大的寝殿顷刻空了下来,只余妆台前坐着一人。
    没有梳妆,没有打扮,她披散着一头长发,穿着一身半旧的家常衣裳,甚至连他进来,都没能换得她一个眼神。
    “今天是十月初二,是个好日子。”
    面无表情的皇后,脸上终于有一丝表情。
    她转过头来,瞪着他。
    “原来你还记得这应该是傅儿大婚的日子?只可惜谢家太过势利,生怕受到牵连,几日前谢首辅曾来找过朕,说要退掉这门婚事,朕本来不想,再怎么样,傅儿也是朕从小看大的,朕想让他有一个妻子,可惜谢家执意……”
    “你到底想怎么样?”
    皇后突然站了起来,却因为长久未动过了,腿有些软,只能撑着桌子。
    “你到底想对我们母子做什么?要杀你就杀……”
    “你终于愿意跟朕说话了。”卫臻打断她道。
    他几个大步走到近前,在她面前蹲下,看着她。
    “你说朕想做什么?我以为你知道。”
    皇后偏开脸:“我不知道。”
    “我想让你当我的皇后……”
    “不可能!”皇后冷笑,嘲弄地看着他,“你真打算一点脸面都不要了?我是你皇嫂,哪怕你废了他帝号,废了本宫的后位,我也是你皇嫂,你就不怕大臣们不愿,天下人耻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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