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昊师停止转动手中的九连环, 抬头看向每回都跟自己唱反调的洛肜, 蹙起眉尖说:“你该庆幸自己长了副好相貌。”若没有仲燕绝的涪陵草钓着,他早就打趴她脊梁骨了。
    不过是个金丹期的修士便如此狂妄自大, 好似活够了急着找死一样, 偏偏那两个人都想让她活着。
    仲燕绝眼瞎喜欢她就罢了,傅睿慈想抓她又是为了什么?
    这丫头除了修炼天赋出众和相貌有些打眼, 还有别的利用价值么?
    站在剑修身后的洛肜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没明白她为什么要庆幸自己长了副好样貌。
    只要她身上的金丹灵脉还在, 不管她长得美还是丑,傅睿慈都不会停止对她的算计。
    所以恶煞女呢, 她是不可能交出去的。金昊师又还有点用,暂时不能让他出事。
    小古板就不用提了,她宁愿自己受伤都不想让他受到伤害。
    局面略有些难搞啊。
    洛肜站在刀光剑影前淡定思考,眼看千机影魔被白玉钦清光殆尽,轮到金昊师亲自下场, 洛肜才低头看向腰间渐渐散发着黑怨之气的锦囊。
    行,就是你了。
    没有什么比第三者加入更能抢夺众人的注意力。
    她侧身打开好不容易才封印的恶煞女。
    刹那间, 滔天的怨气将她击退。
    留意着她安全的白玉钦立刻分出一道灵力将她接到自己身边护住,看了眼她腹部的伤口,微微凝眉问道:“不是要去找真相吗?”为什么要把恶煞女放出来?
    洛肜看着狂性大发的恶煞女说:“没事,金昊师搞不定这位姐姐的,我们先走。”
    金昊师?
    白玉钦看了眼洛肜, 又看了眼被怨气缠住的千机魔主, 任由洛肜拉着自己离开。
    两人逃出千米外都还能看见怨气的影子。
    夜空中还多了很多修士的术法, 不难想像那边的情况有多混乱。
    她可不能让恶煞女回到朝令宗手里。
    洛肜放开白玉钦的手腕,就地画了个召唤阵,正欲放血启阵,就被旁观研究的白玉钦一把攥住胳膊说:“你干什么?”
    洛肜于星空下和他对视说:“我……我需要我的血来充当阵法的媒介啊。”
    “可以用我的。”白玉钦利落割掌,鲜红的液体瞬间‘滴答’落地。
    此阵上下透着一股邪气,并非正统术法,他不知她是从何处学来的,只知道使用这些旁门左道对身体有害无益!
    “诶你——”洛肜没来得及阻止,着急地拉过白玉钦的手掌,给他止血道:“没用的,我的阵只能用我的血!你别冲动伤害自己呀。”
    她正给白玉钦包扎着,忽然听见远处传来毛骨悚然的咆哮。
    糟,要来不及了。
    “白玉师兄你先自己上点药!”洛肜匆匆将锦囊丢在阵法中央,随后凝神放血结印,指法之熟练,竟让过目不忘的白玉钦无法看清其过程。
    洛肜将血掌按在阵眼处,抬头凝视怨气弥天的方向,心中默念:“启!”
    静静刻在地上的召唤立刻运转,连着洛肜手掌的阵眼就像是这个阵法的心脏,迅速将血光流经整个阵型,然后红光大盛!
    与此同时,被围困的恶煞女倏地消失在众修士眼前!
    洛肜系紧封着恶煞女的锦囊,起身看向白玉钦,两人对视颔首,一同离开了郦城。
    两日后的小茶馆里。
    洛肜吃着糖炒栗子收集周围有关恶煞女的消息。
    白玉钦的宽袖上挽,露出一节皓白的手腕,正心平气和地给洛肜剥板栗。
    他剥一颗,洛肜就吃一颗。
    直到吃完板栗,洛肜才得出结论道:“看来朝令宗隐瞒了事实,他们不想闹大这件事,让其他修士捉到恶煞女。”
    白玉钦颔首,将桌上的板栗壳扫进纸袋里,然后不着痕迹地施了个洁净术说:“我们速度要快,他们接下来会破坏其余残魂。”
    洛肜不急,拍了拍腰间安分许多的恶煞女道:“她的灵魂那么强,傅睿慈要是能毁,早就毁掉了,何必等到现在。我猜他还不敢动其他的封印,他怕像前两日那样,封印一破怨气冲天,引来修士无数。届时事情败露,人尽皆知,他没法收场。”
    白玉钦拿起岁华,坐姿端正,衣袖不曾接触到桌子,说:“你好像很了解傅睿慈?”
    “不算是了解,只是对伪君子有几分认识罢了。”洛肜饮尽杯中茶,察觉潜伏在暗处的魔族,再看四周修士若有若无的打量,起身结账说:“恶煞女的残魂已经有线索了,白玉师兄我们出发吧。”
    白玉钦颔首,起身掸了掸衣袍与洛肜并肩离去。
    小半个时辰后。
    洛肜跳下树枝,看着躺倒一地的修士拍手道:“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
    “回去告诉你们的宗主,恶煞女确实在我洛肜的手上,想要的话,就让他亲自过来抢,别派你们来送命了。”
    负伤的修士里没有一个应声。
    白玉钦收剑入鞘,冷冰冰地扫了眼地上埋伏失败的修士们,说了个“滚”。
    他以为这些人会知难而退,谁知在他转身之际,对方突然奋起回击!
