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着陈茶的碎发飞扬,正好挠在程樘的下巴上,他低头,鼻尖窜入陈茶的体香和胰子的味道。
    恍惚间,程樘想,虽然出狱后没能一展雄心,但似乎因为怀里这姑娘,日子好像也没那么糟糕。
    他们俩出门早,到双河集上却不算早了,没抢到太好的位置。
    陈茶依旧是集市上最独树一帜的那个,别人都安静地等着买家上门,只有她清脆的嗓音响彻半个集市。
    来赶双河集的人有附近村子里的,也有附近的城里人,后者居多。
    这个集市比陈茶之前去过的集市都大,集市上的商品也五花八门,但是卖小家具的程樘还是独一户。
    当然这不代表家具好卖。
    住楼的看不上这些,住平房的还是舍不得买。
    半上午只卖出了一桌二椅,赚了二十五块钱。
    倒是马札卖的比较快,六把马札十五块钱很快就卖出去了。
    陈茶两只手交叉揣在袖口里,用胳膊肘碰了下跟木头人一样杵在一边的程樘,“下次,多做一点马札,这个好卖。”
    程樘也这么想的,点了点头。一转脸不知道看见了什么,嘱咐陈茶一句:“你在这看着,我去去就来。”
    陈茶润了润嗓子,继续喊:“走过路过不要错过!纯榆木家具,做工精良还不贵!”
    过了会儿程樘回来,右手捏着一串晶莹剔透得糖葫芦递给陈茶。
    陈茶楞了下,眯起眼笑了笑,接过来,“谢谢,程樘你真好。”
    其实,她并不喜欢吃山楂,只感动他对她这份宠溺和在乎。
    程樘嗯了一声,摊开另外一只手。
    他掌心躺着一个小瓶子,瓶身上就三个大字,雪花膏。
    “给我的吗?”陈茶眼睛顿时亮了,嘴上却道:“这玩意好贵的!浪费这钱做什么?!”明显得口不对心。
    “给你你就用。”程樘还是那副冷脸,送个东西像放高利贷的人上门讨债。
    陈茶本来想挤兑他两句,余光瞄到他耳朵通红,意识到他这是不好意思了才冷声冷气的。
    抿唇笑了笑,问他:“怎么想起来送我这个?”
    程樘别过头看别处没回她。
    陈茶是南方人,大约不习惯钱榆村这种带着海味的西北寒风,刚来村里时脸和手都还白白嫩嫩的,这才不过几天就有点爆皮和皴脸。
    陈茶已经习惯了他话少,等不到回答也无所谓,转身把糖葫芦塞进他手里,“这个给你吃,太酸了,我吃不了。”
    程樘皱眉咬了一口,甜滋滋的并不酸,他拧眉看陈茶,目露疑惑。
    陈茶注意力都在雪花膏上了,她拧开雪花膏瓶盖,凑近鼻尖闻了下味道,“好香!”
    没忍住,用食指抠了一点在手背上轻轻涂开,皮肤顿时滋润了不少。
    她把手背举到程樘脸前,“你闻闻。”
    程樘脸也红了,本想拒绝看着陈茶巴巴的眼神和执拗伸在自己面前的手,犹豫了下低头凑近闻了闻,点点头,嗯了一声,随手把剩下的糖葫芦用纸包好放进自行车前面的车筐里。
    陈茶爱不释手地摆弄半天,才依依不舍地装进口袋。
    双河集散的晚,中午两个人就在摊子前将就吃了点。
    花了去六毛四分钱买了八个水煎包回来,陈茶两个,程樘六个,还有两碗热乎乎的羊杂汤四毛钱。
    陈茶蹲在地上就着西北风啃包子,“程樘,一会儿散了集,我们去县城里的家具店逛逛吧?看看现在流行什么款式的家具。我觉得打些新样式会卖的快一些。”
    双河集来的买家城里人多,都不太喜欢这过时的老家具。
    程樘站在陈茶身侧,低头见她被风吹的眯着眼,不动神色的挪了挪,站到她上方给她挡风,嗯了一声。
    一直等到半下午集市上都没什么人,还剩下一张小方桌没卖出去。
    陈茶虽然有点小失望,但是一天赚了四十五块已经很开心了,毕竟这是无本的买卖。
    也不能说无本,还得买树苗还要还人情,但眼下算是纯收入。
    程樘把剩下的桌椅重新绑回后座,陈茶去逛下末集。
    这里离家太远,陈茶没买不太好携带的白菜冬瓜,狠心割了二斤五花肉,然后买了些酱油醋盐之类的调味品。
    回村前,程樘带着陈茶逛遍了县城中心的家具店,陈茶比程樘看地还用心。
    “我觉得你可以考虑做一下做些小孩子用的东西,比如咱们看过那个婴儿学步车,婴儿床还有那个吃饭的餐椅。再或者打个那种衣柜什么的……”
    回家的路上,陈茶习惯性地叽叽喳喳给出自己的建议。
    衣柜什么的用木材太多,技术含量也高。婴儿床什么的可以试试。
    程樘想了想,还是摇头,“没有图纸。”
    看过的家具太多,他没都记住。
    “我能画出来。”陈茶信心满满地拍着自己胸脯。
    ******
    两个人到家天也黑了。
    陈茶开始收拾着做晚饭,程樘则去砍树了。
    之前的木材还剩一些,但是程樘这次去砍的不是榆树是杨树。
    “为什么换杨树?”陈茶仍旧是个好奇宝宝。
    “护河堤下面一共就两种树,榆树和杨树。杨树更直。而且榆木家具如果处理不好,会有虫眼和老隼头眼。我刚干这行,手艺还不算好,给孩子用的东西尽量用安全点的木材。”
    陈茶坐在灶台跟前,一边往灶膛里添柴,一边拿从灶膛里抽根燃烧着的细树枝往水里一摁,然后往墙上画。
    过了一会儿。
    “程樘你看!”陈茶招呼程樘看自己刚完成的作品。
    程樘凑近,才看清她在土墙上用烧黑的树枝画了今天在家具店看见的婴儿车什么的。
    虽然不能算是真的图纸,但是细节很详细,最起码程樘能照着做出来实物,当然尺寸什么肯定跟店里的有区别,这已经足够了!
