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离望了望窗户外明媚的日光,眼里闪动着意味不明的光华,一穿进来就是这种不死不休的局面吗?可真是有趣了。
    这时门外忽然响起一阵敲门声。
    “谁?”苏离开口问道,这声音里包含着三分少年人独有的清朗,还有七分平静和冷淡。
    “公子,是我,齐小姐派了车驾来接我们出门了。”门外的声音如此答道。
    苏离听出了门外人的身份,他是顾静之在路边捡到的一个孤儿,叫顾平,从乡下一直追随他到京都,是他目前唯一能信任的人,顾平口中的齐小姐不是别人,正是重生归来国公府金尊玉贵的嫡小姐——齐雪萱。
    “好,待我梳洗片刻便来。”苏离放下手里的书卷,走到房间角落木制的盥洗台边,掬起木盆里的清水往脸上随意搓洗了两下,拿起搭在盥洗台上的旧巾擦干净脸,他无意中低头一看,便看见了摇晃的水波中倒映出一位面容俊美,丰神如玉的翩翩少年。
    这少年的五官极为端正,眉若远山,唇似红樱,一双古井般淡漠幽冷的眼眸竟生得和原本的苏离很是相似,只是这少年饱读诗书,身上多了几分如松如梅的傲然,和苏离这种把身上所有锋芒都藏得严严实实的老司机很是不同,一眼就能看出二者的区别。
    简单的洗漱过后,苏离望了一眼床上摆的整整齐齐的棉麻衣裳,这是顾静之最体面的一件衣服,平常都压在箱底,逢年过节才舍得拿出来穿,这次出门居然拿出来了,可见原主把这次机会看得多重要。
    可惜了。
    苏离勾起唇角,他没换衣服也没拿桌案上那块成色不好的玉佩,就这样穿着一身旧衣,两袖清风地拉开了门。
    守在门外的顾平一看他这个样子,顿时急得都快哭出来了。
    “公子,您怎么这副打扮?齐小姐千叮万嘱,要我们这次参加群贤宴一定得好好打扮,您这样岂不是要被那些鲜衣环佩的贤士比下去了,太子殿下根本注意不到您可怎么办啊!”
    苏离笑了笑,眉眼间似有清风环转,“得了,再怎么打扮也就那副样子,如此刻意装扮反而引人笑话。群贤宴,当以才为衣,以贤为佩才是,何须计较这些身外之物,快走吧。”
    顾平拿他没办法,只得叹了口气,“公子您嘴巴厉害顾平说不过您,只是您这样不上心,恐怕会辜负齐小姐对您的一片痴心啊。”
    一片痴心?呵,她只恨不能挖我的心出来吃了,哪会有什么痴心。
    苏离冷笑一声,并不作答。
    第61章 打脸重生复仇嫡女2
    说到齐雪萱的阴毒狠辣,真是三天三夜都说不完。
    重生回来的她像是下了决心一样, 将所有的软弱良知全部斩除, 誓要将上辈子所有对不住她的人送进地狱,首选的报复对象就是顾静之这个渣男前夫。
    但是她不会一刀子就了结顾静之, 这种死法实在是太便宜他了, 她想要的是他生不如死!是让他也尝尝被最心爱的人背叛是什么滋味!
    于是重生到十四岁, 还没遇见顾静之的齐雪萱先一步把家中所有关于顾家的物件全都收了起来,不让顾静之有恢复记忆的机会, 然后明面上装作被他深深吸引的样子, 不顾世俗的眼光对其大献殷勤,其实暗地里却对顾静之的发展多有阻挠,一层一层削掉他所有的傲骨和锋芒,令其怀才不遇,郁郁不振, 并把他的仕途牢牢攥在手心……
    苏离重生回来的时间点比齐雪萱晚上一年, 此时齐雪萱已经暗中用计将顾静之赶出国公府,把他赶回了贫士草堂,自己则大张旗鼓地探望接济,每天都派小厮给顾静之送成箱的书籍,还经常拿了他的赋文政论拜托自家兄长为他上下疏通,结果当然是泥牛入海,不知所踪。齐雪萱为自己的痴心深情赚足了名声不说, 还让人以为顾静之只是一个没有什么真才实学, 只会吃软饭的小白脸。
    而一无所知的顾静之的确对女主的那些表面功夫深受感动, 齐雪萱对他越好,他就越在她面前抬不起头来,希望在仕途上出头的心思也就越发强烈,但京都官场的门第之见远超乎他的想象,在屡次碰壁中他的傲骨被渐渐消磨,就在他即将陷入绝望之时,当朝太子举办的群贤宴成了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然而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所谓的“救命稻草”却是齐雪萱为他精心编织的一场噩梦。
    苏离带着顾平走出草堂,但见门口停了一辆简单干净的马车,这是齐雪萱派来接他的,他自己可雇不起。
    齐家的车马等候了多时,见苏离和顾平出现,车夫脸上堆起一个虚假的笑容,眼睛里夹杂着赤裸裸的鄙夷。
    “走吧,顾公子。”
    苏离对那目光视若不见,他在顾平的搀扶下利落地上了车。
    马车一路颠簸,穿过热闹的集市,往郊外的临风台驶去。
    车夫是个闲不住嘴的,他见车帘后十分安静,便用余光一瞟发现苏离正在闭目养神,一旁的顾平根本不敢打扰他休息,正拿着一把旧折扇为他扇风。车夫暗忖了一句书呆子,便好事地唠开了:“欸,你们二位知道最近京都有一件秘事在权贵中传开了吗?”
