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云儿何曾见过姑姑如此疾言厉色对自己说话 , 况还在这样众目睽睽的场合, 凉棚里还有好几位夫人以及跟出来瞧热闹的姑娘呢,这一下都看向她,眼里明摆着是看笑话呢,让王云儿颇有些下不来台,待要争辩,却见姑姑目光冷厉,如冰刃一般像是冻住自己一般,王云儿再刁蛮也知道姑姑真怒了,即便心里再不满,也只得低下头,不敢再吭声。
    潘夫人盯了侄女好一会儿,见她低下头去,方收回目光,心里却不觉有些失望,思量着王云儿如此不识大体,不看场合,一心争胜的性子,若是嫁给了儿子岂不糟糕,别说事业上助益了,只怕内宅里也不能消停,虽说是自己的亲侄女,可亲侄女到底比不上亲儿子啊,总不能为了侄女,把自己儿子的前程都搭进去吧。
    想到此,便暗暗拿了主意,这门亲事不成,王云儿做梦也想不到,随口两句话便把自己的亲事搅黄了,还觉得面子下不来,委屈呢,只是到底年纪小,不过一会儿便被场上的热闹吸引了注意力,但她的目光却未落在潘明成身上,而是不由自主看向旁边的梁惊鸿。
    也不怪王云儿,潘明成是不差,斯文俊秀,出身望族,又去京里进了学,在燕州府一众富家子弟之中绝对是拔了头筹的人物 ,一直是王云儿的意中人,虽两家未正式下定,却也默许了亲上加亲,可今儿站在梁惊鸿旁边的潘明成却光环锐减,几乎都没什么存在感了。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有句话叫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潘明成是不差,可那得分跟谁比,跟这些燕州的富家子弟比,绝对是皓月当空高山仰止的存在,可若是跟梁惊鸿比,就黯淡的太多了。
    便不说身份地位,单论长相那也不是一个级别的,梁惊鸿那张脸是有名的好看,别看弓马骑射样样都强,那张脸却生的格外的俊,他娘当年便是南楚有名的美人,他的五官几乎都随娘,能不好看吗。
    且梁惊鸿还不像旁的那些世家公子一般,高高在上目下无尘,唇角常带着笑,言谈举止间温文儒雅,让人一见如沐春风,尤其今儿这般穿戴起来,一身短打白衣,更显英姿勃发,站在场下,微微含笑的往这边凉棚看过来,眸光温柔仿似蕴着春水,看的凉棚中的姑娘们一个个面红心跳的。
    王云儿正是二八少女,自然也不例外,只不过大家都知道,他看的不是自己,他的目光一直对着叶氏夫人那个凉棚,至于看的是谁,不用想也知道,必然是皎娘呗。
    皎娘本不想理会,可他一直盯着自己看,即便有段距离,亦能清晰感觉到他那目光中的灼灼之意,忍不住便会想起夜里那些纠缠起来的亲密事,忍不住脸有些发烫,只得别开头去。
    见她转了头,那张莹白小脸却似有些红,便知是羞了,梁惊鸿不禁低笑了一声,旁边的潘明成顺着他的目光扫了一眼,忍不住道:“就这么一会儿都得盯着看,还怕人跑了不成,说起来,也好几个月了吧,怎么还这么热乎,竟是一时一会都离不得,你这么着,往后几个月怎么办。”
    梁惊鸿眉头微皱了皱道:“你说我带着皎娘一起去如何?”