    洛肜见状笑脸一沉,转瞬拔刀,白玉钦亦反手挥剑。
    刀光剑影接连重叠,偷袭他们的修士既躲不过白玉钦的四方剑阵,也避不开洛肜的烈焰刀墙,不过眨眼间,二十四名修士便整齐丧命。
    红血铺满枯叶,洛肜淡然自若地收回点苍。
    可惜了,她还想留个活口给傅睿慈带话的。
    因为无法准确获知残魂的具体位置,洛肜和白玉钦便没有御剑飞行,而是靠步行在林间穿梭。若天黑前都没有找到客栈,他们就会在野外过夜,譬如今晚。
    白玉钦坐在火堆前,轻轻转动着篝火上的野兔肉,时不时地从旁边的小木盒里抓出一些调料撒上。
    油脂的滋响,带着令人口舌生津的肉香直扑洛肜的鼻间,让她无心打坐,改为盯兔人,一眨不眨地等着白玉钦说“好了”二字。
    白玉钦抬头看了她一眼,嘴角微扬,出声分散她注意力道:“你故意在他们面前说恶煞女在你手里,是想引傅睿慈过来?”以他们的实力,并不是傅睿慈的对手。
    洛肜摇了摇头:“傅睿慈现在应该忙得焦头烂额,没时间过来追我们,我就是故意恶心他一下。”
    忙得焦头烂额?
    因为恶煞女的事?
    洛肜托腮看着白玉钦说:“不是哦,是因为他的独子。”
    傅少元?
    “你……对他做了什么?”
    洛肜眯眼一笑,换了只手托腮说:“你觉得我对他做了什么,你看出来了吗?”
    白玉钦微微摇首,他只感觉到到有些许的微妙。真要说,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傅少元的一切行为都符合他原本的脾性,只是在符合的基础上多了一缕道不明的违和感。
    洛肜眼中的笑意加深道:“看不出来就好,要是你都看出来了,师长他们岂不是都知道了?哎,我也没做什么啊,就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而已。”
    “蛊?”白玉钦隔着火光和洛肜对视。
    洛肜颔首,“是的,我把他给我下的蛊虫丢回他身上去了,这会儿,傅睿慈应该忙着给他儿子解蛊。”
    “傅少元之前就被我开了一次灵脉,想要解蛊就得再开一次,他的修为本身就烂,这两次灵脉开下来,以后都别想晋升了,可能连目前的金丹期也保不住。”
    这样的少宗主,宗派长老是不可能让傅少元继任的。
    而傅睿慈为了修复唯一血脉的灵脉,肯定会加快计划朝她下手,她正等着呢。
    白玉钦回想起那夜的小道“偶遇”以及她初次下山时的伤势,垂眼良久未语。
    他为何毫无所觉?都已经在那里等了那么久了,为什么不再靠近一步,不抬头直视她的眼睛?再走近点,再仔细点,说不定就能早点发现了。
    “白玉师兄野兔要焦啦!”
    “你开了他的灵脉,那你的呢?”
    洛肜和白玉钦同时开口,前者闻言怔愣,后者低头翻转兔肉。
    [你开了他的灵脉,那你的呢?]
    她的灵脉自然也开了。
    洛肜垂眼扫过自己的手腕,那上面已经没有了伤口的痕迹,但灵脉里确实留了个无法磨灭的缺口,对将来的修炼或多或少,可能会有点影响。
    “可以吃了。”白玉钦轻轻撕下一块兔背上的肉,尝过味道后,觉得尚可,才扯了个兔腿递给洛肜说:“小心烫。”
    “谢谢。”洛肜伸手接过,抬头瞄了眼白玉钦的神色,咬了口兔肉说:“我,我的灵脉也开了,但我是不开不行,他把情蛊种在我的灵脉里,我必须割开灵脉才能把蛊虫引出来。”
    “嗯,以后,别一个人做这么危险的事了,你可以告诉师长,告诉——”他说到一半没了声,洛肜立马接上道:“好的!以后我遇到这种事一定先告诉你!到时白玉师兄你要帮我哦,我很记仇的。”
    不喜欢讲大道理。
    “好。”白玉钦颔首,看着开心啃肉的洛肜,目光逐渐暖化。
    他自然会帮她的,早就答应好的事,他从不反悔。
    洛肜自觉哄好了小古板,放心地打起了牙祭,嘴里嚼着鲜嫩多汁的兔肉,心里芜湖芜湖地感动着:这个世上怎么会有小古板这么完美的人!提剑可斩妖魔,收剑可做百菜。长得好,天赋高,还有什么是他不会的?!烤个肉都这么好吃!
    白玉钦见她左手的纱布沾上油渍,将架着野兔的树枝插在火堆旁说: “你的伤该换药了。”
    百年怨气带有强烈的腐蚀性,造成的伤口非比寻常,要频繁更换伤药才能尽快恢复。
    洛肜扫了眼左手,浑不在意道:“没事,已经不痛了。”一点怨气而已,伤不了她什么。
    白玉钦不赞同地摇头,从乾坤袋里取出药包,拉过她的手强制换药。
    他取下层层纱布,本以为会看到血肉模糊的掌心,结果却见到一层粉嫩的皮肤,再晚点拆,估计疤痕都消失了……
    但这怎么可能呢?
    他上的药他知道药性,不可能会有这么好的效果。
    白玉钦抬头看向单手吃兔腿的洛肜,垂了垂眼,当做什么都没发生,继续给她换药包扎。
    第39章 恶煞二
    洛肜心里装着其他事, 并没有发觉白玉钦刹那间的眼神波动。
    眼看子时将近,腰间的阴魂又开始苏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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