    程樘很意外,“你还有这手?”
    陈茶点点头,很是骄傲,“跟我外公学的,这叫速写。”
    “有人在家吗?”
    程樘和陈茶同时扭头看向门口。
    这声音很耳熟,好像是张红艳。
    没等他们开口,张红艳已经不请自入了,她身后还跟着刘珍珠。
    陈茶心里咯噔一下,这二位登门,定是来者不善。
    第22章 、伯娘逼婚
    “二伯娘,三伯娘,两位可是稀客啊!”陈茶眼神示意程樘接手烧火,她笑眯眯地起身上前一步招呼人。
    两个人进来后,目光先在屋内扫了一圈。
    这小小的一间屋,兼客厅卧室餐厅工作室杂物间等于一体,本就很拥挤,这俩人一进来,更是塞得满满当当,连转身都费劲。
    张红艳跟刘珍珠都对这间小破屋不陌生。两个人结婚后闹着要分家单过的时候,这也曾是她们的落脚地。
    刘珍珠结婚晚,却是第一个要搬出来单过的。
    程家穷,分家也给不了什么,只这一间闲置老宅。
    所以刘珍珠和程宣在这间小破屋里将就了几个月。
    刘珍珠娘家就是钱榆村的,娘家人见她住在这种地方心疼到不行,一个表哥看不下去她受这苦,把自己一处闲置房让给他们住了。
    就是他们家现在的住处,也是土坯房,不过比程樘他们现在住的这间好多了,又大又宽还新,主要有三间,地理位置也略好些。
    后来张红艳也闹着分家,也在这小破屋里住了段时间。直到程家二老离世,这小破屋才重新闲置,后来被程鼓当了柴房用。
    一晃这么多年过去,小土屋没人修缮没人维护,以至于看起来像危房,又破又烂,随时要倒掉似的。
    她们俩没想到,程樘和陈茶这一拾掇,屋子破归破,但是屋内干干净净板板正正,布置得很温馨。
    张红艳先感慨,“这家里有个女人就是不一样!光程樘自己说什么也不能这么有人气!”
    陈茶微不可见地皱了下眉头,总感觉她话里有话。
    刘珍珠会说话些,笑着附和道:“对,还是陈茶能干,才把家里拾掇得这么规整!”
    “三伯娘,就你会哄人,说的我都不好意思了。”
    陈茶招呼她们两个坐在的屋子中央的小方桌旁,拿了白瓷碗倒了两碗白开水,给她们一人一碗,嘴上歉意道:“还没来得及买茶碗,也没有茶叶,你们别嫌弃!”
    “都一样!你们这日子刚开始,慢慢来。”张红艳笑得和善,这话更是亲切得像个自家长辈,尽管她本来就是。
    她的态度前后反差太大,让陈茶不由地心生警惕,只笑不说话。
    刘珍珠吸了吸鼻子,目光盯着锅,“做什么好吃的呢?这么香!”
    陈茶装作没听见,反问她们:“两位伯娘怎么一起登门了?这是有什么事吗?”
    心想这俩货凑到一起,一定没好事!看样子是冲他们来的。
    张红艳抢着道:“我们这有句老话叫有钱没钱娶个媳妇儿过年!这离过年也就还一个多月了,我们来问问你们俩定好结婚的日子了吗?选哪天办婚礼?”
    陈茶心道:果然让程樘猜中了,这二伯娘还真上门催婚了。
    至于刘珍珠,陈茶猜她是被张红艳拉来的。当然,不排除刘珍珠也想跟来看热闹。
    陈茶心里猜测,面上却带了几分娇羞,“我跟程樘还在商量呢!”
    潜台词结婚是我们俩的事,跟你们有什么关系?
    张红艳也不知道是真听不懂还是装听不懂,依旧热情得活像个媒婆,“你们俩都年轻,啥也不懂!结婚选日子这事可不能瞎来,不是你们喜欢哪天就能哪天的。这选日子都是有讲究的。
    程樘这孩子也算是我养大的,虽然他现在跟我不亲了,但是我真心拿他跟栋栋一样待。这不,我特意找了人给算了几个日子,你看看喜欢哪个?”
    她把手里一直拿着的红纸卷放在桌面上,展开,推到陈茶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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