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安闭了闭眼睛, 柔和的笑起来, “是, 从我来到殿下身边至今, 殿下可有因为我而感到一丝一毫的喜悦?”
    锥刀收回去, 魏知壑退后半步, 他一言不发的牢牢牵住了她的手。用力揽着她的腰将她抱入怀中,看到了她清澈的瞳眸中自己的倒影,魏知壑突然蹙起眉,重重的俯下身来。
    双唇相接,他箍紧秦安的腰,不容丝毫的躲避抗拒。
    秦安被攻城略地,月光如同银练洒在地上,照出他们交错纠缠的身影,柔弱无力的手只能依附在他的背上。
    唇畔分别,魏知壑抵着秦安的额头平复呼吸,眼眸半闭着道:“你永远,都不会离开我。”
    最终他也还是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秦安也没了追问的兴致,只迷茫的越过他看向虚无处。半晌之后,只觉的冷风不断灌进脖子里,“殿下,我观你似是面上有伤,回房吧,我为你上药。”
    言闭,秦安索性直接拉着他走。到了房中找出之前她用过的药瓶,秦安坐在他身侧,此刻才看清楚他脸上的巴掌印,红肿吓人。她不忍的蹙眉,轻轻将药膏涂好。
    任凭她动作,魏知壑自言自语道:“今日本该是我恢复身份的机会,可被我放弃了。这是我生来第一次顶撞父皇,他很生气。”
    秦安只听着,手下动作轻柔,却并不搭话。
    “经此之后,他绝对不会再给我太子之位了。”冷笑着说完这句话,魏知壑示意她停下,转眼认真的看向她。她面色十分平静,甚至隐约有种漠不关心的感觉,魏知易心中困惑又起。半晌之后,也什么都没说的躺了下来。
    眼看着他就要在床上睡去,秦安此时才略有些紧张的小声提醒,“殿下,这是我的房间。”
    “当真是你的?”睁眼斜睨她一眼,见她欲言又止,魏知壑重新闭上眼,甚至动手盖好被子。只是往里挪了挪,在床上空出一个人的位置,“我累了,不想走动。这床大的很,有你睡的地方。”
    讶然的听着这番话,不给秦安再说什么的时间,他就变得呼吸平稳起来。咬咬唇,秦安欲走,却发现自己的衣袖被他的胳膊压住,弯腰轻轻的抬起他的胳膊,秦安抽回自己的衣袖。却不想他顺势一翻身,反倒将她的小臂抱入怀中。
    扑坐在床边,秦安情不自禁的想起片刻之前的吻,只觉得面颊都发起热来。试图抽回自己的手,却被抓的更紧,秦安只好暂时放弃。
    睡梦中的魏知壑安静沉稳,甚至有几分放松的童稚模样,秦安忍不住伸手拨动他卷翘的睫毛。他皱着眉颤了颤,秦安忙缩手偷笑。眼睛弯了弯,须臾之后,秦安脸上的笑意又全部消散。
    周遭一安静下来,魏知易今日的话就会不受控制的钻进她的脑海中。她面前的魏知壑,真的是她在想象中爱慕了两年的人吗?
    “嘶”手掌突然被人一捏,秦安回神,见魏知壑似是沉入了梦中,紧锁着眉头喃喃。贴近他,秦安才听清是“别走”两个字。心绪在一瞬间全软了下来,秦安为他盖好被子,用自由的那只手一直轻轻拍着安抚他。
    此前的利用,只是殿下的无奈之举,他身处困境,使些手段也都是人之常情。
    这样安慰着自己,直到他眉头松开,秦安也早已困顿不已,蜡烛燃到了尽头,她轻打着哈欠趴下来,不多时便也陷入沉沉梦中。
    而她自然也不知道,就在她刚睡去没多久,床上的魏知壑睁开了眼睛。静静凝视着她的睡眼,魏知壑附身将她抱到床上,拥着她盖好被子。在此刻,魏知壑才觉得从踏入昭兰殿就空荡的心,重新被填满。
    “秦安,你是自愿来我身边的,父皇说的都不对。”若有似无的叹了一句,魏知壑重新餍足的地闭上眼。
    清晨的阳光照入房中,激的秦安在睡梦中缩着头避开,不想翻身不得。越发不满的嘤咛一声,她睁开惺忪睡眼,却不料对上了魏知壑戏谑的目光,吓得立马坐了起来。“殿下,我怎么在这?”
    “我哪里知道。”慵懒的撑着头,魏知壑似笑非笑,“不过借你的床休息一晚,就被你这样迫不及待的占便宜。”
    脸上的红潮更甚,秦安逃也似的下了床,鞋都没穿好就退至屏风处。
    魏知壑倒慢条斯理的整理好衣服,尚不及他再说些什么,外面突然传来青荷与拂笠的声音。
    “殿下,小姐,你们醒了吗?”