    潘明成吓了一跳忙道:“你这话当真的,这可不是能玩笑的事,皇上亲自下了旨,让你护送北国使团进京,就是不想这萧景瑀乱跑,你这可不是游山玩水,是正经皇命在身,带着女眷算怎么回事,更何况师妹身子弱,不宜远行,这一路往京里可是千里之遥,真要是病在半道上怎么好,再有,你可曾想过,到了京,如何安置。”
    自从接到皇上旨意,梁惊鸿都愁好几天了,主要就是舍不下皎娘,潘明成都知道的事他能不清楚吗,皎娘的身子虽调养的康健了些,却仍比常人娇弱,怕是禁不得长途颠簸,而且这时候带了她回京,时机也不对,怎么也得自己先回去安置好了才行,其实潘明成不知道,还有最要紧的一个,便是冬郎。
    越是知道皎娘跟她这个兄弟的感情,梁惊鸿心里越是不爽,说他不讲理也好,吃醋也罢,总之皎娘是他的,他一个人的,总惦记别人做什么,就算她兄弟也不行。
    当初把冬郎弄去京里进学,也是存着眼不见为净的心思,如今虽说三五不时便有书信来往,到底见不着面,总还好些,若是皎娘进了京,就凭姐弟俩的感情,能不见吗,本来皎娘对自己就不冷不热的,若是再来个亲兄弟,自己岂不更得靠边站了,故此,只冬郎在京里一日,梁惊鸿也不想皎娘去的。
    虽知此次不能带皎娘一起回京,心里却实舍不得,自己护送北国使团进京,一来一回,最快也得三个月,若是有事耽搁些时候,四五个月也没准儿,一想到可能小半年见不着人,梁惊鸿真不想走,若不是北国使团这个萧璟瑀总四处乱跑,皇上也不会亲下旨意让自己护送使团回京,说是护送,实际就是让自己看着萧璟瑀。
    一想到这个,梁惊鸿都恨不能一脚踹死萧璟瑀,这厮简直是瘟神,好端端的来燕州做什么,绕个道直接进京不就好了。
    不过踹死他肯定不可能,毕竟干系两国邦交,但今儿在这儿蹴鞠场上倒是能出出这口恶气。
    想到此,目光一凝落在对面当头那人身上,萧璟瑀忽的一激灵,明明天挺热的,怎么忽然觉着有些冷飕飕的呢。
    第144章 在哪儿见过这人
    皎娘刚转过头便听又一阵鼓响, 只见当中凉棚走出一个身穿四品官服的大人,身量不高,面容肃正, 颇有威严, 只看那身官服不用想也知道是谁了。
    果然身边叶氏跟后面周妈妈问:“老爷是今儿一早来的?”
    周妈妈低声道:“昨儿夜里便到了,见夫人睡下,怕扰了夫人, 在厢房里安置了,五更不到便起身往这边来了。”
    叶氏夫人不禁皱了皱眉:“这般没早没晚的忙乱着,只怕早膳也未用妥当,过会儿又要吃酒, 身子哪里禁得住,你让人送碗牛乳过去。”
    周妈妈应一声去了,叶氏见皎娘瞧着自己, 遂叹道:“你瞧瞧我这命, 小的在京里有冬郎看着, 好容易放了心, 这边老的却又不省心。”
    皎娘:“大人清正廉明, 勤于公务,是燕州百姓之福。”
    叶氏摇摇头: “他啊一忙起来,就什么都顾不得了,这男人心都大, 恨不能治国齐家平天下, 不像咱们女人就想着过好眼前的日子,有时想想, 还不如生在寻常人家呢, 日子或许不富贵, 却安稳和乐。”
    皎娘有些出神,半晌低声道:“寻常人家也不一定就能安稳。”
    听了她这句,叶氏不免暗叫糟糕,自己一时感叹随口唠叨了一句,竟忘了旁边的皎娘,皎娘倒是生在寻常人家,却偏遇上了惊鸿这个混世魔王,日子也不得安稳。
    不过,都这么些日子了,自己在旁冷眼瞧着,虽仍是惊鸿上赶着,皎娘却也不跟以前那样冷冰冰的了,两人之间便算不得多恩爱,也能和谐相处,还说她已经释然了呢,今儿听这话头儿,心里竟还存着疙瘩呢。
    仔细想想倒也怨不得她,惊鸿前头的确过了些,威逼利诱,什么手段都使了,便是个心大的也不是几个月就能释然的,更何况皎娘这样心思重的。
    遂岔开话题道:“你瞧那位贤王殿下倒不大像北国人,斯文秀气倒有些像咱们这边的。”
