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勋看常乐越说越没溜,拉了他一把说:“行了行了,别说那么多没用的了,走吧。”
    常乐一愣:“这就走了?”
    常勋看了看他:“不走你要住这啊?”
    常乐一时语塞,说:“你……你没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就是专门过来带我扫个墓?”
    常勋听了,似笑非笑道:“有啊,带你去下个地方,跟你说。”
    常乐糊里糊涂地跟着常勋走出陵园,见他又买了一捧鲜花,随后又折返回墓场去。
    一路行至一处墓前,常勋将鲜花供上,认真地洒扫祭拜了起来。
    常乐看了看那墓碑,上头嵌着一个年轻男生的照片,模样英俊可亲,碑文上写着:
    爱子 段玖章生于 一九八五年一月二十日 故于 二零零七年六月十七日 慈 父 段忠平 母 王凤玲 二零零七年七月十日 立
    段玖章……常乐仔细想了想,自己记忆中并没有这个名字,连那照片中的模样也无法与任何回忆中的人贴合。
    “这是……”他试探着问道,“我小时候曾经跟你们一起出去玩过的……那个哥哥吗?”
    “嗯。”常勋已洒扫祭拜完毕,默默点了点头,神色有些哀戚。
    “二零零七年……”常乐低声念道,“零七年我还在上小学啊,可是我怎么记得是初中的事?”
    常勋吸了吸鼻子,说:“你就见过他一次,当时又那么小,当然会记混了。”
    常乐听着常勋的鼻音,忙扭头看向他,果然看到他眼眶已经红了。
    常勋又抬手蹭了蹭鼻尖,抽了抽鼻子,忽然笑了,说:“当初我俩带你去白狐洞,跟你说让你多穿点,你就是死活不听,非要贪凉,穿着背心短裤就去了。结果洞里只有十来度,你冻得跟孙子似的,还是玖章把衣服脱了给你穿的,结果回去他给冻感冒了,又害得我照顾他好几天──这些你都不记得了。”
    常乐看着常勋,脸上是笑着说着,眼角却分明滚下了一滴泪。
    他连忙摸出一张纸巾,递给了常勋,说:“哥,别难过了,都这么久了。”
    常乐接过纸巾擦了擦脸颊,深深叹了一口气,说:“是啊,都这么久了,十年了,他如果还活着,今天也满三十三岁了。”他顿了顿,扯出一个笑容说:“生日快乐啊,老段。”声音却是哽咽的。
    常乐不知该如何开口安慰,他又看了看那碑文和照片,冰冷的文字和定格的青春,这里埋葬着他哥哥曾经的爱人,也可能埋葬着他们的爱情。
    “你说你要是活着,”他听着常勋又说道,“咱俩是不是早就分手了。”
    常乐不解其意,转头看着常勋。
    “你这天赋资质,赶上这一波小鲜肉的末班车,得有多少小姑娘跟你投怀送抱啊。”
    常乐越听越糊涂,继而突然想到那回常勋劝他与高知寒分手无果后感慨的那一句“你可真是我弟”。
    他心里一惊,说:“哥……他……是直男吗?”
    常勋回头看向常乐,缓缓地点了点头。
    常乐迟疑着说:“所以……所以你才拼命反对我和知寒在一起吗?是因为你自己的经历?”
    常勋歪头道;“你不是不信他是直男吗?”
    常乐一噎,忙说:“啊……就你上回跟我说他说的什么境遇性什么的,我也……我也是有点含糊吧……”
    常勋苦笑了一下,说:“我说了你也不听,我也没办法,到时候吃亏的还是你自己。”
    常乐想了想,说:“我能吃什么亏?我喜欢他那么多年,不管他是不是骗我吧,好歹哄着我交往这几个月一年的,我也把他睡了,到时候也是我自己走了,是我渣,我始乱终弃,我吃什么亏?我俩又没有抑郁症,谁也不会闹自杀什么的……”
    “抑郁症?”常勋忽然冷笑一声,“你以为他是抑郁症自杀死的?”
    “不是吗?”常乐一怔,“我看过那次的爆料啊,小嘉姐不是说爆料的内容都是你们自己写的吗?”
    常勋摇头道:“除了小嘉那篇,都是路人投稿。我跟那个营销号创始人算是有点交情,请他帮忙把那个爆料发出去,可是人家也有自己的需求,所以是发路人爆料里夹带着小嘉那条的。我要是真有那个本事控制整篇推送,我能让他把那么多疑似直男的爆料都发了?要不是你们联合魏总坑我,我何至于两权相害取其轻,让他们发了那篇呢!”
    常乐听了心中一阵负疚,又不敢提起魏西岭的事,便问:“那他……是怎么过世的?生病吗?还是意外?当初你难过成那样……我爸妈也不让问,所以我也不知道……”
    常勋长叹一声,说:“是自杀,但不是抑郁症。”
    “那……那是因为什么呢?”
    “是被逼死的。”
    第七十章 往日时光
    “被……”常乐一时惊住,“……什么?”
    常勋叹了口气,举目四顾,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凉亭,说:“上那儿坐着说吧。”说罢抬腿便走。
    常乐讷讷地点点头,举步跟上,目光又扫过墓碑上段玖章的笑容,似乎唤起了些许童年时的记忆,却又委实模糊。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凉亭里,亭子是雕梁画栋的,当中摆着一张石桌四把石凳,但这陵园年头久了,这石桌石凳和栋梁廊柱都透露出一股浓浓的九十年代风格,颇有穿越之感。
    凉亭立于一个小坡上,居高临下,视野极好,但寒冬腊月,满眼除了枯枝败叶,皆是一座一座孤寂的坟茔,且高处不胜寒,又四面透风,所见所感具是荒凉萧索,常乐不免缩了缩脖子,用力裹了裹身上的羽绒服。
    他手扶着石桌,坐到一把石凳上,虽隔着几层衣料,却还是感觉到石头上的寒意侵袭到了自己屁股上。
    常勋在石桌对过也缓缓坐下,似乎对这凉意毫无察觉,眼睛仍幽幽地望着段玖章的墓。
    跟拍的团队在两米外,仍兢兢业业地录制着,常乐提醒常勋道:“不用叫他们先关机吗?”
    常勋回头看了看,说:“不用,这是要播的。”
    常乐微微诧异,此前他与常勋几次碰面,常勋都叫团队回避了,自己也从来没在节目中露过脸──除了戴着面具主持之外。
    可这回分明要说的是节目以外的私事,却又说是要播的──为什么要播这种事?难道也适合赵小嘉那回一样,为了转移什么火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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