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时分,暑气稍渐,一支队伍就从飞沙城内出发,前往西方的沙海。
    队伍十余人,都是齐家人,因为要沿途勘探,所有人都没有御剑,手持器械徒步前行,和沙海中的散修区别不大。
    虽然装束上没什么特别,但城门处的散修比较意外的是,齐家的队伍中,少见了带了一辆马车。
    马车并非凡物,拉车的马都是灵兽,装饰更是华美,但放在修行道,没太大实用性,一般都是仪式性的物品,用来接送贵客,彰显对客人的尊敬。
    远观的散修本以为里面坐的是飞沙城的少主,但仔细看去,飞沙城的少主,竟然坐在外面驾车!
    此景直接把众多散修看愣了。
    飞沙城没出过剑皇,但家族势力放在没有大宗门的中洲也不小,能让自家少主给外人驾车,这外人得是个什么身份?
    不仅旁观的散修弄不明白,藏在暗处的有心人,同样如此。
    沙海外围,两名头戴斗笠的剑客,在沙丘上并肩而立,遥遥望着齐家人的队伍,走出飞沙城的城门。
    为首的剑客,是在鸦嘴堡露过面的剑仙林紫锋,他仅仅是扫了一眼,就认出了走在马车侧面的那个年迈老者:
    “陆剑尘果然也在。以前还在一起喝过酒,没想到多年不见,都老成这样了。”
    林紫锋身边的剑侠,是中洲小有名气的剑仙叶虹,在剑皇城也是榜上有名的人物,不过道行比林紫锋这样的老派剑仙,还是弱上一些。
    听闻陆剑尘的大名,叶虹眼中露出讶异:
    “飞沙城少当家驾马,剑皇城陆十三跟车,好大的排场;我觉得铁族府少主分量都不够,仇家那小姐过来,才有这资格。”
    “仇封情的闺女有这资格,不过她有个厉害外公,不缺仙兵,对这种半真半假的传闻不会感兴趣,齐家也请不动。能让齐家如此郑重款待巴结的人,想来也只有九宗第一青魁了。”
    叶虹略微琢磨,觉得有些道理,又道:
    “其他地方都没有消息,如果那人来了,在马车里的可能性最大。不过陆十三手持仙剑,论杀力是公认的玉阶之下第一剑修,没有之一,我肯定不是对手,这人怎么杀?”
    林紫锋扫了车队两眼后,转身走向沙海深处:
    “杀陆剑尘代价太大,我找个机会调虎离山,把陆剑尘引开,你去杀其他人。”
    叶虹只要不去对付陆剑尘,余下人对他来说都是剑下蝼蚁,自是没意见,转身跟着进入了沙海……
    另一侧。
    车队在沙海中缓慢行进,齐家族人按照路线,沿途认真勘探。
    老陆戴着斗笠,在马车旁缓步行走,时而拿起酒壶灌上一口,扫视周边沙丘;此举并非探察敌情,而是回忆年少时的往昔。
    齐甲靠在车厢门上,手里拿着舆图认真查看,不时有家里人过来禀报事物,而背后的车厢里,还传来聒噪声:
    “我滴娘诶~这什么鬼地方,热死个人。老陆,给我弄一张避暑符,我要中暑了……”
    沙海中气海极为炎热,哪怕外围也是如此,修士在其中行走自如,但凡夫俗子进来,走出不过几十里就得被活活热死。
    老陆有心让左云亭历练,自然不会让他过得太舒坦,开口道:
    “这才刚进沙海,还没开始热,就带了十张避暑符,到了火镰谷再用,不然到时候你连叫都叫不来,就成人干了。”
    “要不我回去吧,城里面没啥看头,至少凉快……”
    “齐家主听闻你是‘雏凤’,可是对你寄以厚望,这时候临阵脱逃,回去你好意思进人家屋?”
