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打算跟卫傅去黑城。
    就如同老爷子所说,老婆孩子热炕头确实能过,但男人多少有点野心,谁也不甘心就这么土里刨食一辈子。
    除了他自己,刘长山考虑到得多带点人,还跟卫傅说,只要他能跟建京这边说好,他还能给他寻十来个带着军籍的汉子们,都是胆子大武艺好的。
    关键是建京这边放人,他们才能跟着走,包括他也是。
    正好建京将军府这边,早就递话让卫傅临行之前去一趟将军府,于是第二天卫傅便登上了建京将军府大门。
    对于鄂毕河此人,卫傅早有耳闻,是个滑溜不沾手的老狐狸。从之前对方处理他被流放到建京等事,就能看出。
    鄂毕河可能不知道他在自己辖下做的事?
    但人家就是一直隐而不露,让人不得不佩服。
    见了面,从外表看去,不太符合将军之名,但说起话来滴水不漏。
    仿佛他跟卫傅就是第一次见面,也是第一次才知道卫傅其人,之前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话也说得场面,不用卫傅提,就跟他说要派一队人护送他去往黑城。
    卫傅顺势提了想自己挑人,鄂毕河这边也答应了,两人又说了会儿话,卫傅就告辞了。
    回家的路上,卫傅盘了盘这趟来将军府的收获。
    除了要到一队人马,别的什么都没有。
    因为鄂毕河说爱珲属于镇守黑龙江等处地方将军所辖,偏偏他又透露出一点信息,这个黑龙江将军不太好相与,让卫傅心里有点准备。
    话不多说,既然建京这边愿意给人,卫傅便挑了刘长山及他所挑出的十几个军汉,又凑了几个,一共二十人的队伍。
    军饷都是建京这边给出的,但手下有没有武力,还是跟军备有关。
    可刘长山这群人有什么?
    上次去承德发现的军备和战马又都收回去了,只有一身破袄子,刀和弓还是有的,毕竟平时自己都要用,但都破破烂烂的。
    没办法,卫傅只能又厚着脸皮在建京各处跑了跑,就是为了给手下人要军备和马匹的。
    本来他想自己出钱给添上算了,福儿跟他算了一笔账,说还是要找朝廷要,自己的能省则省。说就照这么个形式,他们可能到了地方啥都没有,还得自己掏银子办事。
    卫傅觉得也是,他现在心里已经有不好的预感了,估计去了万事开头都得靠他自己。
    于是卫大状元郎为官第一步——
    为了手下,跟下面各部扯皮拉筋要军备。
    可今非昔比,往日人避着他,是怕麻烦上身,如今他身份过了明路,人家也不用避着他了,上面的人都好说话,至少面上都是笑的,就是下面的小鬼难缠。
    你推我,我推你,碰上个管库房的军备小吏,都得给塞银子,才能办事。
    塞银子是刘长山教他的。
    说只能这么办,不然军备还是给你,但都给你挑不能用的,是时你还得来求他,不如一趟把事办了。
    这趟也多亏刘长山跟着,让卫傅少跑了许多路,知道往哪儿要军备,不然还有的跑。
    也是这趟让卫傅意识到为官之难,也意识到银子的重要性,恐怕等他到了地方,第一件要办的事不是别的,而是如何赚银子。
    第89章
    回来后,福儿见卫傅情绪不佳。
    “怎么了?”她偷偷问姐夫。
    刘长山苦笑:“可能觉得受气了吧。可建京下面的那些小官小吏就是这样的,因为平时闲,没什么差事,自然也没什么油水,难得来个捞油水的,自然少不得一阵对付。”
    福儿虽不知道地方衙门办事如何,但宫里也有类似的事,例如你想要点什么东西,卡在别人手里,你就得给人塞好处,不然光阴阳怪气,就能挤兑死你。
    “我就怕他受不了这个,毕竟他那身份,以前也没见识过这种场面,所以特意跟了上,没想到还是……”
    刘长山连连苦笑。
    福儿道:“原来就是这点小事?那别理他,让他自己一人待会儿就好了。”
    刘长山点点头,又有点不放心,回头问:“真不管?”
    “不管,这才哪儿到哪儿,如果这样都受不了,他的那事也办不成。总是要经历的,习惯了就好。”
    刘长山没想到平时这姨妹看着嘻嘻哈哈,竟还懂得这个道理。
    不过转念再想,要不是本事大,人通透,能嫁给这位?
    想想,他也觉得自己操多了心,遂也就走了。
    平时若自己有点什么不悦,福儿总能及时洞悉及时安慰他,可这回他人都回来了,都一个人闷在屋里了,怎么人还没来?
