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花园的梅花开得很美,慕思思跑到那边去,让人摘了好几朵下来。
    落雪降落之时,养心殿这边的人也宛若处在冰窖之中,心情一如天上的大雪,被冻得僵在原地,完全不敢抬起头来。
    其他人几人都在为着自己的观点争执不休,唯有太傅站在一旁,倒是有些反常的没有言语。
    因为,他们现在讨论的,都是关于闻明孚子嗣的事情。
    大臣们原本对于这件事情就积极无比,即便进宫内的美人尸体都快要堆成一座小山了,他们也毫不气馁,仍旧在为此事争论着。
    如今看见太傅的女儿进宫后,居然安然无恙到现在,并且一点惹怒皇上的消息都没有,他们的心又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慕太傅此时不出声,是因为这件事涉及到了他的女儿,原本送进宫里来,就已经让他跟夫人心痛不已。现在慕思思的真正消息都没有传出来,那皇后的地位还不是皇上说给就给,说废就废。
    他的乖女儿在宫里如履薄冰,他再在她地位不稳的时候提出给皇帝送女人。这不是再一次把他的掌上明珠往火坑里推吗?
    闻明孚执着宣笔,慢慢地在折子上勾勒了几笔,听见他们不再吵了,这才抬头,漫不经心地说道:“你们刚才说什么来着?”
    众人也不是第一次见他走神了,于是便想再提及刚才的事情。
    闻明孚却随手扔了笔,以手撑着下巴,“哦,朕想起来了,是说后宫的事情吧。”
    他眼睛里泛着冷意,语气却十分温和,继续问道:“刚才是谁说,给朕又挑选了一批新的美人?”
    相貌儒雅的中年男子开口:“是臣……”
    闻明孚笑了笑,“原来是唐大人。唐尚书选的人,美吗?”
    尚书听见他这句话,也不知道是皇帝松口了,还是有了别的打算,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
    闻明孚敛了笑意,冷声质问:“莫非尚书给朕选的,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尚书连忙解释:“自然是一等一的美人,就连臣的夫人见了,都夸她们温柔淑娴,国色天香。”
    闻明孚颔首,似乎很是满意。
    尚书还以为圣上肯再纳嫔妃了,却听见闻明孚带着笑意说道:“既是如此,尚书的夫人都如此满意……”
    唐尚书忽觉不妥,正要说些什么,闻明孚便不急不缓地补充道:“那朕都不夺人所好了,美人就都留给唐大人享用吧。”
    闻明孚看向常春:“传朕旨意,吩咐下去,另外再挑选些良家子,送到尚书府中。”
    尚书大惊:“陛下,臣都五十有余了。这……”
    闻明孚轻敲了下书案,“尚书家中是只有一女吧?”
    尚书道:“是……”
    闻明孚冷冷看向他,语气不悦地说道:“你自己也没有儿子,倒管起朕生不生儿子来了?”
    尚书见皇帝神色已经阴沉下来,若是他再提下去,怕就不只是送美人这么简单了,他再不敢多言,只是想起家中妻女,只怕此次回去不好交代了。
    闻明孚有些不耐地揉了下眉心,“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其余大臣看见了尚书的下场,哪还敢在这会儿提起让皇上纳妃的事情,连连摆手。
    闻明孚又看向慕太傅,耐心地问道:“那太傅呢?”
    慕太傅行了一礼,语气镇定地回答:“臣并无异议。”
    闻明孚说:“既然如此,还留在这儿做什么?”
    等到大臣们都离开后,闻明孚坐回到椅子上,神色厌烦,“吵得朕头疼。”
    常春上前,替他按摩着穴位。
    闻明孚情绪稍微平复下来,随后问道:“皇后呢?”
    常春这会儿不时地就会派人去打听那边的情况,听到闻明孚的话,也不必再问其他人,很快回答道:“皇后娘娘在御花园赏花。”
    闻明孚站了起来,“这么冷的天,能有什么花好看的。”
    他随手拿了件披风,抬步就走。
    常春知道他这是要去找皇后的意思,连忙带着其余宫人跟了上去。
    御花园里,宫女们拿着做工精致的花瓶,端正地举起,放在皇后跟前。
    慕思思把她看中的梅花一枝枝地放进了花瓶里边,似乎对着自己插花的技术很是满意,她端详了数眼后,又让其他人把那一株的梅花摘了下来。
    冬天还在盛开的花并不多,所以能带回去的就少了。慕思思见花瓶都放满梅花后,也不知道该做什么才好了。
    绿由见她神色恹恹,似乎没什么精神,便提议道:“娘娘,今日雪景这么好,不如让他们给您堆个雪人?”
    慕思思一听这话,倒是来了兴致,点头允了。
    一众宫人为了讨皇后欢心,纷纷将使出看家本领,搭起了雪人来。
    只不过他们还没来得及把雪人弄成人形,便看见不远处往这边走来的皇上。
    见此,他们连忙放下手中的雪,跪了下来。
    慕思思见她们突然都安静了下来,正想回头,一件披风就往她身上系去。
    闻明孚摸了下她的手,阴沉着脸看向他们,“这样的天气还带着皇后出来,让她着了凉,你们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宫人们哪敢说些什么,只重重地磕头,连声求饶。
    慕思思也摸了下自己的手,“我没事啊,就是太无聊了,所以出来玩一下。”
    闻明孚似乎对慕思思的手情有独钟,把玩了一下后,又开始数她的手腕的红珠,很是随意地问道:“玩什么?”
