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多寿忙跟了上去。
    .
    回去后,福儿并没能当即和卫傅谈上事。
    毕竟亲爹亲奶奶亲哥亲弟弟初来乍到,不管是规矩还是习俗,都是要吃顿好的,当做接风。
    目前在厨房做饭的婆子,做出的饭菜不太符合福儿口味,煮点粥什么也就罢,她平时吃的饭,都是自己做的。
    让人准备了食材,又拉着弟弟给她烧火,福儿就在厨房里忙开了。
    中间卫琦来了一趟,看平时自己烧火的位置被人占了,占的人还是守财奴的亲弟弟,他心里有点不悦,但也没说什么。
    围着灶台转了几圈,福儿撵他,说他又想偷吃她做的菜,让他等着,一会儿少不了他的。
    于是卫琦只能悻悻走了。
    过一会儿又来了,这次是带着大郎一起来的。
    “你怎么把他带来了。”
    福儿无奈地看着穿得像个小胖球似的大郎。
    “好吃的。”大郎指指灶台道。
    “对,好吃的。”卫琦露出得意的笑。
    于是福儿是在一片混乱和嬉闹中,把饭做好了。
    满满一大桌菜,吃的时候大家欢声笑语不断。
    吃罢了,王铁栓四人该去歇息了,毕竟是赶路过来的。
    牛大花跟着老爷子屁股后面去了东厢。
    福儿见她奶亦步亦趋的模样,关键是老爷子也没训她,只是背着手在前面走,她奶在后面跟。
    不禁对卫傅笑道:“一物降一物,我奶其实挺稀罕我爷的,你别看我爷嘴里不说,其实也愿意让我奶稀罕。”
    “那你稀罕不稀罕我?”
    见他含笑的眉眼,福儿没忍住脸一热,嗔他一眼道:“我才不稀罕你。信不信,哪天你出远门,我肯定不跟上,我就带着大郎在家里。”
    那你现在坐的地方是哪儿?
    还不是人家走哪儿你跟哪儿,当初进京赶考,这回来黑城,黏得多紧……王多寿即使听见了,也不敢说,怕他姐捶他。
    话不多说。
    等两人回房后,福儿跟卫傅说了自己的想法。
    一开始卫傅也没当回事,直到听福儿说想召集全城的人给她种菜。
    第110章
    “你是想——”
    福儿笑盈盈道:“你既然经略一地,肯定要做出点政绩,你说带着百姓一起致富算不算政绩?”
    “可这洞子菜是你想的主意,你不靠这挣钱了?”
    福儿道:“这算什么我想的主意,我也不过拾人牙慧罢了。这法子只要多看看,细琢磨,就能琢磨出来,不然你以为建京哪儿来的人卖洞子菜?都是人家自己琢磨出来的。要说想主意,我爹确实想了不少,那窗纸和蘑菇都是我爹琢磨出来的。
    “但并不是我带大家种洞子菜,我就不挣钱了。你想想他们种,我来收,收来了运到墨尔根,运到龙江城去卖,还有附近几个城县。人家那儿可不同咱们黑城,粮食种得多,人也有钱,本来是路程隔着,现在有了这冰车,缩短了运送时间,而洞子菜卖得也恰恰是冬天,何乐而不为。”
    卫傅看着福儿的眼神深邃。
    她总能另辟蹊径想到各种不同的法子,可她还只想到浅层,没往更深层去想。
    如果真把种洞子菜的法子交给黑城的百姓,如果真能赚钱,就等于是把全城的人捆绑到了一处。
    最近他看似无事,其实派了许多人去打探石炭矿的位置,和矿里当下情形。
    别看外面冰天雪地,那处石炭矿依旧开着,挖出的石炭直接通过那条路就运出去了。
    石炭矿所在位置远离人烟,常人也走不到那处,所以派出去的人根本无法看到石炭是怎么运出去的。
    之所以会得出石炭矿依旧开着的结论,是因为看到那条路上已经被运炭的车辗得乌漆墨黑。
    现在想来,恐怕对方也借助了冰车。
    目前,由于开私矿的谢家格外低调,似乎无论他在黑城掀起什么样的风波,对方都不愿多看一眼,只管一心一意的挖自己的矿。
    他想对对方下手,却苦于无着手之处,贸然以官府的名义查封对方,不清楚谢家实力,也怕激起民变。
    对方宛如一只百年老龟,丝毫不露破绽,如今找到对方破绽的机会来了。
    种洞子菜必然需要大量石炭,黑城人之所以默许有人开私矿,是由于石炭在当地卖得极为便宜。
    可人们为了取暖所烧,与大量种洞子菜所需的石炭,是绝对没办法比的。是时若全城人对石炭的用量大量提升,谢家那可还能依旧沉默?
    卫傅何止想的比福儿远,他还想得格外深。
    甚至把背后各种干系,对方可能会有的反应和该如何应对,其中的得与失都想进去了。
    总之,种洞子菜这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
    今日是恩锡和察噶休沐的日子。
    本来按理说今天也是萨伦山休沐的日子,但他兢兢业业,一向以官衙为家,恩锡和察噶也都习惯了,见到了日子,萨伦山还不走,便收拾收拾回了前东山屯。
    回了屯里,两人分了路,恩锡回到家家。
    见儿子回来了,恩锡的娘很高兴,忙接过儿子手里的东西。
    除了一个放着换洗衣裳的包袱,还有个竹篮。
    打开竹篮,见篮子里又放了许多新鲜的洞子菜,恩锡的娘不禁道:“你从哪儿又弄来这么多菜?之前你对我说,是大人给你们发的额外贴补,可我找人打听过,这菜也就只有‘神仙倒’的酒铺里有卖,而且卖得十分昂贵,你跟我老实说,这菜到底是哪儿弄来的?”