    “什么叫临阵脱逃?我是哪种人?我是方才掐指一算,觉得此行有点古怪,怕是凶多吉少,咱们应该回去再筹备一下,多买些法宝符箓防身……喂?你们听见我说话了吗?……嘿,这马车还有隔音不成……”
    ……
    -----
    左凌泉在画舫上拱了半天白菜,可能是酒劲儿作祟,有点上头,最后拱开了衣襟,在大白团儿之间拱了两下。
    洗面奶的感受让左凌泉飘飘欲仙,但吴清婉的感受却是不咋地,主要是左凌泉满脸大胡子,硬邦邦真和猪鬃似的,有点扎人。
    吴清婉肌肤本就柔腻细腻,哪里受得了这种摧残,本来还有点感觉,脸凑上来就直皱眉,一脚把左凌泉给踹开了。
    左凌泉也觉得脸上的胡子有点烦人,为了安全起见不能卸掉伪装,当下也只能悻悻作罢,和清婉道别后,离开画舫回到了沙丘。
    在画舫上和清婉打闹,时间虽然不长,但也不短,约莫两刻钟。
    左凌泉迅速回到篝火旁,本以为两个女子还在聊天,但抬眼看去,却见上官灵烨掏出来了一个美人榻,侧躺在上面,脸颊酡红,看起来是睡着了。
    旁边的谢秋桃也相差不远,靠在了美人榻旁边,怀里抱着铁琵琶,醉醺醺哼着异乡小调;团子则站在琵琶上面,用小爪爪乱拨,和弹棉花似的乱弹。
    铛铛铛~~
    左凌泉略显意外,落在了篝火旁边,扫了一眼喝了大半的酒坛:
    “你们怎么喝这么多?”
    谢秋桃有点小迷糊,见左凌泉回来,起身道:
    “上官姐姐见你不回来,有点心烦,就越喝越多了,我得陪着吗……船在哪儿呢?我得睡会儿,先走了……”
    说着直接趴在了琵琶上,然后驾驭琵琶,摇摇晃晃飞上了半空。
    左凌泉看得心惊胆战,本想提醒一句‘喝酒不御剑,御剑不喝酒’,但眨眼工夫,谢秋桃就已经到了云层之后,虽然歪歪扭扭,但也没啥大问题,他也就不送了。
    低头看向美人榻上的上官灵烨,左凌泉有点迟疑,本想抱着她回船上歇息,但画舫不大,回去了也没地方躺,现在没事儿,叫醒也不合适,他便在旁边盘坐下来,在旁边陪着。
    上官灵烨穿的是书生袍,虽然不施粉黛,但脸上的一抹酡红足以让人见之则倾心,特别是在篝火的映衬下,美艳不可方物。
    沙海寂寂无声,左凌泉在旁边陪护,也没太多可看的东西,慢慢把眼神移到了上官灵烨的红唇上。
    睡着了……
    左凌泉眨了眨眼睛,他不是乘人之危的性子,但都已经和上官灵烨啵啵嘴了,这时候偷偷亲一口,也是男友的溺爱,应该算不上乘人之危。
    左凌泉念及此处,凑到跟前,在朱唇上轻点了下。
    上官灵烨没醒过来,但微微蹙了下眉,应该也是被胡子给扎到了。
    左凌泉见此,摸了摸脸上的胡子,有些无奈地摇头笑了下,放弃了占便宜的想法,转而握住了上官灵烨垂下来的手,靠在榻旁看星星。
    明月幽幽,十指相扣,天地间只有篝火偶尔发出的噼啪声。
    可能是长夜漫漫太过无聊,左凌泉坐了片刻,也唱起了记忆中有些模糊不清的小曲:
    “……漫长古道悠悠~说不尽喜怒哀愁……”
    曲调很怪,词也哼得断断续续,但配上眼前无穷无尽的沙海,倒是挺应景。
    美人榻上,上官灵烨紧闭的双眸,感受着手掌之间的微暖,听着有些难听,却想一直听下去的小曲,勾起唇角不易察觉地笑了下。
    笑得百媚顿生,却没有让身边之人瞧见。
    本来这感觉很温馨,让人一辈子都不想醒来,可听到歌词中的一句话后,上官灵烨还是睁眼,醉熏熏抬头,问了一句:
    “什么叫只有一匹骆驼陪你?”