    但他那不悦的口吻显然也是松了些许,至少没有再冷冰冰地盯着他们看。
    尽管众人还在雪地跪着,但心里也松了口气。
    慕思思理直气壮地说道:“摘花啊,我选的梅花可漂亮了。”
    她让绿由起来,把花瓶拿给闻明孚看看。
    绿由不安地抬头,看向常春。
    常春总管点了点头,她鼓起勇气,将花瓶送到了皇上面前。
    闻明孚随手接过,对上慕思思一脸得意的神色,她仿佛自己做了什么十分了不起的事情,炫耀一般地说道:“好看吧?”
    慕思思选花向来随心所欲,大的小的都有,放在花瓶里挤成一团,就显得有些杂乱。
    闻明孚看着无论也谈不上美观的东西,怎么也说不出违心的话来。
    他便伸手又揉了把慕思思的脑袋,将花瓶递给常春,交代道:“将这个放去朕的寝宫。”
    慕思思正想说那是她的花瓶,然后就又被闻明孚打横抱起。
    她连忙抱住他。
    闻明孚往她脸颊贴了贴,在感觉到一阵阵的凉意后,皱眉道:“太冷了,回去。”
    他也不管慕思思愿不愿意,直接抱着人就走了。
    常春对底下跪着的人摆了摆手,示意他们赶紧起来回宫。
    慕思思本来以为被拎着回去就完事了,谁知道她才刚在软塌坐下没多久,就有人端着两碗药走了进来。
    一碗是闻明孚的,另一碗是她的。
    慕思思听系统提起过,闻明孚似乎是生了什么病,所以需要经常吃药。但是他又总是嫌药苦,让太医院的人配制出一副不苦的药来,喝了一口不满意,就会让人把今天负责配药的太医拉出去砍了。
    所以在看见宫人端药过来时也没多想,直到看见一名宫女站在了自己面前,她慢慢地反应过来一丝不对劲,不放心地问了句:“这该不会都是给我喝的吧?”
    慕思思最讨厌这些苦药了。
    闻明孚说:“哦,不是……”
    还没等她放下心来,就又听见他指了指另一碗:“这是我的。”
    慕思思看向站在自己跟前的宫人,很警惕地问道:“那这一碗呢?”
    闻明孚将她揽到怀里,又探了下慕思思的额头,“你的。”
    慕思思瞬间眼睛瞪得大大的,不服气地说:“为什么我也要吃药呀!”
    闻明孚低头看她,很是不解地说道:“不喝药,会生病。”
    这般脆弱的体质,出去吹半天冷风,晚上准会发热。
    慕思思与他商量:“我不喝行不行啊?”
    闻明孚一副没得商量的表情,指了指那位宫女,“生病了就得吃药。”
    慕思思心想,你这一嫌药苦就要砍人的狗脾气,还好意思说出这番话呢。
    她拉住他的袖子,顶嘴道:“可是你也没喝药啊!”
    饶是他们知道皇上近来对皇后容忍度高,并且百般迁就着她,但是在听见她这般大胆的话语后,仍是忍不住有些惊诧。
    常春更是将头垂得更低了些。
    要知道陛下可是最厌烦别人提让他喝药的事情了,平日里每次轮到这些小太监们端药过来,他们都战战兢兢的,因为端药过去就跟送命也没什么两样,大部分时候皇上都是心情不好的,幸运的话是只砍太医的脑袋,顾不上他们;如果倒霉起来,那就是两个一起遭殃了。
    果然,他余光处就瞥见了皇帝脸色暗沉了些,不悦地看向那碗药,就在常春叹息着着好不容易能出现个让皇帝稍微钟意点的人,没想到转眼间就碰到陛下的逆鳞时。
    闻明孚却什么也没说,只是不耐烦地把药拿了过来,一口喝了下去。
    常春神色明显露出一抹惊讶,就好像看见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闻明孚将碗底翻了过来,晃了晃给慕思思看,“朕喝完了,到皇后。”
    慕思思呆了呆,看着闻明孚,正想要不认账时,他却把宫女手上的药拿了过来,“一点苦都沾不得,还真是娇气。”
    闻明孚直接端着药,舀了一匙凑到慕思思嘴边,哄小孩子一样地哄道:“快点喝,喝完给你糖吃。”
    闻明孚嘴里还弥漫着一股苦药的味道,皱了皱眉,显然是讨厌极了这种气息。
    最近配制的药越来越苦了,皇帝决定回去就让人砍了那位太医。
    但是他还记得慕思思没喝药的事情,把人抱在膝盖上,喂她喝。
    慕思思盯着药看了好久,最终还是喝了。药才刚刚进口,她就被苦得脸几乎都要皱成包子了。
    折腾了许久,才终于把这碗药给喝完。
    闻明孚让人送了点糖过来,她吃了糖,嘴里冲淡了一些药味,才好受了些。
    慕思思数着手里的糖,每一颗都被做得很漂亮,尽管比不上现代的手艺,但在这时候看来已经算是很难得的精致款式了。
    她又吃了一颗,含了一会儿觉得不够,又扒拉出好几颗糖来,一下子全放进了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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