    后面的小丫头忙道:“奴婢听人说,这位贤王的娘就是咱们南楚人,想是模样随了亲娘吧,要不然哪能这么斯文秀气呢。”
    叶氏点头道:“我说他怎么跟那些北人不一样呢,想来他娘必是个不可多得美人,不然哪能生出这样俊的儿子,你瞧这满场的人都算上,也就惊鸿能跟他比肩了,哎呦,瞧他这鞠球的起势,竟是个行家呢,难怪他提议要蹴鞠比赛呢,看来今儿惊鸿倒是棋逢敌手了,妹妹瞧他这个起势,有个名头叫流星赶月。”
    皎娘顺着叶氏的目光看过去,北国那边头站着的那位北国的贤王,身量跟梁惊鸿差不多,不知是不是穿着黑衣的缘故,瞧着像是瘦一些,胸前背后用银线绣着弯月,跟旁边五大三粗的北人比起来,的确过于斯文了,不像北人倒像学院的书生。
    不过身姿却极灵巧,刚开球的时候,一个旋身便把球踢了过去,鞠球直接便往那上面的网中去了,眼看就要入网,却被梁惊鸿一个倒钩踢了回来,接着那鞠球便在两边来去,快如流星,两边的人也是身形百转,上下翻飞,看的人不禁眼花缭乱。
    皎娘还是头一次看蹴鞠,先头以为就是两边踢来踢去,不想却有这么多花样,场上那些人百变的身形,竟比杂耍还要精彩热闹。
    随着进球,场上响起一阵阵喝彩声,如雷贯耳,震的人耳朵都有些嗡嗡,叶氏见她直盯着北国使团那边儿看,心道,这丫头着实心大,莫不是忘了惊鸿那个醋坛子,平日里内院连小厮都不让进,若是看见她盯着北国使团那些人看,不得把醋缸子打翻了啊,忍不住道:“瞧什么呢?”
    皎娘道:“北国那位贤王殿下,我瞧着有些面善,似是哪里见过一般。”
    叶氏唬了一跳,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她自是知道北国这位贤王搬到别院来住着了,可他一直在外院客居住,即便他是北国的贤王殿下,也不可能进内宅,与礼不合,更何况皎娘之前在娘家潘家巷住了好些日子,成礼之后直接进了内院,因天热,身子不好,一直未出过内院,怎会见过这位贤王殿下。
    想到此不禁道:“你当真见过他?”
    叶氏这认真的一问,皎娘倒有些拿不准了,她自来不大认人,寻常见过几面或许才能记住,那些照过一面的,大都记不得,认差了也极可能,想到此便道:“或许是我记错了吧。”
    叶氏松了口气:“记错了便罢,莫要再提的好,若让惊鸿知晓,不分青红皂白的翻了醋坛子,不定要生出许多事来,若旁人也还罢了,只这位是北国的贤王殿下,身份敏感,闹出事来便是大麻烦。”
    皎娘心中一凛,心知叶氏这绝不是危言耸听,以梁惊鸿霸道的性子,若听见这话,定不会善了。
    不知道是不是日子长了,就都看淡了,皎娘觉得自己已经不似以前那般憎恶梁惊鸿了,即便之前他做过的那些事,如今想来,即便心里仍是过不去,恨意却淡了许多,有时候她也觉得自己没用,怎么连恨一个人都不能持久,那些几近刻骨的恨意竟渐渐的被那些日复一日的梳头,穿衣,簪花,画眉等等琐碎小事替代了。
    如果这是梁惊鸿另外一种手段的话,那么他成功了,即便不想承认,皎娘也知道自己已经变了,变得不再恨他了,有时候甚至觉得这样过下去也不错。
    但皎娘也知道梁惊鸿有多霸道,莫说别的男人,就是潘复都不能提,上回听韩妈妈说,潘明成话里带出一句来,他硬是黑着脸走了,还吩咐李顺儿让潘明成吃了半个月的闭门羹。
    皎娘心知,韩妈妈说这些是拐着弯的提醒自己,莫在梁惊鸿跟前儿提潘复,免得生出许多事来,韩妈妈说他不是不讲理,是心里不安稳,才会如此患得患失的。
    皎娘当时听着都觉荒唐,他不安稳什么,是亏心事做的多了,贼喊捉贼吧,不过,却也深知他这脾性,若想消停过日子,还是不要节外生枝的好,不过这个北国的贤王殿下,真好像在哪儿见过?
