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榆村有史以来第一次喊话前没放国歌。
    陈茶连最基本的客套都免了, 直接用广播喊道:“你们要找我算账, 倒是给我留条道啊!堵那么严实我怎么回家?”
    全村没有人不认识陈茶的声音。
    别看陈茶来钱榆村的时间短, 除了村长,这广播就数她用的最多。
    围着谭新建他们吵闹的村民们, 安静了一分钟,又骂骂咧咧呼呼啦啦涌向了学校门口。
    陈茶跟来讨伐她的村民们隔着学校的铁大门会了面。
    看起来是陈茶被全村人堵在校园里, 实则是她占据主动权。
    这学校的房子是全村最高的。院墙是纯砖的而且为了防止熊孩子们翻墙出去院墙垒的特别高,顶上还叉着密密麻麻的碎玻璃片。
    别说孩子,成年人徒手都爬不上来。
    大门是铁的, 同样特别高大。虽然是镂空的,但栏杆之间的缝隙孩子都钻不过去,大人就更钻不了, 大门最上方,是一片由矮及高的铁箭头造型。
    这样看起来陈茶被困实际上反而能最大化保证陈茶的安全,还不妨碍她跟村民们对话。并且大门口宽度有限, 真正能跟陈茶对话的不超过十人,剩下的人只能一层又一层站在外面台阶上往里面张望。
    但是台阶是逐渐向下的,越后面越看不见她, 想骂陈茶都接不上话。
    村长打头在大门正中央, 两边一次排开站着所有的村干部, 再往旁边就是村里说话比较有威信的长者。
    陈茶眉头挑了挑, 莫名想起了电视上皇帝上朝那画面。而且她就是那个女皇,面前这些从前往后是官位排的朝臣们。
    这个想法顿时让陈茶心情好了很多。
    为了更配合女皇的形象,陈茶还回村委办公室拖了一把木椅子来,舒舒服服的坐在了大门前,跟站在门外的“朝臣”们大眼瞪小眼。
    “陈茶,你……”村长都不知道怎么说她,手往背后全村人指了指,“这次的事你是真的办得不地道。咱们村的人都让你害惨了。”
    这话陈茶可不认,“村长,饭能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我办什么不地道的事了?又害到谁了?公安都夸我见义勇为,还说会给我发奖章呢!怎么到你们嘴里我就是祸害了?!”
    一句话像是水滴滴入沸油,油星子霹雳吧啦四溅。
    不过试图溅陈茶的不是油星子是唾沫星子。
    “你个不下蛋的母鸡,自己生不出孩子就见不得别人好!我们抱养个儿子关你p事!你凭什么告我们?”
    “你自己都是个来路不明的女人,有什么脸告别人买媳妇?又没花你家钱!贱人!”
    “她就是个欠艹的浪货!还告人家买媳妇?你自己上赶着倒贴程樘就不许人家收钱了?”
    “去年一见她我就说她妖里妖气的不是好东西。”
    这声音听着耳熟,陈茶往外探了下头,果然从人群缝隙里看见跳脚的李兰。
    一个年龄大点的老太太,仗着年龄优势挤到大门口,哭着怒声质问陈茶:“程樘媳妇儿,老婆子我没得罪你跟程樘吧?他小时候我们家或多或少还帮了他点。他大了你们在钱榆村落脚,我们也没反对过。你俩结婚我们也随了礼钱。我就想问问我们家哪碍你眼了你这么对我们?就因为你这一告,我们家几千块钱打了水漂不说,我两个儿子都进去了。你让我们家里剩下这几个女人家家的可怎么活?”
    这老太太两个儿子,一个买了被拐卖的姑娘当老婆,一个买了小小的婴儿。
    “宋婶,你别怕!她把你小宋送进去,你让她给你养老!”人群里立马有人给老太太出主意。
    “就是!早知道这样我们去年就该把这贱人轰出村去!”
    “现在让他们滚也来得及,要不然以后还指不定霍霍咱们呢!让贱人滚出钱榆村!”
    “贱人滚出钱榆村!”
    “滚出钱榆村!”
    “……”
    陈茶起身站到椅子上。
    他们一人一句她插不上嘴,但是统一喊口号反而好办了。
    “人多声大不代表有理!”陈茶拔高嗓门,“你们觉得买女人买孩子都没错为什么不敢去派出所闹?你们这么理直气壮怎么不敢去问公安要人?说明你们知道这事不对!你们不检讨自己也就罢了,往我身上泼脏水倒是越泼越来劲!想轰我走,你们有资格吗?”
