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距离那东西很近。
    他看着那诡异的东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殖,碰见火焰之后,瞬间化为灰烬。
    一缕诡异的香味在屋子里弥漫。
    “快,通风。”秦偃月喊了一声。
    皇帝忙将窗子打开,还顺手将那小火炉扔了出去。
    “那是什么东西?”他的脸色很不好看。
    那种腌臜之物,竟一直潜伏在云妃胃部!
    “蛊虫。”秦偃月道,“一种我所不知道的蛊虫。”
    在爷爷的记载里,只有幻心蛊,没有胃部这蛊虫的存在。
    这也是她当机立断将云妃胃部打开,用最直接的方式将蛊虫取出来的原因。
    云妃已经禁不住来回试验了,不如直接切除来得安全。
    大抵,下蛊之人也没想到会有人能开腹取蛊。
    皇帝面色复杂。
    蛊虫这种东西在很早之前颇为流行,天灵道人和开国皇帝都对蛊虫深恶痛绝,但凡发现使用蛊虫之人,判以重罪。
    久而久之,蛊虫也少了起来。
    谁曾想,这种东西,竟在云妃体内存在了十几年!
    “小师妹。”陆觐突然喊了一声,“这娃娃失血过多,心脉受损严重,情况相当不好,输血吧。”
    秦偃月看着手术伤口上不断流出的鲜血,脸色大变,“林太医,将输血袋拿过来。”
    本就虚弱的身体因失血过度而导致血压急速下降。
    必须靠输血来维持生命。
    “止血。”秦偃月额间泛出的冷汗如珠子一般往下落。
    在宫里的好处是,能用到天下最好的药。
    用上最好的止血药之后,效果还不错。
    止血输血同步进行,云妃的脸色终于恢复了一些。
    接下来,是帮助云妃恢复正常心跳。
    “小师妹。”陆觐额间全是汗,“这样下去不行。”
    在这项分工工作中,他的任务最艰巨。
    云妃早已经处于假死状态,心脉几乎消散。
    她的命,就像是用一根头发丝一样的弦支撑着。
    这根头发丝本就随时都能断。
    他要护着秦偃月他们在这上面做开腹手术,无异于在这根随时要断的头发丝上再承重百斤。
    就算是他医术超绝,也使出了浑身解数才勉强保住云妃的命。
    秦偃月很为难。
    如果有辅助心脏跳动的设备,兴许还能帮助云妃渡过难关。
    现在的医疗条件如此落后,云妃又只吊着最后一口气,难上加难。
    她一时半会也想不到什么好办法。
    “重华,把天灵道人留下的药丸拿出来吧。”陆觐沉吟了一会,道,“兴许,只有那药丸能将云妃救过来。”
    皇帝听了,猛地一拍手。
    对了,药丸!
    天灵道人失踪之前,曾给过他三粒药丸,那药丸被蜡牢牢地封住,一直埋在太仪宫后院的一棵树下。
    若不是陆觐提醒,他险些忘了。
    “紫御卫,去取药丸。”皇帝吩咐着。
    紫御卫领命之后,皇帝也跟出去,“算了,朕亲自去取。”
    他攥紧手,大跨步往太仪宫去。
    “什么药丸?”秦偃月疑惑道。
    “我也不知道药丸的名字,天灵道人只留下三颗。”陆觐道,“三颗都被蜡封住,埋在树根下,说是有生命危险时再拿出来服用,可以救命。”
    秦偃月有些期待。
    爷爷的能力比她强太多。
    那个老头这么神神秘秘的,肯定会留下好东西。
    过了没一会,皇帝抱着一个药罐子走进来。
    “找到了。”他从药罐子里拿出一个腊封的药丸,将厚厚一层蜡掰开之后,里面还有一层包裹。
    那层包裹,正是大蜜丸外头那层塑料球。
    打开塑料球之后,里面有一个金色的药丸。
    “将药丸用水化开,给云妃服用。”陆觐吩咐道。
    皇帝忙照做。
    秦偃月想制止。
    云妃娘娘刚做了手术,还是胃部手术,怎么能喝水?
    这么没常识可是会出人命的!
    “放心吧。”陆觐看出了她的疑惑,“天灵道人留下的这药丸很奇特,我曾亲眼见过他用药丸起死回生。”
    “这味药只要放在舌底就能融化,津液生精气,用来化药丸是最好的。可惜云妃没有吞咽功能,用一点点水化开再帮她吞服下去也是一样的。”
    皇帝端水的手停顿了一下。
    津液生精气的说法他也听说过。
    在天灵道人留下的一本医书上记载,将舌尖抵住口腔上方,待津液溢满后,大口吞服而下,可延年益寿。
    津液总比水好。
    “朕来。”皇帝将金药丸放在舌底,待到药丸融化后,再嘴对嘴渡给云妃。
    时间一点点过去。
    药入口后,云妃娘娘并没有好转。
    相反,原本还断断续续连接的那根生命线,像是被从中间剪断了一般,咔嚓一声断了。
    云妃的身体也逐渐变得冰凉。
    “师兄。”秦偃月脸色大变。
    服用了保命的药丸之后,为何人反而不行了?
    “是不是药变质了?”她声音急切,带着哭腔,“药品都有保质期的,这药都过了二十年,是不是已经不行了。”
    陆觐的脸色也不好看。
    那金色药丸他只见过一次,并不了解。
    服用方法也是那时学来的。
    按理说,以天灵道人的细致程度,不可能将能过期的药丸送给他们。
    这也太奇怪了。
    秦偃月触摸着云妃的脉搏,脉搏依旧跟没了一样,深深按下去,偶尔才跳动一次。
    不仅脉搏停止跳动,仅存的命脉也因那药丸断开。
    云妃……
    已经没救了。
    “父皇……”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做了这么多,云妃还是没能留住。
    想到白天还在一起说话的人突然之间香消玉殒,疲惫感,无力感,悲痛感悉数涌上来。
    “对不起。”她眼眶含泪,哽咽道。
    如果不是她执意要给云妃驱蛊。
    如果不是她执意要做手术。
    兴许,云妃能多活一些日子。
    就因为她的插手,让云妃提前离开。
    皇帝看着云妃瘦削的容颜,手颤抖不停。
    他不敢相信这个事实。
    不敢相信他的云儿已经离开。
    音容笑貌仍在,伊人在怀,却天人永隔。
    皇帝无法形容那种感觉。
    成为皇帝以来,生死离别,悲欢离合,儿女情长都成了枷锁。
    他的心肠也跟着变硬,看着逐渐变冷的云妃,隐藏了多年的情感在一瞬间爆发。
    心底深处,如裂开一般,鲜血淋淋,生疼生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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