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纬喊住下值的税吏,“刚才是我孙儿孟浪了,只是老夫有些疑惑,还请税官解惑。”
    “老人家严重了,我知道公子是气愤我收那汉子的税,而那些大宗商家都没收税,其实你们不知道,咱们蓝田现在所有货物只收一次税。
    像那种大宗的或者是有具体买家的货物,我们负责开局税单,等交接完成之后,由买卖双方商定交税人选和比例。
    但是像干菜那种走街串巷的汉子,就要缴纳十税一的税,之后不再征收,如果遇到巡街的差役,只需出示我们开具的税票即可。”
    说着,税吏将一本账册递过来,“这是我今天开具的所有税票底根,每天下值要交到衙门统一登记。”
    孔纬结果账册,发现果然如税吏所说,上面半张纸登记的很详细,比如刚刚那个汉子,上写着:蓝田县城郊镇王家村,王松菘菜九十斤,交税十文,大唐二百七十年十二月十七,日期上面是有“蓝田县税收专用章”字样的红色印章,另外半张应该就是给那个汉子的。
    再往前,看到卖竹器的那半张写着:蓝田县周家集镇周村,周良,竹筐二十五个,竹斗三十个,灯笼七十个,售卖地点南市场。
    “老人家勿怪,之所以收那汉子十文而不是九文,是因为蓝田的菘菜是十二文十斤,这些在税棚和县衙都张贴有价目表,每天更新一次,做不得假的。”
    孔纬顺着税吏手指的方向,一看,果然在城门处张天这一张大大的告示,上面写着许多物品的价格,上面还有蓝田县衙的大印。
    “刚才那个卖竹器的周良,只能在南市场售卖,那里有专门的税吏收税,如果出了南市场售卖,会被差役没收。”
    听完税吏的解释,孔志再次一躬道,“刚刚不知详情贸然打断税官,孔志这厢有礼了。”
    “公子不必如此,一看老人家和公子就是明事理之人,不然小吏也不会跟你们说这些。自从皇上在咱们蓝田改革以来,给大家提了薪俸,言明了规矩,作为三十二年的蓝田人,第一次看到蓝田如此兴旺。”
    税吏一脸骄傲地说完,从孔纬手中拿过账册,向着县衙的方向走了。
    孔纬这才发现,原来城门的士兵将行人和货物分成两组,行人经过检查直接放行,货物则要检查登记后才放行。全程没有人提收税的事,税吏和百姓似乎都习以为常了。
    税吏这边登记的时候,还不时与相熟的货主说两句,简单的交谈,透着熟络的调侃,无比和谐。
    孔纬沿着蓝田的大街走着,看着大街上人来人往,脸上没有旱灾过后的恐慌,只有幸福的笑容。
    刚到衙前街,就看到和别的地方不一样的地方,县衙对面几个差役站岗的大门,引起了孔纬的注意,“蓝田县税衙”、“蓝田县建衙”、“蓝田县学衙”等等,一共有六个
    “老相国,您来蓝田也不让人说一声,学生崔湛拜见老相国。”一身风尘的崔湛从孔纬的身后说道。
    “崔令使折煞老朽了,老朽现在不过是一介布衣,当不起令使大礼。”孔纬转过身,笑呵呵地说道。
    崔湛也算是孔纬看好的人才,只是崔湛过于小心,当初入仕之时,见朝堂一片乌烟瘴气,自请就职蓝田,孔纬也曾对他有过提携之恩。
    “相国言重了,您只是暂时离开朝堂,这里不是讲话之所,还请相国移步县衙。”
    这时,城门的那个书吏从税衙走出来,看到崔湛,赶紧上前行礼道,“大人。”
    “嗯,都交接好了?”
    “已经交接清楚了,大人没什么吩咐,小人就先回家了。”
    “等等,可否请税官一同小坐片刻。”孔纬见是刚才在城门遇到的税吏,出言邀请到。
    税吏这才注意到,孔纬祖孙二人,不过有些为难地看着崔湛。
    “孔,老人家既然邀请,如无急事,就随老人家小坐片刻。”崔湛本来想喊孔相,可是看到孔纬背后的手冲着自己猛打手势,赶紧改口道。
    “小人遵命。”
    一行四人,来到县衙后堂,这是崔湛起居之所,这时,有仆役端上茶点。
    孔纬主动坐在客位,崔湛不敢坐在主位上,而是与孔纬对坐,税吏坐在客位下手,孔志则站在孔纬身后。
    “税官如何称呼?”孔纬问道。
    “小吏刘崇,当不起老大人如此。”税吏看到崔湛对孔纬如此敬重,赶紧回答道。
    “今日入城,我这孙儿今日入城之时,误会了刘税官,倒也不是一件坏事,得税官解惑,老夫收获甚丰啊。”
    “老大人谬赞了。”刘崇赶紧起身道。
    “只是老夫有些不明白之处,希望刘税官能为老夫解惑。”
    “这个”刘崇有些为难地看向崔湛。
    “老人家所问,你如实回答便是。”崔湛有些尴尬道。
    “是。”
    “老人家,崔某这一身有失礼仪,您且稍坐,容我后堂更衣再来拜见。”说着,崔湛对着孔纬一躬,转身出去了。
    “崔令使请便。”
    崔湛转身向后宅走去,他知道自己在这刘崇会有压力,所以借故离开了。
    今天本来他在乡间巡视水渠修筑,结果接到李裕的手令,让他赶回县衙,一脸懵圈的崔湛,就看到孔纬正站在县衙门前。
    果然,崔湛走后,刘崇明显放松了不少,回答也顺畅了,对孔纬的问题逐一作答。只是他仅仅是一个税吏,对其他衙门的事不是特别清楚。
    但即使这样,也让孔纬和孔志惊讶无比。
    按照刘崇的说法,李晔对蓝田进行了很大的改动,将以前集中在一起的衙门,依照功能逐一分解,独立办公,县令统筹全县所有工作,但是具体衙门由副令操持。
    比如税衙,就是由税令统管,税吏每日两班倒,下值之前,将税册交到税衙统一登记,无特殊情况,税令每七日向县令报告一次,每月提交一次全县税收情况。
    每年年初及每月月初,要根据其他衙门和县衙的花销提前制定预算,月底和年底要向县令报告预算花销情况。
    每个税吏都会在年初和月初,由税令及副手研究颁布的工作目标,这些目标都是根据税吏所从事工作,结合历年情况制定颁布的,每半月会在税衙公布一次完成情况,对完成好的税吏予以奖励,完成不足的予以惩戒,连续三个月完不成目标的,一律辞退。
    相对应的,税吏的薪俸很高,一般税吏每月都有三贯的收入,年底按照所在部门还有年终奖。如果完成的好,还有额外的奖励,这样一年下来,即使不算额外奖励,一个税吏也有四十几贯的收入,这在长安都是高薪了。
    孔纬一点都不担心刘崇说道是假话,就和周老汉一样,他们都是孔纬随机选的,根本没有提前准备的可能。再者为官多年的孔纬,对他们的话还是有判断能力的。
    “老人家,我家县令让我问问,是否可以请您移步用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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