    “我有资格。”村长用烟袋锅子重重敲了一下栏杆,“我作为这个村的村长,我很后悔去年冬天一时心软把你留在了钱榆村。现在我代表全钱榆村村民要求你跟程樘搬出钱榆村,从此你们不再是钱榆村的村民!”
    陈茶很失望也越愤怒,“我以为你身为一村之长,虽然年龄大偶尔糊涂但是这种大事上能不含糊,没想到你也这么糊涂!”
    村长摇摇头,一脸悲愤:“就是大事上才不能含糊,我今天才过来。你跟程樘做买卖我还很高兴,想着咱们钱榆村的百姓们都能跟你们沾沾光过上富裕的日子。谁承想你们自己过好了却害的全村人要活不下去了!
    你口口声声他们有错,他们错哪了?就错在太穷了!穷得十里八乡一听是钱榆村的人家姑娘都不愿意跟。村里姑娘好嫁,哪个小伙娶媳妇容易?大家又不是傻子,能花五百块讨个正儿八经的老婆谁愿意花五千块买个来历不明的女人?你知道……”五千块对一户人家意味着什么吗?
    陈茶从椅子上下来,奔波了一上午,她腰又疼了。手边没抹布,干脆用袖子擦了下自己踩过的地方,坐在椅子上,胳膊搭在椅背上,姿势舒服惬意。
    所有能看见陈茶的村民们:“……”
    知道的,这是全村人围攻陈茶自己。不知道的还以为陈茶垂帘听政,全村人在门外给她汇报工作。
    村长被她这样的行为跟态度,气到说不出后面的话。
    陈茶见村长不吭声了,挑了下眉,问他:“村长你说完了?那轮到我了?行!你说钱榆村穷,这个我不跟你犟。但,穷是犯错的理由吗?之前王山就因为穷用粗制滥造的床垫去卖钱,结果不光连累了我们家的名声,还被人家告了!你们敢围着我闹你们敢围着派出所闹吗?敢围着告王山的工人闹吗?”
    陈茶目光一一扫过门外的村民们,讥讽地勾了勾唇:“你们不敢!因为你们不光穷你们还欺软怕硬!目光短浅!好吃懒做!愚昧无知!总而言之就是穷且蠢!只会窝里横。”
    门外的村民们一听又急了,开始叫嚷怒骂喊陈茶滚出钱榆村。
    “我说实话你们觉得刺耳听不下去了是吗?听不了别做丧尽天良的事啊!在钱榆村你们穷横穷横的,走出去试试看谁惯着你们!你们口口声声花自己的钱,倾家荡产买姑娘买孩子你们做没错什么。
    那我问你们,人家姑娘做错什么了?那些还在吃奶的孩子又做错什么了?被人贩子拐离家乡离开父母失去家人已经够惨了!被你们像牲口一样买回来拴着,你们良心不会不安吗?你们就没想过人家姑娘的父母家人此刻该是什么样的感受?
    如果那些男婴不是被父母遗弃的而是被人贩子拐卖来的。你们想没想过人家那些孩子的父母家人此刻也是家不成家?
    当然,你们不会想这些。你们这些人只允许自己对不起别人不允许别人对不起你们!我跟程樘穷的时候你们狗眼看人低,少见伸手帮忙的多见落井下石的。我们富了以后上门来巴结的倒是不少。
    我们俩刚到钱榆村过的什么日子,你们不瞎都看得见!比你们这里所有人都难。我们因为穷偷了还是抢了?没钱就赚,别丧良心。
    一群成年人倒是惯会装聋作哑!整天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尽干些丧尽天良的事!
    说到底,你们就是贪心!知道穷不好好赚钱整天一门心思娶什么媳妇儿?养得起人家姑娘吗?家里有闺女的怎么了?生个儿子你家有家财万贯给他继承还是能有皇位继承?”
    陈茶句句如刀,直戳村民们心窝子。
    “再说,想轰我们走?!不好意思,你们没这个权利。我跟程樘的户口就落在钱榆村,除非我们想离开,否则你们任何人……”陈茶目光在村长脸上落了落,讥讽地勾了勾唇:“都没有权利轰我们离开!哦,你们都是法盲!没事,你们尽可以到派出所或者到镇上去闹,看看能不能开除我跟程樘的村籍!”