    “呃……你醒啦,歌词罢了,没说你……”
    “哼~……”
    上官灵烨闭上了双眸,又睡着了,只留左凌泉孤零零回头看着,不知该不该继续唱下去……
    第十四章 地底石室
    一夜休整后,左凌泉再次动身,在漫漫黄沙中搜寻起埋骨之地。
    上官灵烨依旧靠神通感知地下的情况,左凌泉前几日跟在身后,除了偶尔帮上官灵烨拍拍臀儿上的灰尘,也帮不上什么忙,此时谢秋桃来了,他便和谢秋桃走在了一起,改用最原始的法子探索。
    烈日炎炎,炽热的温度让沙丘外的光线都产生了扭曲,左凌泉扛着一捆铁杆,在沙丘上行进,时而望一眼远处独自前行的身影。
    谢秋桃昨天喝得有点多,一夜宿醉,到今天酒意都未完全散去,走路有点飘,边走边说着在外挖宝探秘的各项窍门,理论上说得头头是道,但从头到尾总结下来,就两个字——随缘。
    左凌泉跟着东一铲子西一锄头,挖了大半天连根毛都没挖到,自然起了怀疑,开口道:
    “谢姑娘,你确定你学过九宫八卦、风水相术?”
    谢秋桃头戴斗笠,在沙丘上干劲儿十足的往地下插探杆,回应道:
    “以前在映阳仙宫客居,学过一点,懂得不多,不过即便学会了,作用也不大。要是学过这些,就能轻易找到法宝机缘的话,那地下埋的宝贝早就被挖完了。上官姐姐那么厉害,不照样没找到吗。”
    左凌泉想想也是,不再多说,继续在旁边帮忙。
    沙海疆域何其辽阔,这样类似穷举的摸索之法,成功率有多大可想而知。
    左凌泉和上官灵烨慢慢探查,其实心思都放在沙海深处,等待里面出现异动,其他人找到打起来,他们再过去浑水摸鱼,机会要大得多。
    可惜的是,几人连续摸索了四天的时间,一无所获,唯一的消息,就是从路数遇见的散修口中,得知火镰谷那边好像有动静,几大世家都派人过去了,左凌泉便改道前往火镰谷方向,看能不能有所收获。
    不过在前往火镰谷的路上的时候,倒是遇见了些比较特别的东西。
    左凌泉和谢秋桃沿途摸摸挖挖,和上官灵烨保持着百余丈的距离,一起往沙海深处走。团子则化身为‘侦察鸡’,在周边飞来飞去帮着几人侦察周边情况。
    上官灵烨并未指望团子办大事儿,只是让它没事儿多飞飞,免得老当走地鸡,时间一长连怎么飞都忘了。
    不过没想到的是,几人走到一处古河道附近时,团子忽然兴冲冲地飞回来,落在左凌泉手中的铁杆上,用翅膀指向古河道某处:
    “叽叽~”
    看模样很兴奋,有点邀功的意思。
    左凌泉瞧见此景,眼神自是一喜;上官灵烨发觉异动,一个闪身来到跟前,询问道:
    “找到好东西了?”
    “叽!”
    团子点头如捣蒜。
    谢秋桃眼睛里露出激动之色,望向团子所指的方向:
    “我方才就觉得那里比较特别,看了好几眼,正想说来着。走过去看看……”
    说着提着长杆铲子小跑了过去。
    左凌泉和谢秋桃接触几天,对于‘方才就觉得特别’的话并不怀疑,因为谢秋桃几天以来,看哪儿都特别,恨不得把所见之处都挖一遍。
    很快,三人来到了古河道之内。
    古河道原本应该是一条入海大江,宽约两里,不过早已经干渴不知道多少年,只剩下一条漫长的凹槽。
    团子飞在几人前面,落在了古河道沿岸的一块崖壁下方,翅膀指着地下:“叽~”
    谢秋桃见此,便准备用铲子插进土里,察看地下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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