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几日忙里忙外,就是下定决心,说什么都不能让这些外因影响了顾言发挥,老天保佑,她下了这么大的功夫,一定得当上首辅夫人。
    顾言看了芸娘一样,眼里有着丝笑意:
    “你别担心,乡试不也过来了吗,我没事。”
    “那不一样,这是京城,这么多人一起考试呢。”
    芸娘扬着脸,挺着胸脯说:
    “顾言,虽然咱们也穷,没什么好物件给你使的,但总归有我在,人该有的,你都得有。”
    “哟,这话可说得真戳人心窝子啊。”
    王世则摇摇头,叹口气拍拍顾言肩膀,
    “诶,你在哪找到个这么死心塌地小娘子的,我也想找个知冷知热,还一心待我的。”
    顾言撩起眼皮,拨开他的手,
    “你也去流放一下,就什么都有了。”
    “那还是算了,又不是谁都是你顾言,我怕是熬不过去就先死路上了。”
    王世则摸了摸鼻子。
    “锵!”
    烈日当空,锣声如鼓,仿佛像是战场上的鼓点敲响在人的心头,科举就是无声的战场,这便是催促众多考生要进考场了,人流朝着贡院门前涌去。
    顾言提起满满两大箱东西也要往过走,可回过头又看了芸娘一眼,只见她在光底下朝着他笑,眼睛眯了眯,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牵绊。
    芸娘本来仰着脑袋,朝着顾言笑,是希望顾言能明白她的一番苦心,好好考试。
    可谁知顾言忽然停住了脚步,杀了个回马枪,逆着人流将快步走回来将她抱了个满怀。
    “顾,顾言。”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虽然也有那依依分别的,但这可是顾言啊,芸娘一时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四肢僵在原地。
    他用下巴抵在她耳边,跟往常那清冷的声音不一样,带着些温柔地轻轻道:
    “等我回来。”
    说完,顾言转身汇入了人流之中,独留芸娘望着他的身影站在原地,摸着发烫的耳朵,迷惑地想,刚顾言对她笑得那么温柔做什么,她没有担心他好不好啊,她只是在担心他考不考得了试啊!
    可就在这时,芸娘似乎感觉有道灼热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她抬起头,顺着那视线寻过去,茫茫人海之中,却又看不到什么。
    奇怪了,她明明感觉有人在看她,芸娘暗自嘀咕。
    可芸娘并不知道,就在她不远处的一辆马车前,林家的仆役恭敬地将准备好的科举一应的物什儿递上。
    林夫人掀着帘子,轻轻唤着眼前发怔走神的人:
    “贺朝,贺朝?”
    连唤好几声,林贺朝这才回过神,转过身来,对林夫人毕恭毕敬道:
    “母亲。”
    林夫人看着清俊的儿子,刚才那副平日里少见的心不在焉的样子,心里有些纳闷,便开口问道:
    “你刚看见什么了?”
    他看到什么了?
    林贺朝垂下眼,眼里尽是刚那女子和男子亲昵地情态,心里不禁有些翻江倒海,说不清是什么感受,对比起她那天怕他的模样,总觉得像根刺一样扎在心里,如鲠在喉。
    他垂下眼,淡淡道:“没什么,母亲,只是看到个同窗熟人罢了。”
    林夫人瞥了他一眼,拉住他的手,语重心长道:
    “这次会试,你父对你期望甚高,若是要出人头地,就只有最上头那个才能被看到,可千万不要让你父失望啊。”
    林贺朝僵了下,只觉得这些倾注带着些沉重,可像是习惯了一般答道:
    “儿子明白。”
    林夫人满意地点点头,
    “对了,贺朝,等这次会试考完了,就给你和那陆家小姐下礼,上次去道观道长说了,你和那陆家小姐的八字是天生一对,必成佳偶。”
    林贺朝背对着林母,闻言一怔,眼底有些闪烁,将这句话在嘴里低喃:
    “天生一对,必成佳偶。”
    话虽如此,林贺朝脑海中却浮现出一些不相干的画面,似是个女子在人群里哭泣,又像看到她躺在病榻上枯槁的样子,好好的一个姑娘怎么能瘦成那个样子。
    “公子,是时候进考场了。”
    一旁的小厮觑着林贺朝的脸色小声提醒道,林贺朝这才敛起神色,朝着考场走去。
    第28章 、想不想
    春寒料峭的寒潮将过, 田里就趁着雨水开始了播种,田间地垄打眼望去都是弯腰的农人们,一辆骡车远远从京城方向驶来, 这里是京城外的一个村子,这样的村庄在汴京城郊很常见, 多是城里大户人家的佣田。
    骡车上下来三五个人, 这种骡车每日都会往返于汴京城和城郊的, 要不了几个钱, 坐起来也方便。
    只见车里最后下来个小娘子,十六七的光景, 穿着一身藕粉色的襕裙外衫,打眼一看没什么珠翠环绕, 说不上来多么富贵,但通身打扮得体,配上那张总是笑脸盈盈的圆脸, 总让人看着格外顺眼,不由地就起了几分亲近之感。
    “多谢了。”
    芸娘从怀中摸出几个铜板,递给赶车的老师傅, 这才转身朝着村子里走去。
    她仔细回想了一下前世的事情,又在村里转悠了一圈,又打听了不少村里的长辈, 这才在一间屋子前停了下来。
    这门看起来比她之前村子里的门还要破,两旁的门楣被撕了下来,像是好久没人住的样子, 芸娘有丝犹豫, 抬起手敲了敲, 果然门里半天没反应。
    她皱起眉头, 心里有丝不好的预感,再敲了敲,仍是大门紧锁,一点动静都没有。
    正要再抬起手的时候,隔壁门倒是开了,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狐疑地探出头来,打探着她,
    “你谁啊?”
