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明月院。
    “嘭!”一声,雕花木门在云九鹤面前无情关上。
    从里头传出女子冷漠的声音,“谁允你私自来我院子里的,还不快些离去!”
    云九鹤抿唇,眼底的光黯淡下来,低声询问,“锦月姑娘,我们之间是否有什么误会?再不然我们如从前那般相处便是,你.....”别不理我呀。
    门后没有动静。
    云九鹤欲敲门的手顿了顿,又垂下去,在门前坐下,仰头看着明亮的天空,轻声呢喃,“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你可明白我的心意?”
    门后。
    裴锦月没离开,明媚的眸子落在门上,她站在一侧,看着那靠在门上的落寞身影,心底闷闷的。
    他们不过相识几月。
    何至于生死相许的地步。
    难不成........书生都这样?
    裴锦月苦恼的抬手捏了捏眉心,却又不知该说什么。
    好一会儿,门外再没有传来什么声音,裴锦月心头一紧,推开门去看,却见门外空空荡荡,没了那道修长的身影。
    他.....他走了?
    裴锦月眸光晃动,踏出门去,明英正送完人回来,见着自家姑娘怅然若失的神色,忙迎上去,扶着裴锦月,嗓音里带上了紧张,“姑娘,您怎么了?”
    裴锦月侧眸,顿了顿,还是没忍住问,“刚刚那位云公子走了?”
    “是啊,他说今日是他母亲忌日,说是要去东郊。”
    明英一五一十的回道。
    京城东郊,许多平民安葬之地。
    他的母亲....竟然安葬在东郊吗?
    裴锦月提起裙摆出门,她今日照例穿了水红色的束身骑装,扎了高高的马尾,英姿飒爽,但在出门时刹住了脚步,转身进了屋子。
    明英:“??”
    东郊,山坡之上,视野开阔,一眼望去,容得下百人之冢。
    其中一处,墓碑旁,一道素色身影坐在那,已经摆好了贡品,应是许久没有人来了,草地一片翠绿,连带着墓碑旁的草都已经长了半人高了。
    云九鹤拔完草,低头看去,满手泥泞,忽而笑了声,眼底没有什么神采,往地上一坐,将带来的酒摆好,又看了眼那墓碑,“娘,儿子来看您了。”
    “娘,您当初嫁给爹的时候是怎么想的?您明明出身那般高贵,为何非要嫁给爹那样一个痴心医术到不顾家的人呢。”
    云九鹤缓声说着,他并不善酒力,没过一会儿,那双眸就已经有些朦胧了,但还是絮絮叨叨的说着,“他倒是好,您一走他便遁入山中,不理凡尘了。”
    “只留下我一个人……”
    云九鹤仰头,酒壶中的酒液洒出来,打湿了衣领,但人却浑然不觉,顿了好一会儿,方才继续道,眉眼间染上落寞,“如今我好不容易有了心仪的姑娘,可却……不敢同她说,我爹娘是何人……”
    亡国公主的儿子。
    说出来,多么可笑啊。
    云九鹤忽而笑出声,那双素来温润的眸子笑出泪来。
    他的母亲,乃是赢国公主,赢吟,在赢国破灭之后,下嫁给了一介大夫,灭国之恨使得年轻的赢吟抑郁成疾,在生下云九鹤后没多久便撒手人寰。
    而他的父亲,在声名鹊起之时宣布,再不出山。
    眼前仿佛出现了重影。
    云九鹤顺着倒下来,仰头看着天,正欲闭上眼来,却忽的对上一张英气的容颜,“……”
    裴锦月在人旁边坐下,看着那洒了一地的酒,啧了声,“你怎么回事,喝酒都不记得叫上我的?”
    云九鹤一顿,“……”
    他坐起身,抬眼去看她,她换了一身素净的衣裳,头发散下来,随意用了几根簪子挽着,此刻正瞅着他。
    “你,你怎么来了?”他胡乱擦着嘴角,将酒渍擦去。
    眼前忽然一暗,略带粗糙的指尖掠过他的眼角,嫌弃的声音传入耳畔,“男儿有泪不轻弹知道么?”
    云九鹤按住那只手,下意识接了句,“那是未到伤心处。”
    闻言,裴锦月冷冷淡淡瞥人一眼,“哦。”
    云九鹤眼底浮现喜色,“你来,我便很高兴了。”
    “..........”这人是不是傻子。
    不过想起她方才听见的,裴锦月抬眼看了眼那墓碑,上面只写了五个字,“云良之妻墓”
    “你....”罢了。
    裴锦月松出去一口气,一爪子拍出去。
    云九鹤肩头被拍一掌,身子一塌,懵逼的去看那出其不意的黑手,“锦月姑娘.....”
    裴锦月一个挑眉。
    她张了张口,正要说什么,视野之中,突然朝着他们飞奔而来一群黑衣人!