    村籍陈茶不稀罕,但是被人轰出去跟自己离开可是两码事。
    钱榆村的村民们不知道是心虚还是真不懂事。大门外让陈茶滚出村的叫嚷声越来越大!
    如果杀人不犯法,这些人大约早就冲进来把陈茶绑在柱子上烧死她了。
    陈茶见跟他们说话无异于对牛弹琴,嗤笑一声,懒得在再开口。骂有个屁用,伤不到她分毫。
    “行了!”村长回头怒喊一声,“都闭嘴!骂能解决事情吗?”
    村民们声音渐渐小了下来。
    村长看着陈茶,“你这丫头嘴皮子厉害的很。我说不过你!我们村里的人都说不过你。但是这事得解决!”
    陈茶靠的累了,又换了个姿势坐着。今天在外面时间太长,腰背疼得跟针扎一样。她也想速战速决了,于是顺着村长的话问:“你想怎么解决?”
    事情过了一天,村长才带着人来,想必他们已经商量出他们满意的解决办法了。
    “事情是你们惹出来的,你们得负责解决!第一,你跟程樘得赔村里人买老婆孩子的钱。第二,你跟程樘人脉光,由你们负责去找关系想办法把进去的男人都捞出来。捞不出来的话,你跟程樘得养着他们的爹娘老婆孩子,直到他们刑满释放!第三,你们现在的房子是村里租给你们的,我们商议过,不再组给你们了!你们搬走!”
    陈茶直接被这么无耻的要求气笑了,“我要不答应呢?”
    “你跟程樘搬出钱榆村。我们地方小,容不下你们两尊大佛。而且,你的工地也得停工,我们村不会再有人帮你们干活。”就不信你们不怕。
    村长说得直白,陈茶也极为不客气:“别看你是一村之长,这事你说的真不算!”
    与此同时,不远处走来几个陌生人,试图挤进人群。
    “让一让!借过一下,请问哪位是陈茶?”
    最外圈的人一听来找陈茶的,扭头看过去。
    只见三男一女,扛着一堆奇怪的家伙事,都是陌生脸孔。
    “你们是干什么的?”
    “我们是市电视台的,想采访下陈茶。”
    周边的村民一听,连忙让开路。
    如陈茶所说,这些村民们也就敢窝里横。他们知道电视台是公家的,不敢惹。
    后面的人让开,前面的人虽然不明所以,见大家都让开,也跟着让开了路。
    终于挤到最前面的记者:“……”
    这画面过于诡异,以至于见多识广的记者们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
    陈茶当然知道他们会来,起身走到门口打开门,“你们是电视台的同志吧?大老远让你们跑一趟,辛苦了。”
    “不辛苦。你跟程同志实在太励志了!是咱们整个市的致富状元。”
    陈茶往他们身后张望了下,没忍住开口问:“那个……我爱人没和你们一起来?”
    “哦,他去停车了,一会儿过来。你是要等他一起接受采访还是现在我们就能开始?或者你也可以换个环境好点的地方,打扮一下也可以,我们等你。”女记者见陈茶衣袖上有土,怕她觉得自己形象不够好。身为女人她了解女人爱美的心。
    谁知道陈茶摇摇头,“咱们就在这采访吧!要不然我怕你们一会儿采访不到我了。”
    “啊?”记者十分惊讶,“为什么?”
    陈茶目光往村长以及他身后围着的村民身上落了落,“因为我们村现在在闹着赶我跟程樘离开村子呢!”
    村长:“……”
    村民们:“……”
    确实如此没有错,但感觉就像两个孩子打架,结果老师来了,受委屈那个当面跟老师告状。
    他们都有些心虚。
    尤其是村长,心里咯噔一下,心道坏了。
    陈茶跟他们在这里废话这么久也不是真要跟他们争辩出谁对谁错。就是为了拖延时间等记者来。
    村长以及几个村干部互相对视一眼,都觉得电视台这时候来采访对钱榆村的人没好处。可他们现在也不能走,走了更不知道陈茶会对记者说什么。
    村长认命地闭上眼,心想又输了!
    这陈茶可真是个祸害!
    村长还有个不详的预感,钱榆村怕是要毁在陈茶手里。
    其他村民们就没这觉悟了,甚至还有人主动朝记者喊话诉冤,气得村长脱了鞋扔他们。
    他觉得陈茶有句话说的对,钱榆村这些人是真的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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