    芸娘眨巴着眼睛,“敢问,这是严稳婆家吗?”
    严稳婆是俗称,陆安歌的亲娘在十里八村干稳婆这个行当也久了,才有了这么个称呼。
    可具体她叫什么名,长什么样,芸娘一概不知。
    她之所以能知道严稳婆在这村子里,还是这两日仔细回想了前世细节,这才想起来她好像听下人说过一嘴,严稳婆是这村子里的人,才一路问过来寻寻运气。
    那妇女一反常态,似有些戒心满满,
    “你是谁,找她做些什么?”
    见她多疑,芸娘灵机一动,眨眨眼睛,
    “我是她外甥女”
    那妇女眉头更深了,“她哪有什么外甥女,怎么从没跟我提过?”
    芸娘笑了笑,“家父在外经商多年不大回来,自然村里人是不知道,这次也是好久没回来,想来看看我姑母。”
    那妇女脸色微霁。可话里仍是没好气,
    “不用看了,严稳婆人走了。”
    “走了?”芸娘心里一惊,“可是……”
    妇女冷冷地道:“对,死了,年前死的。”
    陆安歌她亲娘竟然已经死了,芸娘心里觉得一时有些震惊,追问道:
    “她,她怎么死的?”
    “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那妇女似起了疑心,“难不成没跟你说吗?”
    “我也是好久没有姑母的消息,这才找过来的。”芸娘急忙解释道。
    “陆家送回来的时候……”
    刚起了个头,那妇女就似乎想到了些什么,急忙收住了嘴。
    陆家?芸娘心里一惊,抬眼看她,还想问些什么,只见她摆了摆手,作驱赶的意思:
    “反正说什么都没用了,人已经死了,你快走吧。”
    “诶!”
    芸娘刚张开嘴,那妇人就已经把门关上了。
    芸娘站在心里又惊又疑,这,这严稳婆怎么死了呢,她的死跟陆家脱不了干系,这让陆家更加可疑。
    她看着眼前这门,心里想知道那严稳婆到底临死前说了些什么话,这人明显是知道些什么,可看这妇人的样子似也不会轻易开口。
    这时她站在门口,只听门里传来一阵叫骂声,
    “什么?又要收租,天爷啊,我去哪里弄钱来啊。”
    琐碎的争吵声从屋子里传出来,芸娘掂着脚尖朝里面望了望,皱起眉头,看来今天是打听不到什么了,只能先回城再做打算。
    ———
    日头压着些光景,到了傍晚时分,芸娘刚下了车,走到巷子口,就听身后有马车声传来。
    那车远远地从巷子口驶过来,停在她身边。
    车帘被掀开,露出一张熟悉的面孔,是娃娃脸的王世则,他掀着车帘,打趣道:
    “芸娘,今日就是再心急,也不至于在这里等着吧。”
    等?
    等什么等?
    芸娘站在日头下,拉长了影子,眨巴两下眼睛,这才反应过来,诶呀,她这几日光顾着想严稳婆的事,竟然忘记了今天是顾言考试归来的日子,
    “我……”
    她刚想开口辩驳一下,自己不是来接顾言的,只是巧好路过这路口。
    就见车帘一掀,顾言从车上下来,芸娘把话又咽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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