    第145章 他跑来做甚
    皎娘并未想太久, 便被又一阵欢呼声惊住,这一次的欢呼声竟比前头的更热烈长久,声浪绕着偌大的蹴鞠场此起彼伏久久不见停歇, 皎娘先头便瞧见蹴鞠场围栏外隐约有人影晃动, 知道这场蹴鞠除了场上这些凉棚里,外头亦有围观的百姓。
    想也是,燕州虽地处偏北, 却是富庶之地,百姓衣食无忧安居乐业,平日里便是个庙会都是人山人海的,更遑论这样两国比赛的大热闹, 哪有不来瞧的。
    这样的大热闹,一辈子可都不一定能赶上一回,毕竟北国也不是有事没事就来出使, 便来也不一定在燕州停下来比赛什么蹴鞠。
    所以这样的机会可遇不可求, 自然不能错过, 即便不能进到内场里观赛, 却依旧热情不减, 莫不是携家带口的前来,再说,便看不见比赛,欣赏欣赏山景也不算白跑, 毕竟这边有山有水, 有热闹,还比城里头凉快。
    来的人太多, 自然有许多看不见内场比赛的境况, 倒也不用着急, 在蹴鞠场外围每隔二十米便搭了一座高台,绕着一圈搭了足有二十多个,高台搭的宽敞结实,设有数十个座位,虽不如内场近,视野却不差,能清楚看见场内的比赛境况,且还提供茶水小食,可一边吃茶一边看比赛,当然,这样天上掉馅饼的好事自然不能白送,需得花钱买,越是靠前的座位越贵,尤其面南一侧的高台,因视野极佳,最前面那一排的座位 ,随便一个都得上百两银子,便如此也是一座难求。
    这些皎娘自然是不知的,还是刚在凉棚落座,叶氏指给她瞧的时候说的,皎娘当时真有些目瞪口呆,竟不知还能这么赚钱。
    高台上一个座位都如此紧俏,可见底下不知有多少人呢,刚开场的时候还有所收敛,这会儿却是因蹴鞠比赛即将结束的时候,梁惊鸿把鞠球踢进了上面的风流眼中,而胜了北国使团,即便一球之差,也是赢了 ,故此,欢呼声才如此声势浩大,绵延不绝,毕竟这里是燕州府,南楚的燕州府。
    不止外头的百姓,内场凉棚里这些有身份的贵妇小姐们,一个个也都忍不住,叫好声不绝于耳,而那些尚待字闺中的小姐们,更是一双双妙目投在场中,热切的目光几乎都在两个人身上,一个便是北国的那位贤王殿下,另一个自然是梁惊鸿。
    叶氏不禁掩着嘴轻笑了一声道:“这场景可不多见,在京里的时候,甭管是蹴鞠还是骑射比赛,就算场上世家公子众多,可那些姑娘们的目光却只管粘着惊鸿一个,过后更是变着法的往前凑,有的连家里的脸面都顾不上了,惹的惊鸿烦不胜烦,后来便不大参加这类比赛了,想不到今儿倒是有个跟他分庭抗礼的,倒真是稀罕。”
    旁边席上一位贵妇听,不禁道:“说起来这位贤王殿下着实生的俊,那模样真不像北人,蹴鞠踢得又好,跟梁公子也是不相上下,这一场比赛着实精彩,瞧得我都有些眼馋了,恨不能也下场去活动活动腿脚呢。”
    到了如今,虽说外头的人仍不怎么清楚梁惊鸿的身份底细,但在燕州府这些官府望族之家却早已不是什么秘密了,毕竟这种事也瞒不住,尤其知府周大人请了梁惊鸿来接待北国使团,由他应付北国的贤王的殿下,反倒他自己退在了后面,这自然不是谦虚,而是梁惊鸿小侯爷加当朝国舅的身份,才能跟萧璟瑀平起平坐,若不是在燕州府,周大人一个四品是根本靠不上前儿的。
