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微敛眸,闻言却是没多说,看着几个侍卫动作麻利的把画作摘下来,又指挥着人将裴落姝从前画的都挂上,这才回头,吩咐明惜,“若是有人来看,你不必收钱。”
    “欸?”
    明惜愣住了,钱包空空的恐惧登时支配了她,瘪了嘴,“姑娘……”
    裴晏如轻点了下小丫头的脑袋,“你这丫头,我还能亏了你不成,听我的便是。”
    “哦。”明惜吐了吐舌头,乖乖应了。
    裴落姝站在一旁,大抵喜画的人有朝一日看着自己心爱的作品挂满了一副墙,心底都会生出与荣有焉之感吧。
    与这一刻比起来,似乎曾经所受的所有指摘非难都显得无足轻重了。
    她走几步,微倾身,抱住了女子的腰身,将脸轻轻埋在那温暖的背上,眉眼是一贯的温柔,声调清渺,“谢谢你嫡姐,能遇上嫡姐,想来定是姝儿几辈子修来的福果。”
    门外,元千看着忽然握剑的自家大人,伸了伸手,劝道,“大人,冷静,那是夫人的妹妹。”
    虽然不是亲的,但是瞧着比亲的还亲。
    沈于渊瞧着自家娘子笑得比在他面前还开心,语气温柔的和什么似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妹妹什么的,从前没觉着什么,现在看起来,还不让人省心。
    “你去,就说该回府用晚膳了。”
    顶着那危险的视线,元千头皮发麻,小心翼翼道,“大人,您同夫人刚刚用过午膳才出来的.....”
    自打裴大姑娘过门,每日都睡到日上三竿,连带着大人上朝的次数都少了。
    今日不是头疼,明日就是脑热。
    皇帝怎么想咱是不知道了,但看大人这大有一副从此太傅不早朝的趋势啊!
    沈于渊:“......”
    看着闹心,男人索性回了马车,冷冰冰的开口,“你去同夫人说一声,本官还有公务要处理,让她早些回府。”
    元千连忙哎了声,麻溜的跑到裴晏如面前,当那拆散姐妹情深的恶人。
    裴晏如在看到元千来时就想到了某人可能到了临界点,果然。
    只见面前的少年拱手道,“夫人,大人说他还有些公务要处理要先回府了,您若是处理完了也早些回去。”
    “好。”
    裴晏如颔首,见元千一脸欲言又止,心底明了,浅笑着道,“我很快回去。”
    听见这话,元千悬在半空的心可算放下了,“是,您吩咐暗卫一声,马上会为您备好马车的。”
    “嗯。”
    打发走元千,裴晏如回头看向裴落姝,想起什么,抬手摸了摸少女的鬓角,“姝儿你看看还有哪里不满意的,这个店往后便是你的,可以按照你喜欢的样式装潢,想要改什么同手下人说一声便是了,阿姐还有点事情要处理,晚些会有马车过来接你。”
    “好。”
    裴落姝低眸,攒了一肚子的话想说,但张了张口,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得应了声。
    裴晏如没再耽搁,叫上明惜,“去梨园。”
    不等她走出几步,迎面而来一个女子,裴晏如脚下微移,在女子撞过来之前移到了一边,眉眼冷淡下来。
    见状,明惜很快反应过来,挡在裴晏如面前,轻斥道,“你是哪家的姑娘,你可知你险些冲撞了太傅夫人?”
    “见过太傅夫人。”说话间,女子抬起脸来,面庞柔美,我见犹怜。
    裴晏如却是没什么感觉。
    苏婉意来的路上早打好了腹稿,但真正到了人跟前,面对眼前这张清美的容貌,女子单单站在那,隐隐带着上位者的气息,下意识让人屏息凝神。
    一时间竟是说不出话来。
    明惜上下打量了眼苏婉意,目光最后落在苏婉意腰间的玉佩上,上面赫然刻了一个苏字,登时没了好脸色,“你是苏家二姑娘吧?”
    苏家大姑娘她见过,只有个二姑娘没见过,现在想来,面前的女子就是苏家的二姑娘了。
    苏婉意颔首,“是,我今日来,是有一事想与夫人说。”
    “何事?”
    裴晏如语调淡淡。
    她对苏家人没什么好感,哪怕知道面前的女子是个可怜人,但也生不出同情来。
    苏婉意倒是不在意裴晏如的态度,只看了眼周围,低声道,“可否借一步说话?”
