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脚步一顿,看了她一眼,漆黑的瞳仁闪动,“好。”
    随后大步往阆苑的西厢迈去。
    天色暗了下来,室内的掐丝珐琅描金图灯内已燃起了火烛。
    姜如倾换好衣裳出来,见裴文箫也换了身玄袍跨站在外屋的木凳边斟茶。
    她有些疑惑,他为什么不坐下?这样倒茶不难受么?
    姜如倾的头发有些半湿,这里也没旁人,便索性解了玉冠,垂落在侧,被大雨打湿的双眸,含着水汽,如林间迷雾的小鹿,望过来时,说不出的娇.纯。
    他眉心一跳,燥热窜动,揉了揉眉骨,方才掐断杂念,都活过了一世,也不是血气方刚的小伙,总不至于在还未成亲前就要了她。
    “过来喝杯姜茶。”
    柔和的烛灯下,姜如倾看着这屋内的每一处倒和舟宅的摆设类似,都是她喜欢的,画作书籍,文玩古物,无一不是她的偏好,这几天的气都消了下去。
    姜茶暖身,今日倒也没白走一遭,身心都暖了。
    姜如倾浅抿着温润的姜茶,裴文箫拿来毛巾,在她身后轻柔擦着青丝,外面的大雨未停,室内的光打在窗纸上,映着一坐一站岁月静好的影,一派祥和。
    姜如倾继续问着刚刚廊下还没说完的话:“那天为何那么生气?”
    裴文箫的修指插入她的发丝,柔顺地往下捋,“因为你有事先想到的不是我。”
    姜如倾愣了愣,她确实是从一开始就没想过找裴文箫,她不想动用他的私权,落人话柄,更何况后来得知这事还和他有关,那她就更不会找他了。
    她转了身,“我不想让你为难。”
    裴文箫摩挲着她的耳垂,“你的事,我都不会为难。”
    天大的事,他都能替她摆平,只要她告诉他。
    耳尖的揉.搓令她酥麻,她不由地站起了身,眼皮直颤,被蛊惑道:“好,以后有什么事,我都同你商量。”
    烛火晃晃,她跌进那双漆黑的瞳仁,心口直跳,“你得答应我,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但不得动用私权,好不好?”
    她在护着他,裴文箫胸口传来暖意,为了那个我们,为了她这一世第一次的袒护,轻声应道:“好。”
    姜如倾莹徹的眉眼弯了弯,偏头看向窗外,雨势小了,说道:“我得走了,改天再来看你。”
    裴文箫扣着她的腰没动。
    眼神深邃,盯着她水光莹润的唇瓣,意味不明地说道:“五天了。”
    他又重复了一次,姜如倾笑道,“是,我们未见面五天了。”
    这人要跟五天纠葛上了。
    裴文箫低头靠近一寸,目光紧锁,“是我想你五天了。”
    姜如倾陡然僵住,原来五天的前缀,是我想你。
    这五天,他不是掰着手指过来的,而是想她过来的。
    在未见面的日子里,他都在想她。
    心脏颤栗,鼓噪轰鸣。
    她觉得自己之前想错了,那手札不应该只记录自己的禁语,还应该记录上他的,不然为何她现在想亲吻偷袭?
    念头一旦起了,就会疯长。
    他掌间的热度在助纣为虐。
    姜如倾望向他漆黑的眸,踮了踮脚,旋即在他的下颚啜了一口,忙缩回他的怀里,贴在他的胸.膛前,面色发红。
    裴文箫完全没料到,她会主动亲他。
    姜如倾之前主动吻他那次,是为了迷晕他,但这次却是无比真诚。
    裴文箫的眸底渐深,调侃笑道:“倾倾这次没带迷香吧。”
    姜如倾听出他话中的取笑,羞恼道:“谁带……”
    话还说完,裴文箫的唇瓣就落了下来,没给她喘息的余地,肆无忌惮。
    他失了控,不得不承认,他无论活几世,只要一沾上她,他就不是什么稳重自持的镇国公,而变成了愣头青。
    她点的小火苗,他来起势,从衣襟一路下沿。
    唇.齿交融,裴文箫双手将她抱起,托住她的后背下侧的圆翘,往寝屋大步走去。
    姜如倾前世不是没经历过人.事,自是知道接下来会是如何,他们已订了婚,下了礼,且他把她从大齐带回魏国,对外已是明昭昭的镇国公夫人,这般亲密也没什么。
    但她忘不了初尝时的酸.痛,在他怀中不由轻轻颤.栗。
    裴文箫停下:“怕了?”
    姜如倾被吻得浑浑噩噩,双眼睁开,一片迷离,她咬了咬唇:“那你待会能轻点么?”
    这一句更添了把柴,火势更旺。
    她双目含水,雾气重重,落在了男人的心坎上。
    正褪里衣之时,屋外传来品山的急呼:“大人,小祖宗,老夫人往阆苑来了。”
    一声清醒。
    姜如倾忙将身上的人一把推开,整理自己的衣衫,慌乱问道:“我要不要躲起来?”