    恩锡的娘向来对恩锡管教十分严格,也是孤儿寡母,丈夫死得不光彩,她怕儿子学坏,走上跟他爹一样的路。
    就因为恩锡的娘这种性格,所以这母子俩在屯里的风评,并未受到那个死去男人的影响,相反比大多数人家都好,恩锡家若有什么困难,屯里的人也都愿意帮一把。
    越是如此,恩锡的娘越是严于律己。
    上次她便心中有所怀疑,怕误会了儿子,她便没敢声张,只是私下偷偷打听了下,这次她就想好了,等儿子休沐回来,定要好好跟他说一说,没想到儿子竟又带回了这么多昂贵的菜。
    “恩锡,你是不是学那毛总管的手下,也在城里欺负人了?当初我们就对那些人深恶痛绝,因为他们总是欺负我们,你可千万别学那些人!”
    连着被娘追问,又见娘急成这样,恩锡真是哭笑不得。
    “娘,这些菜真是我们大人发的,每个休沐回家的差役都有。也是我忘了之前跟你说,那‘神仙倒’是我们大人的夫人开的铺子,菜都是自家的,不当什么的。”
    怕娘说他说话太张狂,他忙又道:“这是刘大人说的,让我们不用舍不得吃,既然给了,就拿回去吃。”
    “真的?”这个饱经风霜的中年妇人还是不太相信。
    这么贵的菜发给手下吃,这安抚使……还是……
    “是不是你们大人不想给你们发薪饷,所以才给你们发了这些菜,拿来抵薪饷?”
    恩锡已经都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娘,你可千万别这么想我们大人,大人是世上最好的大人,他才不会这样!”
    他又道:娘,你要是真不信我的话,你去察噶家里问问,看是不是察噶也有?你之前怀疑我做了什么坏事,难道就没去察噶家问问?只要是官衙里发下的东西,我有的他也有,总不能我带着他一起做坏事。”
    察噶也是个实诚的孩子,恩锡的娘还是知道的。
    她对儿子的性格了解,本就对‘做了坏事’半信半疑,听了儿子这一番解释,已经信了大半。
    如今又听说察噶也有,她的心终于放下来了。
    “是娘误会你了,娘也是怕你学坏了。”她不禁有些愧疚道。
    恩锡无奈道:“娘,我拿回来的东西,你吃就是了。现在我在官衙里当差,每个月都有薪饷,上次出去剿匪,什么都没干,大人还给我们发了赏银,你以后不用这么节俭。我上次拿回来的那些菜,你是不是没吃?”
    听了这话,恩锡的娘果然露出几分心虚之色。
    她确实没吃,也是不敢吃,怕儿子是不正当得来的,又不敢声张,后来竟放坏掉了,只能拿去偷偷地埋了。
    “娘,以后你可千万别这样了,你都说这菜昂贵,放坏了多可惜。我跟你说,那韭黄拿来炒鸡蛋,特别好吃,上次衙门里做了一顿,香得我差点没把舌头也吞了。”
    “你们在衙门里也吃这菜?”
    “每天总有一顿吧,所以我说娘你千万别舍不得吃,拿回来就是吃的。”
    恩锡的娘蹲着,一边收拾篮子,一边道:“这么昂贵的菜,自己吃了多可惜,还是送人吧。你屯长爷爷总是帮咱家,咱家平时也没什么好东西送,我把这些菜分一半,给你屯长爷爷家也送些去,让他老人家也换换口。”
    恩锡倒也不意外娘会这么说。
    他娘就是这样,知恩图报,所以在屯里的人缘才好。
    “娘,我跟你一起去,我这趟回来也是有事跟屯长爷爷说。本来这事是交给了萨伦山的,但他休沐不回来,这事就托付给了我。”
    “什么事?”
    恩锡提了篮子往外走。
    “娘,你去了就知道了。”
    .
    一座石头房子里,正中是个厅堂。
    和汉人的房子不一样,这间厅堂的中堂画的位置却挂着一张张兽皮。
    兽皮下,有一张原木色的椅子,椅子上原本应该有张虎皮,只是如今这张虎皮被人揭掉了,铺在了厅堂正中的火坑前。
    前东山屯是杂居的屯子,也因此家家户户格局乃至布置都不一样,唯一相同的就是每家厅堂的正中都有个方形的火坑。
    每到冬季来临之际,这个火坑里就会烧上火,平时烤火取暖,烧水烤肉,都能在这里进行。
    此时那张虎皮上,蜷缩地坐着一个拢着狼皮毯子的老人。
    老人已经很老了,发须皆白,人似乎也没什么精神,说起话来,总是慢悠悠的,听人说话,也是半晌才会有动静。
    “你说安抚使大人想教我们种这些菜?”
    恩锡跪坐在火坑右侧的皮毡子上,左侧坐的是他的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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