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的对话裴砚宁也听到一二,他揪心起来,“是出了人命吗?”
    薛婵点了点头,“看来是这样。”
    “是镇子上那个杀人犯做的?”裴砚宁面色微白,不知这死的是个什么人,他左顾右盼了好一会儿,才从人群中看到一脸忧愁的崔钰,连忙走上前去。
    “钰哥哥,你没事罢?”
    崔钰摇了摇头,深深看了裴砚宁一眼,道:“是无赖沈金玉死了,不知是福是祸。”
    死了一个无赖,自然是皆大欢喜。可是沈金玉已经是村子里顶强壮的女人了,连她都不是这杀人犯的对手,不知这个杀人犯凶悍到何种地步。
    薛婵听着他们交谈,若有所思。
    “尸体在哪儿?”她开口道。
    崔钰的妻主吴大意道:“就在沈金玉家里!已经报官了,估计衙门的人马上就来了。”
    “我去看看。”薛婵转身便走,刚走了两步,感觉到胳膊上有一小股拉力,回头一看正是裴砚宁。
    “怎么了?”她轻声询问,顾及到裴砚宁许是受了惊吓,她用的声音很是柔和。
    “那种东西...看了不吉利的。”裴砚宁目光哀求,极力扮演着自己柔弱无辜的人设,这种事自然是能躲多远躲多远,怎么还有迎上去的道理?
    薛婵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宽慰道:“放心,我只是在外面看一看,不近身。”
    裴砚宁没再说话,默声看着薛婵离去。
    崔钰愣愣看了一会儿,无声地拍了拍裴砚宁的肩,倒是吴大意哟了一声,转对裴砚宁道:“你妻主胆子挺大啊。”
    裴砚宁淡笑一声,看着薛婵离去的背影,但愿她沾惹上什么麻烦才好。
    薛婵并未来过沈金玉的家,这还是第一次,若不是有人流引着,她一时半会儿怕是找不了这么快。
    沈金玉的家在村子偏南的一个偏僻处,周围没有什么邻居,倒是有许多荒草,长得长而杂密,屋子只有一间,还算结实,屋里的设施倒是十分简单,一张桌子歪歪扭扭的,地上有些凌乱。
    清河村大部分人都不熟悉薛婵这个人,她们见到一张生脸走近沈金玉家探看,有人看她扮相英武,不由问:“你是龙首镇来的官差吗?”
    薛婵闻声回头,道:“不是,我是村子里的。”
    “真的吗?我好似并未见过你,你叫什么名字?”
    “薛婵。”她答。
    薛这个姓在村子里不多见,她这么一说,部分人便有了些印象,然后窃窃交谈起来,目光却并未从薛婵身上离开,盯着她看她究竟想干什么。
    在靠近床的位置,薛婵发现了沈金玉的尸体。
    她睁着眼睛,半张着嘴,腹部的血洞还湿润着,衣服上的血迹倒是已经变得黑红。
    薛婵站在屋外,将这间屋子的结构记住,又看了一眼沈金玉的尸体,才转身离开了。
    村民们见她并未进屋,心道这个姓薛的怕也只是好奇,胆子真是不小。
    回家的路上,薛婵见裴砚宁还站在原来的地方等她,崔钰和吴大意显然已经回去了。
    “走罢,去吃饭。”薛婵唤了他一声。
    “怎么样?”裴砚宁忍不住询问。
    薛婵看了他一眼,道:“我没进屋,只是远远瞧了一眼。”
    惺惺作态,她一定是去确认沈金玉是不是真的死了,好断了她与沈金玉合谋的秘密。
    裴砚宁面上不显,跟着薛婵一路回家,不过裴砚宁有种预感,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今日村子里的女人们好像都没有去下地,外面嘈杂的声音间歇不止,裴砚宁目光沉沉,开始梳理和回忆薛婵做下的那些混账事。
    自从知晓薛婵将他的命卖给了丁财主后,几乎每日,裴砚宁都要这样回顾一遍,他怕稍有松懈,自己就会不敢动手。
    厨房里又传来锻打的声音,隔着一堵墙,裴砚宁每听见那边敲击一下,自己就要颤抖一回,他缝制着自己的衣服,想起以前还有铁钳的时候,她拿着烧红的钳子打在他身上,后背上被烫出一个疤,因为没有药,裴砚宁便生生疼了好几天。
    吃过饭后不久,龙首镇的衙门就来了人,从薛婵家的门前经过时,薛婵抬头看了一眼,瞧见一张熟面孔,便是上回那个面容瘦削很有精神的女人,应该是捕头。
    看来,这个逃出来的杀人犯就是那回在画像上看到的胖女人无疑了,这么些天了,居然还没有抓到。
    薛婵看着捕快们过去时,裴砚宁也正藏身在门后,静静地看着她。
    感受到裴砚宁的目光,薛婵回身与他对视。
    “别怕,不会来我们家的。”薛婵安慰一句,“这段时间,你先跟着我罢。”
    “嗯。”裴砚宁点了点头。
    衙门的人看过现场后很快抬着沈金玉的尸体离开了,尸体上盖了白布,从门前经过时,裴砚宁皱了皱眉。
    恶人终有恶报的。
    他的目光最终缓缓落在了薛婵身上。
    “要去打水吗?”薛婵等人走后,回过身询问。
    天已经快要黑了,裴砚宁将双手放进袖子里,点了点头。
    因为发生了命案,村里的女人开始结伴出行打水,毕竟听泉的位置有些偏,今日她们都没有下地做活,而是打完水早早回了家。
    此刻这条路上就只有薛婵和裴砚宁两个人。
    裴砚宁的袖子里藏着一把小刀,是之前厨房用的那把,后来薛婵在镇子上买了新的菜刀后,这把小刀便被闲置了。
    裴砚宁偷偷将它收了起来,薛婵似乎并未察觉。
    他跟在薛婵身后,一步一步地走,整个身心都高度地紧张起来。
    瀑布哗哗的流水声仿佛能多少掩饰裴砚宁的紧张一二,他双目如炬,缓缓地从袖中拿出那把刀。
    “薛......”