    故此,今日内场来的这些人几乎都知道梁惊鸿的身份,只不过因知府大人未说破,叶氏也是言语含糊,只说是自己表弟,众人自然也不便挑明,不能叫小侯爷,便顺着称呼一声梁公子,反正该知道都知道。
    而皎娘也知这夫人说的并非凑趣的玩笑话,蹴鞠在南楚颇为盛行,不止男人女子也一样,尤其贵族之中更是,甚至可以说是贵族女眷间不可或缺的一项交际活动,故此,许多世家望族家的姑娘,未出嫁之前会特意请人教授蹴鞠。
    寻常百姓家里自然没有这样的条件,也没必要学这些,毕竟嫁的都是寻常人家,便嫁的好的,至多男方家里有个小作坊买卖,就算了不得了,吃饱穿暖衣食无忧这一辈子就过去了,也没什么机会做这样的交际。
    皎娘更不用说,不说生在寻常人家,便是她这胎里带的娇弱身子,只能好好的不生病就念佛了,哪里还有精神学蹴鞠。
    虽皎娘未学过却知道在贵族之间颇为盛行,果然,听那夫人之言,叶氏笑道:“这有什么可眼馋的,若想蹴鞠还不容易,回头咱们也办一场,不止蹴鞠还可投壶,就在惊鸿的别院中,地方大,风景好,就在水边上,圈块地方出来,再让人备些瓜果小食,咱们也好生乐上一乐,也让我这皎娘妹子出来散散,总在屋子里闷着,回头该闷出病来了。”
    那妇人大约未想到叶氏的话头最后会落在皎娘身上,微微怔了一下,继而忙道:“可是,可是。”心里却暗暗惊诧,虽见叶氏对这位颇亲近,却也知这位没名份,毕竟以小侯爷的身份,莫说娶正房夫人,便是妾侍也不是寻常人家能高攀上的,而这位的出身能贴上小侯爷,便是个没名没分的外宅,也是想不到的造化啊,即便如此,面上虽不敢怠慢,心里却难免有些许轻视。
    可如今听叶氏这话里话外儿的意思,竟颇推崇这位,便由不得她们不慎重相待了,心中却也疑惑为何叶氏对这么个外宅如此。
    正疑惑间,却发现周围有些异样,莫说自己这个凉棚,旁边凉棚里的目光也都落在一个方向,这夫人也顺着看过去,眼睛陡然睁大了一圈,见那刚赢了北国使团的梁惊鸿,正大步往这边行来。
    他手上端着个托盘,托盘上盖着大红绸布,这个托盘大家都见过,刚在就在中间凉棚前的高案上摆着呢,正是今日蹴鞠的彩头,具体绸布下是什么东西,即便没看见也知道必非凡品,南楚赢了比赛,这彩头自然也归了小侯爷所有,只不过,小侯爷却举着拖牌往这边来做甚?
    第146章 竟是个唠叨的
    梁惊鸿本就生的俊美, 更难得性子还谦和,至少在外人看来是谦和的,如今带着微微浅笑行过来, 顷刻间整个蹴鞠场上的目光几乎都集中了过来, 尤其凉棚里那些待字闺中的姑娘们,一个个脸颊绯红,眸光晶亮, 那火热目光投射过来,什么矜持羞怯都顾不上了,恨不能梁惊鸿往自己这边瞧上一瞧,哪怕一眼都好。
    遗憾的是, 这看似谦和的小侯爷却偏是个不解风情的,虽噙着笑却并不理会这些投注过来情意绵绵的秋波,而是直直往皎娘所在的凉棚而来。
    众人也终于发现了他的目的, 那些火热的秋波瞬间化作利刃飞向皎娘, 如果目光能杀人, 皎娘这会儿已不知死过多少回了, 当然也有羡慕的, 羡慕皎娘竟有这样的好运,能得小侯爷青眼。
    可这样噙着笑的梁惊鸿,别人看来温柔如水,皎娘却觉脊背发凉, 目光微微一缩, 陡然生出几分警惕,暗道, 他又要做什么?