    苏离睁开眼,淡淡地望着他。
    车夫来了兴致继续道:“听说那太常寺少卿家的三小姐杜珍勾引自家舅父,在祠堂内欲行不轨之事被舅母抓住,还被当时来祭祖的杜家旁支看了笑话,杜大人气得拂袖而去把那如花似玉的女儿交给舅母处置,要知道舅母可是凶名在外的母老虎,你们猜杜小姐最后怎么样了?”
    马车内二人不言。
    “听说她把她的身子扒光了丢进一群正在发春期的马厩内,三日后那原本貌美如花的杜小姐被畜生摧残得断了气,手脚也被马蹄踩断了,可惜了啊!”车夫啧啧道,“你们说那杜家人是不是太心狠手辣了点?”
    苏离皱了皱眉,心狠手辣的不是杜家,而是齐雪萱。
    杜家世代言官,那舅母就算再怎么厉害也只是嘴巴上不饶人,这样阴毒的法子想来还是受了人的挑唆,而通过资料苏离知道这一切幕后的主使人就是齐雪萱。
    齐雪萱以为原主娶了自己最好的朋友是背叛,出轨,二人早就珠胎暗结,实则不然,原主与杜珍之间只是政治结合,他对杜珍并无私情,所以此时苏离对杜珍的死并没有多大感觉,只有一点淡淡的唏嘘,毕竟要不是齐雪萱对原主恨到了极点,必须慢慢折磨致死才痛快,原主恐怕已经落得跟杜珍一样的下场了。
    顾平见苏离皱眉,以为他不高兴了,于是瞪了那车夫一眼,骂骂咧咧道:“你这家伙!怎么拿这种闺秘之事来污我家公子的耳朵?”
    在他看来,他家公子是天上的明月,是水中的莲花,是经国济世的大才!他的耳朵是用来倾听民愿的,这种后宅丑闻怎么听得!
    车夫可不这么想,被传的有多神乎其神的江北顾郎也不过如此,进京三个多月一点建树都没有,还要靠他家小姐接济,要不是大小姐替他求了拜帖,以顾静之这种身份给太子殿下倒夜壶都不配,怎么可能来参加群英荟萃的群贤宴!
    一个吃软饭的小白脸罢了!真是不要脸!
    车夫冷笑一声,说了几句嘲讽侮辱的话,听得顾平气愤不过,想找他理论却被苏离拉住了。
    顾平委屈地开始哭诉,他家公子在江北可是百姓们歌功颂德,尊敬不已的大贤,不然也不会被地方官一路察举推荐到京都,可这京都的官场实在是太黑暗了!皇帝虽然广开言路,举贤任能,但能被推举上来的都是世家子弟,像公子这种出身微末,毫无背景的人想要出仕简直难于登天!
    公子每次拜托齐小姐转交给齐少爷的政论赋文,无一不是龙章凤函,惊艳绝世之作,可最后都会莫名其妙被人掉了包,隔天便以其他世家子弟的名义名扬天下,甚至还获得了陛下的盛赞!而退回到公子手上的却尽是一些潦草之作,就连普通的教书先生也写不出这么错漏百出的拙作,害得公子声名尽损!实在可恶!
    “只要我的言论和时策,陛下听取了,使百姓获利,由不由我的口中说出又有什么要紧呢?”苏离笑着安慰他,他这个受害人倒是比旁人来的豁达许多,有人要让他永无出头之日,抱怨是没有用的。
    车夫听了他们的话,心下一凛,惊于顾静之的心胸,便不再多说什么,安安静静地把马车驾到了临风台的府门前。
    临风台便是太子设宴广招贤士的地方,今年三月,平东一带发了一场五十年难得一见的大水,朝中拨下了数百万银两用于赈灾可都无济于事,受灾地区日益扩大,民怨震天,朝中上下皆为此焦头烂额,太子为替君分忧,便在这临风台设宴三日,希望能招来天下贤士,为赈灾出谋划策。
    今日就是这群贤宴的最后一日。
    苏离从马车上下来,抬眼望去,府门前车水马龙,花团锦簇,来往者无不鲜衣锦饰,金玉环佩,一身粗麻旧衣的苏离看起来是那么格格不入。
    京都的官场门第之见非常严重,太子说是招贤,实际上招的也是权贵中颇有文采的贵族子弟,再者就是道德世家中的得意门生,这些人背靠大树,身后的势力盘根错节,像原主这种寒门子弟原本是没有资格来参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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