    卫傅等啊等,等到天黑都要睡了,福儿还是没反应。
    他有点气了,晚上睡时也不抱着了,自己闷着一个人睡。
    平时大郎想跟娘一个被窝,他都要歪理半天打消儿子的念头,今儿看到娘俩一个被窝,他一句话都没有。
    能明显看出心情不愉。
    福儿和大郎躺好,把被子盖好。
    “快睡,明儿早上起来,娘给你煎鸡蛋吃。”
    会说这句,也是因为晚上大郎吃蛋没吃过瘾,但他娘不给了,说明天再吃。
    “蛋、爹。”
    叫爹是因为每天晚上睡之前,爹都要给他‘说书’。是真的说书,就是念四书五经上的话,大郎都成习惯了,怎么今天爹不说了?
    他特意坐起来,越过娘往爹看了看。
    娘把他又塞回被窝。
    “别理你爹,他今天生小气儿。”
    大郎才多大,哪里听得懂这么复杂的话,这话明显是说给自己听的。
    卫傅气哼哼的,把手伸进娘俩的被窝,悄悄把福儿拖进自己被窝来。
    大郎就疑惑,方才香香软软的娘还在自己身边,怎么突然不见了?
    不过这种事经常发生,大郎也习惯了。
    “爹。”
    卫傅清了清嗓子开始给儿子讲经。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
    好不容易把臭小子念睡了,卫傅扯起被子,把自己也蒙进被子里。
    “和大郎一起挤兑我?生小气儿?”
    福儿喘得不得了。
    “怎么不是生小气儿?又不是小孩子,还要让人哄?哄你一回,哄你两回,天天让人哄你?我也不耐烦啊!以后这事多着呢,你既然做官,少不了官场上的一些交际,有好有坏,捧高踩低,拿捏背刺,不会比宫里少,若这你都不能忍受,趁早的你乖乖待在家,等我赚钱养你。”
    “不耐烦?等你赚钱养我?”
    他逮着狠使劲儿。
    福儿被他逼急了,趁他空隙,一个翻身将他压在身下。
    “是不是我平时太贤惠,让你忘了这是在哪个山头?”
    她故意逗他:“叫姐。”
    卫傅最受不得这点激,你说他什么都行,但小啊什么的,提都不能提。
    这还要归咎于有次亲戚问卫傅年纪,他还没说话,赵秀芬嘴快说比福儿小一岁。亲戚也没说什么,只说女大三抱金砖,女大一抱金鸡。
    回头他没跟丈母娘生气,跟福儿怄了半天气。
    一开始福儿也不知道他哪根筋不对,后来才明白,于是两人胡闹时,他逼她叫夫君,她就逼他叫姐。
    “叫不叫?快叫?”
    他一把将她拉下来,扶着她的颈子咬上去,最后都不说话了。
    .
    这不过是启程前的一点小插曲。
    说是半年之内到任,但卫傅没打算继续拖着不走,因为再不走,等过阵子天冷下来,路就不能走了。
    越往北越冷,到时下起雪来,半人深的厚度,别说人了,马都直接给你埋进去。
    老爷子似乎很了解黑城那一带,这些话都是他说的。
    他这次也打算跟去,他嘴里虽没明说,但显然让刘长山在内的二十人跟着,他还是有些不放心。
    牛大花不让,还在家里闹了一场,闹得莫名其妙,反正就是不让老头子去,不过最后还是抗不过老爷子坚持。
    福儿猜是不是她奶知道点什么,所以才不让他爷跟去?
    启程的日子终于到了,期间琐碎就不赘述。
    总之临行前福儿做了很多的准备,毕竟要在路上走两个月,不光有水路还有旱路,而且据她爷说的,旱路那一段不太好走。
    其实卫傅一行人本可以从建京出发,到吉林城,从这里坐船经由水路到黑城,可黑龙江水面八月就冰封了,根本走不了船。
    再加上他们还要去龙江城见过黑龙江将军,只能先走旱路到安广,从安广走水路到龙江城。离开龙江城后经嫩江往前,再下船走旱路到黑城。
    老爷子所言的有一段旱路不好走,便指的这一段,因为这一片区域有大片的山路。
    闲话不提,一行人在路上走了整整一个月才到龙江城。
    龙江城很大,繁华虽不如建京,但一路对比下来,算是通辽河以北最为繁华的地方了。
    毕竟是黑龙江将军衙门所在之地,又背靠嫩江,处在整个黑龙江最大平原之上,再往北去就是山林密布之地。
    卫傅一行人到时,龙江城这里并无官员接待,只能先找了个客栈落脚。
    住下后,卫傅并未当即去将军府衙门,而是让手下先在城里打听了一下当地的一些事情。
    经过一番了解后,卫傅才知此地为何无接待到任官员的办事衙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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