    双刃背在身后,微微俯身爆冲而来,眼神中带着浓重的杀意,明显是训练有素的杀手!
    裴锦月:“............”
    她一把抓起云九鹤的手臂,没忍住骂娘,“你特么是哪里来的倒霉孩子,走到哪都有人要杀你!”
    云九鹤被带着狂跑,肚子里的酒似乎在他的胃里翻滚,想说什么,又立刻闭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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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家的话
    猜出云九鹤爹是谁了吧??我已经明示啦~~猜中的宝子回复一下呀~
    第一百一十七章 :想留下来
    另一边,裴府中,待送走太傅,冯嬷嬷又给老太太添了杯茶,笑道,“看来您的心可以放下喽,太傅大人待姑娘的心思,明眼人瞧着都羡慕呢。”
    罗氏低垂着眸,端起茶,悠哉道,“那是自然,我家的泠姐儿那也是极好的。”
    这语气里多少沾了点儿骄傲。
    冯嬷嬷看着笑,附和着道,“是呢。”
    忽而又想起一事,又道,“您今早交代的小册子,我拿给姑娘了。”
    罗氏掩着茶的动作一顿,浑浊的眸子凝着杯中漂浮着的茶叶,“那丫头从没接触过那些事,也是时候了解了解,对了,她什么反应?”
    “大姑娘同往常一般的接过小册子,没什么反应。”冯嬷嬷想着大姑娘那一脸平静的接过去,还对她道谢,顿时哭笑不得。
    现在想想,若是大姑娘翻了那册子,不知道该是何反应了。
    罗氏能想象出来那画面,失笑,“那丫头单纯着呢。”
    裴晏如刚到门口便听见屋内传出的对话,脚步一顿,刚刚平复好的情绪登时又掀起波澜,寻思了片刻,转身离开。
    若是她这会儿进去,还不知祖母要如何变相问她呢。
    角落里,明惜见着自家姑娘,下意思想出去,却被小家伙拦住了,她低头,不解道,“姑娘就在外面呢,现在去还能追上的,虽还未到晚膳时间,但姑娘又不是那般顽固的人,这会儿太傅大人也走了,阿司听话,跟明惜姐姐回去好不好?”
    “明惜姐姐,那里面住着的就是晏姐姐的祖母嘛?”小阿司抬起那双具有欺骗性的眼睛,小手指了指安宁堂,奶声奶气的问。
    肉肉的脸蛋白白净净的,瞧着就乖巧的不得了。
    明惜下意识点头,“是呢,老夫人住在这,不过姑娘嘱咐了,您不许到这儿来。”
    虽然阿司看着乖巧,但姑娘既然那般说了,想来也是有道理的。
    明惜将裴晏如说的话奉为圣旨,一板一眼的柔声道。
    阿司嘴角抽了抽,真伤脑筋。
    “明惜姐姐,阿司自小便没有见过娘亲,也没有什么亲人,只有晏姐姐待我如同亲人,如今好不容易来一趟,我也想见见她的亲人.....”
    说着说着,小孩低垂着眉眼,鸦黑的眼睫上挂上泪珠,小嘴一瘪,却忍着没落下泪来,倔强的模样看的明惜心疼极了。
    “............你,你别哭呀。”
    明惜劝道,却不想,愈说,小孩眼泪就落了下来。
    “........你,老夫人这会儿应是在用茶,你去问声好便出来,可好?”明惜没了法,只好退了一步,
    她就在外头看着,若是出了什么事,也能及时阻止。
    “谢谢明惜姐姐!”小阿司咧嘴一笑,眼眶里的泪尽数收回去,拔腿朝堂内跑去!
    傻姑娘!
    她愿意跟着这姑娘,就是因为这姑娘看着就——好骗!
    小阿司跑得飞快。
    明惜瞅着那小小的身影爆发出大大的力量,“?”
    堂内,一杯茶见底。
    “老夫人,老奴再扶您去歇会儿吧。”冯嬷嬷说着,伸手去搀扶老太太。
    罗氏没什么意见,正要起身,忽地顿了下,抬眼看去,不是错觉。
    门后时不时探出个小脑袋,这会儿正偷眼看着里面。
    罗氏收回视线,抬眼看向冯嬷嬷。
    冯嬷嬷接收到视线,顺着去看,就见雕花木门上扒着一只雪白的小手,她们等了会儿,就见那颗软萌软萌的小脑袋探进来,六目相对。
    小阿司愣了下,灵动的眸子瞧着两位老人,目光落在坐在那盘着发,周身气质华贵的老太太。
    这便是晏姐姐的祖母嘛?
    “你是打哪儿来的?”冯嬷嬷走出去,停在小阿司面前,微微弯了身,平视着小孩,询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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