    梁惊鸿自然看见了她眼中的警惕, 心里不免有些郁闷, 她就如此不待见自己吗,这都多少日子了,自己对她难道不够体贴温柔吗,怎么还如此防备着自己,再说,自己疼她爱她都来不及呢,难道还会坑她不成,亏自己刚一直想着赢了蹴鞠好把彩头送与她,瞧她这神色竟似根本不领情似的。
    想到此,梁惊鸿眼底不免萦上一丝幽怨,虽这丝幽怨只是一闪而过却仍落在了叶氏眼中,叶氏心中暗叹,不免侧头看了身边皎娘一眼,这世间的事还真难说,搁以前谁能想到惊鸿这么个天不怕的霸王,有朝一日也会有幽怨这样的情绪呢。
    说起来,也不怪他,以他那样的性子变着法子对一个人好,已是极稀奇之事,偏生人家还不领情,能不幽怨吗。
    只不过幽怨也只是一闪而没,人已大步进了凉棚,到了皎娘跟前儿笑道:“这是今儿这场蹴鞠的彩头,你瞧瞧可喜欢。”说着单手拿着托盘,另一只手掀开了上面的红绸。
    红绸下是一个手串,也不知是什么材质,只那红绸掀开的一瞬,光华便从那手串上晕染开来,即便如今是白日,整个凉棚里也晕染起一层明显的莹光,莹光成蓝色,青光淡淡的一层光晕浮在那手串的颗颗珠子上,乍一看令人不由想起那星夜中的当空月华,美的皎洁静谧。
    便是皎娘一贯不喜这些首饰簪环,也忍不住被惊艳了,只因这手串实在太美,不知是什么宝石,竟如月光凝成的一般。
    正想着,便听旁边一位夫人低低惊呼了一声:“这是月华石,竟然是月华石……”那夫人喃喃的惊呼声音虽低却也落在旁人耳中。
    那个王云儿忍不住道:“什么是月华石,很贵重吗,怎么我从未见过。”
    潘夫人听了她这话,忍不住微微蹙眉,心里对这个侄女愈发瞧不上,没见识也就罢了,还不懂藏拙,非要这么大喇喇地说出来,丢人都不知怎么丢的。
    果然,刚惊呼出来的夫人听了,颇有些深意的瞄了一眼,那一眼里的讽刺,令潘夫人不觉有些气闷,那夫人方道:“也怪不得云儿姑娘不认得,这月华石本不是咱们南楚的,是产自北国月郡,据传是从月宫里掉落下来的,便北国也是不多见的,便指甲盖大的一块的月华石都是千金难求呢。”
    这位夫人一番话,众人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指甲盖儿一块都千金难求,这一串足有十几颗月华石吧,岂非价值连城,这样的宝贝,便是一方望族的潘家也是寻不出来的,可见多稀罕,难怪会成为今日蹴鞠的彩头呢,果然是两国之间的比量,彩头也是宝贝,不用想也知道必是北国那位贤王殿下拿出来的,不然燕州府衙哪能有这样的宝物,就算有也不能拿出来当彩头啊。
    那夫人一番话说的众人暗暗羡慕,纷纷看向梁惊鸿,心道不亏是小侯爷,可见是好东西见多了,这样的宝物都不放在眼里,随手便送了出去。
    皎娘自是也听见了那位夫人的话,心里也不禁暗暗惊诧,想不到这样一个手串竟值这么多钱,不,若照这位夫人所说,应该是价值连城才对。
    如此贵重的宝物,自己如何能要,却若拒绝,当着这么人,岂非落了梁惊鸿的面子,让他下不来台,尤其今儿还有北国使团在场,这拒绝不行,收下不妥,实在有些麻烦。
    皎娘这一迟疑落在梁惊鸿眼中,虽脸上的浅笑仍在,可那眼底却已有些沉,皎娘悚然一惊,想起他的手段,真要是今儿给他难看了,过后不定要怎么折腾呢。
    想到此 ,微微点了点头,便垂眸不再与他对视,可那长长的睫毛却在眼睑下微微颤了颤,梁惊鸿便知是服软了,虽说不想她惧怕自己,可皎娘的性子真倔起来软硬不吃,权衡下来,有些怕也好,不然,凡事都与自己别扭,还怎么相亲相爱的过日子啊。
    见她不再跟自己别扭了,梁惊鸿心情大好,脸上的笑意都浓了几分,趁着身上白衣,愈发显得面如冠玉,俊美不凡。
    遂将那托盘放在桌案之上,执起皎娘的手,把月华石手串拿将起来,轻轻戴在手腕上,那莹如月华的手串拢在纤细的皓腕间,皎光似月,皓腕如雪,那交互在一处的,一时间有些晃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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