    明惜心中瞬间生出警惕来,看向自家姑娘。
    “上马车吧。”
    裴晏如不想因为不相干的人士耽误了时间,索性在马车上说完就可以走了。
    闻言,苏婉意松了口气,她还怕裴晏如连说话的机会都不肯给她呢。
    待上了马车,明惜守在一边,边竖起耳朵听马车里头的动静。
    马车内,裴晏如看着面前正襟危坐的女子,微垂眸,倒了杯茶,递过去一杯,“苏姑娘。”
    看着递到面前的青玉瓷杯,苏婉意受宠若惊,抬手接过来,“多谢夫人,臣女今日来,是想要将这个送给夫人。”
    第三百章 :有事相求
    她从怀里摸出一块品质不算上好的玉佩,放到梨木几上,“夫人见谅,臣女私下打听了夫人去过金彩园,心中猜到几分,这是那公子曾赠予我的,说是过世的母亲所赠,想来能派上一些用处。”
    她当初也是因为这块玉佩才让苏将军将她带回府,只是滴血认亲后发现她并非是亲生的女儿,苏将军也曾问过她这块玉佩从何而来,她只道是路边捡来的。
    彼时她年纪尚幼,旁人自是不会认为她说了谎。
    是了,三岁时她同余期曾相依为命过一段日子。
    苏将军要将她带走之时,她满心以为可以过上好日子,但当她跑去和余期说时,却换来了少年的冷脸,言明若是选择跟着那人走,那从今之后便恩断义绝。
    为了生活不再饥寒交迫,她选择了离开。
    如今也没有脸面去见他。
    玉佩质地不算上乘,瞧着有些年头了。
    不过许是苏婉意时常拿出的缘故,玉面磨得剔透。
    裴晏如没有伸手去拿,却是抬眼看向面前的女子,嗓音清浅,“你想要从我这得到什么。”
    她问的直白,倒是让苏婉意红了脸,低垂着眸子凝着手帕,良久才支吾着道,“我那日瞧见了,傅公子同夫人您关系好....”
    话说出口,苏婉意忽而意识到这话有歧义,忙摆了摆手,水眸浮现慌乱,“夫人莫要误会,我只是羡慕,没有旁的意思。”
    说罢,女子复又垂下头去,裴晏如余光微扫,可见女子指尖紧紧攥着帕子,想来没有说谎。
    “你父亲想把你送入宫。”裴晏如收回视线,身子微微往后靠了靠,正视着面前的女子。
    第一世时苏婉意入宫后被封了苏妃,因容貌出色和性格温婉颇得皇帝喜欢,后徐昭仪怀孕流产后,苏婉意风头更盛,一度宠冠后宫,给苏家带去了荣光。
    其中苏婉意个人的想法,并没有人在意。
    苏家人看重的,从始自终都只有苏家的利益。
    不过这一世,她既然对苏家出手了,那自然没有再让人送苏婉意入宫的道理,只是她心中虽这么想着,但面上却是不动声色,静等着苏婉意的回答。
    苏婉意在听到入宫的字眼时,脸色白了白,勉强扯起笑容,“是。”
    苏家人早早就决定好了的事情,或许说,这是她贪恋富贵应受到的报应。
    “你为何不想入宫,以你的姿色,兴许有宠冠后宫的可能。”见苏婉意面如死灰,裴晏如捏起茶盏,嗓音无波无澜。
    “扑通!”
    苏婉意跪在裴晏如面前,掩面而泣,“宠冠后宫又如何,那并非是我想要的,我只想要活下去,想要衣食无忧....”
    那年大雪,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她年纪虽小,却也知余期带着她生活不易,彼时他也才大她三岁。
    那时她去了苏家后,回去找过他的,只是没能找到他。
    忆及往事,苏婉意泣不成声,匍匐在地磕了个头,“臣女不求您能帮我摆脱入宫的命运,只求您让我再见傅公子一面。”
    她不是没想过独自去红云楼去寻,只是她每每去了,他都不见她。
    是啊,他或许都已经忘了曾救过她吧....
    见傅定仪?
    裴晏如捏着茶盏的手微顿,眼底掠过一抹不可思议,旋即失笑。
    果然,美色误人。
    她把玩着玉佩,“见傅定仪可以,现在就走吧。”
    “啊?”惊喜来得太突然,苏婉意眼角还挂着泪珠,瞧着我见犹怜。
    裴晏如递过去一条手绢。
    她只是随意的一个举动,却在苏婉意心底掀起涟漪。
    她听闻过很多关于这位太傅夫人的传言,好坏掺半,可她却觉着,面前有太傅夫人之尊的女子,是个厉害的人物。
    面对和亲时的从容不迫,在大兴国宫变之后安然回国,哪怕是和离过一次也依旧是权倾朝野的太傅大人心尖尖上的人,三媒六礼,亲自迎娶的正妻。
    无畏流言,霸气护妹。
    大抵像这样的人儿,换了任何一个男子都甘愿如珠如宝待着吧。
    裴晏如吩咐明惜驾车,马车碾过地面扬起飞尘。
    她去梨园本就是为了最后一步,现在得了这个玉佩倒是不急了。
    红云楼,金银堆砌起来的销金窟。
    傅定仪听闻裴晏如来,忙让人空出一间上好的厢房来,在镜前好生拾掇了一番,这才前去。
    待进了门,隔着山水花鸟屏风,远远的便可见那窈窕身姿,傅定仪清了清嗓子,他是随意惯了的,但现在横在两人之间的身份让他在屏风外伫立,“夫人今日寻小的可有要事?”
    厢房中摆着景泰蓝花瓶,连饮茶的瓷盏也是上等的越窑青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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