    她一想到老夫人前世对她所做的事,就十分排斥与她的相见。
    裴文箫扣着腰带的手一顿:“躲着作甚?你是我的夫人,正好见见。”
    “我能不能呆在里间?”姜如倾双眸黝黝熠熠地看着他,实话实说,“我不是很想这么早就见到老夫人。”
    裴文箫想了想,宠溺地剐蹭了下她的秀鼻,“好,那就我来应付。”
    他又从抽屉里拿出了孔明锁,九连环,华容道等小玩意,丢在榻上,“小孩,给你。”
    姜如倾觑了他一眼,但心里却很是欢欣,她倒是爱把玩这些,眼前的孔明锁是二十四锁,她最高只玩到过十二方锁,也不知他是哪寻得的这些玩意。
    把玩间,老夫人已到了阆苑。
    裴文箫迈步出去,将西厢外门推开,立在一侧:“母亲。”
    老夫人发鬓上的金钗乱动,“逆子,你还将那男人带回家了?!”
    她一听安嬷嬷说府门口来了个舟公子来寻镇国公的,忙从床榻上跳起来。
    她刚开始还不相信外界的传闻,以为是有人故意损靖之的清誉。
    直到白涟那天抽抽搭搭地来找她,说是家内的马夫都看到了,表哥和一男人搂抱亲密,说得有鼻子有眼,她当时就气晕了。
    没曾想,他还完全不避讳,将那男子带进来了,若不是他授意,那男人能找上府?
    她骂道:“你那臀伤还要不要好了?裴文箫,我告诉你,你在外面如何,我管不着。但这是镇国公府,他容不得在这放肆!安嬷嬷,去里屋将那男子请出来,我倒是要看看,是谁将裴大人迷得鬼迷心窍。”
    在里间的姜如倾的眼眉一跳,臀伤?所以他刚刚不坐下,是因为腚疼?又想到刚刚他们俩……
    面一红,手一抖,那孔明锁往下掉,骨碌碌滚到里屋的门边珠帘下。
    那安嬷嬷就要往里进,被裴文箫的眼神震慑了回去,他淡说道:“这里是我的阆苑,母亲的手上回已伸过一次,若还想再伸一次,那就休怪孩儿不客气了。”
    姜如倾蹑手蹑脚地挪至门边,小心翼翼地从珠帘下拿过孔明锁,但耳朵却竖得高高的,上回伸过一次是何意?难过他之前还真在屋里藏过人?
    老夫人明显气极,道:“我还一直百思不得其解,涟儿知书达理,容貌娇美,晋阳城多少世家公子排着队呢,你怎么就看不上,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裴文箫面无表情,“母亲,我也再同你说最后一次,我不喜欢男人,还有,如果躺在我床榻算是知书达理的话,那孩儿倒是不认识这个词了。”
    他嘴上向来无情,姜如倾弓腰趴在门边听得起劲,原来上回伸手是这个意思,不是他藏人,而是老夫人将白涟塞到他床.上了。
    老夫人气得发颤:“你真是被那男人灌了迷魂汤了!明日天一亮,我就去乐城把那大齐的公主给请回来!看你还敢不敢将这男人明目张胆地藏在府内!”
    姜如倾手又一抖,孔明锁掉落,珠帘鸣响,如衍佩之声,那二十四锁往门外滚去,在老夫人的脚边停了下来……
    作者有话说:
    吃瓜吃到自己身上的倾倾:我绿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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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5章 、马车
    珠帘散漫, 垂垂欲下。
    外间没了动静,满室都只闻帘响,原本像珍珠环翠, 此刻却显得突兀。
    姜如倾在门背后挺直了身,她长吸一口气, 反正总要相见, 横也一刀, 竖也一刀, 倒不如现在出去。
    她的脚刚踌躇地往外踏出一步,就听老夫人愠恼道:“你还说不喜欢男的?你看看哪个小姑娘喜欢这样繁复的工匠之物!”
    小姑娘把脚又缩了回来, 继续趴在门背后听。
    “难怪昨天家中小厮说在小市上撞见你,我怪道你向来头疼于人多之地, 原来是去买这些玩意了!你可真是把此人放在心尖上啊!”老夫人气急,声色发颤。
    姜如倾唇角微勾,他竟为了买这些小玩意, 跑到那填街塞巷的集市上了,但笑意陡然一僵,不对啊, 他不是被禁了足,怎么出去的?
    她忽然想到老夫人先前说“他在外面如何,她管不着, ”也就是她根本就不可能禁他的足!
    哪怕被禁足,他如此有本事,想出去不就照样可以出去, 谁还能拦住他?!
    姜如倾恍然, 裴文箫竟联合品山骗了她!
    难怪他一见到她, 慌寸不乱, 像是知道她会来,吴管家一见到她就往阆苑西厢迎,很是热情。
    是她蠢,蠢到自投罗网!
    姜如倾生了恼,理了理衣襟发冠,往外走去。
    裴文箫正和老夫人淡说道:“是撞见还是跟踪,母亲心里有数,母亲若是在府上太闲,去远山寺念几天佛也未尝不可。”
    老夫人捶胸顿足:“我这是造了什么孽,生了这么个逆子!竟要把我送到远山寺……”
    话还未说完,姜如倾就已走到了外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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