    “嘘。”
    裴砚宁还没说出她的名字,刀也还藏在袖子里,薛婵却突然转身,用手轻轻捂住了他的嘴。
    “别出声。”
    裴砚宁抬眸,看见薛婵如雪的眉目冷冷注视着另一个方向。
    那里有人?裴砚宁愈发紧张起来,还好他还没来得及出手,否则的话就让别人瞧见了!
    可若只是寻常村民,薛婵不会是这个反应,难道是......
    然而那道人影只是一闪而过,薛婵眯了眯眼,想到身边还有裴砚宁在,并没有选择追上去。
    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那个杀人犯,恐怕还在清河村。
    “报官罢。”薛婵道。
    “真的是她?”裴砚宁皱了皱眉,方才看见人的时候,薛婵可是下意识来护住他的,便算是之前的一切都是薛婵演的、装的,这种危难之下下意识的反应,也能装出来吗?
    可是人只有薛婵一个人看到了,他并未看见。
    横不能在这种事上,这种时候,薛婵也要演一回戏罢?她做的这些若只是为了在外人面前显出她是一个好妻主,若真发生了什么事也是他裴砚宁的过错的话,这些就已经超出来了。
    何况这里没有人,没人看见薛婵演的戏。
    裴砚宁好不容易鼓足的勇气,在因为这样一出意外之后又熄了下去。
    在清河村这样偏僻的地方,传消息出去本就不易,等龙首镇的衙役赶来几乎要天亮了。
    由于是薛婵报的官,她们来后便率先找上薛家。
    “你亲眼看见的柳慧?”
    柳慧便是那杀人犯的名字。
    薛婵点了点头,“我可以确信,那不是清河村的人,而且她徘徊的地带距离沈金玉家不远,可以推测,她是回来看一看案发现场的。”
    问话的人乃是一个年轻的捕快,她听见薛婵这话一愣,道:“此话怎讲?”
    薛婵侧目看向一人手中拿的画像,道:“你们是亲眼看见柳慧,然后画的这张画像么?”
    捕快摇了摇头,“柳慧此人鲜少与人往来,我等是寻到她的近亲,照她们的描述画了这样一张画像。”
    “她们有多久没见过面了?”
    “应该有三个多月了。”
    薛婵气定神闲,口吻严肃,那捕快不自觉地被薛婵带着走,回答她的问话。
    “上回她们见到柳慧时,便是过年的时候。”
    “柳慧第一个杀的是什么人?”
    “是......”
    “李秀!”一个高昂的声音突然响起,薛婵早就注意到她,此人便是上回在客栈问薛婵话的那个捕头。
    “你是来问话的还是来伏罪的?”捕头眼神十分严厉地瞪了年轻的捕快一眼,吓得捕快连忙退到一边赔了好几声不是。
    裴砚宁站在一旁看着,心道薛婵怕是也逃不过一场审问,她如此事无巨细地询问案件详情,不免可疑。
    “你是什么人?”捕头眯眼打量薛婵一眼,“我怎么觉得你有些眼熟?”
    在她展开其他的联想之前,薛婵率先道:“之前在龙首镇镇西的客栈里,你来查房,我们见过。”
    “我不管你是什么人,本案详情如何,不是你该过问的。”
    薛婵与她正视,“可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你们找的人,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第15章
    简直是无稽之谈!
    “死者亲属亲自来报的案,告诉我们杀她的是谁,怎会有错?!”
    “死者亲属可有亲眼看见凶手容貌吗?”薛婵询问,然而那个捕头似乎并不欲回答,还用一副吃人的目光看着薛婵。
    薛婵倒是毫不在意,言简意赅道:“画像可能是错的,要么,柳慧已经易容,换了容貌,要么,她现在已经不长这副样子了。”
    捕头丁香玉眼神质疑:“你怎么知道?”
    “沈金玉是怎么死的,可有经仵作验尸?她的死不只有腹部那处刀伤那么简单。”
    见薛婵似乎真的知道些什么,捕头不满之色渐松,开始尝试好好与薛婵交流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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