    察觉到语气中似乎有些焦急,秦安与魏知壑对视一眼,正色道:“进来。”
    青荷抢先一步推门而入,站在秦安的身侧仔细打量她,见她安好才放下心来。拂笠还记着正事,面容严肃道:“秦丞相来宣读圣旨。”
    匆匆到了正厅,只看到秦珙手捧圣旨站着。
    魏知壑冷眼扫过那明黄卷轴,率领众人跪下。
    “肇有皇王,司牧黎庶,咸立上嗣,以守宗祧。储君之位,社稷系以安危,鼎命由其轻重。皇三字魏知壑,蹈以邪僻,不尊仁义,背善行恶。朕恕其暇衅,倍加训导,然狂悖妄为,岂可守器继统。魏知壑宜废为庶人,褫夺特权,无令不得擅出。”
    高声宣完旨,秦珙看向跪的挺拔的魏知壑。从此之后,他的帝王梦便是彻底破了,眼中不自觉流露出些许轻蔑,秦珙道:“接旨吧。”
    “草民叩谢皇恩。”魏知壑神态自若的拜倒,接过圣旨。
    “殿下。”秦安却忍不住低声唤道,他昨日说的时候,自己还没有感触,如今方觉心有戚戚。
    却不料下一瞬,秦安就被秦珙身后的人按下。手臂被用力别在身后,秦安面色瞬间惨白,抽吸着冷气,不解的仰头看他。
    “我方才宣读完圣旨,你竟敢如此称呼魏知壑,是在公然蔑视皇威不成?”秦珙声音冷酷,随着他的话,压着秦安的人下手更重。
    她痛声呼喊,额头有汗珠滚下,这幅娇弱的身躯哪里经受得住。
    眯眼凝着秦珙狠辣的神情,魏知壑想起他那个被自己扎过一刀的儿子,缓缓站了起来道:“对亲生女儿都能下如此狠手,不愧是丞相大人。”
    “维护皇室权威,为我为人臣的本分,况且她已被我秦氏宗族除名。”秦珙端着手,一派刚直不阿之气。
    秦安的气息都微弱起来,再用力,恐怕都能卸了她的胳膊。魏知壑紧攥手中的卷轴,低头凝着上面的龙纹,闷闷的笑。“秦安,向丞相大人道歉。”
    钻心的痛涌进来,秦安死死咬牙。
    “你跟你生父怄气,可别牵连我,免得让陛下以为我心有不满。”愈发严厉了语气,魏知壑瞪着她喝道。
    怅然一愣,秦安陡然卸下一口气,声音细微。“秦安知错。”
    秦珙抬手,那几人重新站回他身后,面带鄙夷的扫视一圈,他掸去身上落下的灰尘。“事已至此,望你日后静思己过,本相也送你四个字,好自为之。”
    言毕,他便带着一众人浩浩荡荡远去,连带着一路打碎了不少物件。青荷此刻才敢放声痛哭,扑到秦安面前探查她的身体。拂笠也皱着眉,面有忧色。
    冷眼看着众人,魏知壑再次展开圣旨看了几眼,几乎将每个字都刻在了心里。随后走到秦安的身边,伸手揉捏两下她的肩膀,看来并未伤及她的筋骨。
    可不想青荷却误会,加之方才听到他只是庶人的言论,当下便护住秦安哭喊,“我们小姐到底欠你什么了?这几日来,她对你还不算尽心竭力吗?就连刚刚,你不肯护她也就算了,竟然还急着划清界限,那你干脆放我们自由好了!”
    魏知壑面色骤变,拂笠赶忙将青荷拉开,“你胡说些什么?方才殿下还不是想要秦小姐求饶,他一旦有言语不当之处,就会被秦丞相捉住大做文章,怎可明着护她?”
    “青荷,我没事的。”秦安也忙笑着哄道,“我想喝你煮的茶了,你去为我煮茶可好?”
    左右看看,青荷擦着满脸的泪痕,悲声道:“小姐何时才能顾一顾你自己!”说完便捂着脸,呜咽的跑开。
    “青荷!”焦急一喊,秦安牵动胳膊,痛得她险些踉跄跌倒。转眼却看禁军统领姚甝站在不远处,心下一惊,赶忙站在魏知壑身前。
    姚甝手扶刀柄,举步上前在他们面前站定,“见过三皇子。”
    拂笠眼中乍然升起些许讶异,随后看向面无表情的魏知壑,敏锐的意识到了什么。
    作者有话说:
    注:这里的圣旨参考了废李承乾的诏书
    第25章 、出京
    “方才那个小丫鬟, 可真是给了我好大一通教训。”魏知壑牵唇,意味不明的笑笑。随手将圣旨丢在地上,魏知壑不顾秦安的惊讶, 扶着她在一边坐好, “姚统领过来坐吧,拂笠,看茶。”
    已然猜出了个大概,拂笠忙躬身退下备茶。
    姚甝坐定后, 却犹豫的看向秦安不说话。
    察觉出他的顾虑,魏知壑自然的单手揽住秦安的肩膀,低眉浅笑。“她亲生父亲方才做的如何, 你也都看清楚了, 只管说吧。”
    “是。”见他说的这样直白,姚甝便一口应下, 随后盯紧魏知壑的眼睛道, “殿下使人送给我的那一封信, 所谓何意?”
    正巧拂笠端着泡好的茶过来,略一挑眉,将茶给三人放好。经过秦安之时, 瞄到了她的脸色微僵, 心虚的避开秦安的视线, 他在魏知壑身后站定。
    “信中不是已经很明白了吗。”魏知壑却未有所察觉, 只是漫不经心的端过茶盏道。
    明知这里没有别人, 姚甝却还是四下看了看, 压低声音, “禁军统领与皇子有所纠葛, 这可是杀头抄家的罪名!”
    “抄家?”茶盏被魏知壑掷在桌上, 撞出一声清脆的响声。他冷冷笑着,像是要将姚甝的内心看透,“那也得有的抄才是,姚统领的家,不是早就没了吗?”
    表情霎时闪过一丝伤痛,姚甝捏紧手中的剑柄,咬牙道:“殿下在说什么?”
    “当年姚统领只是地方上的一个武将,赴京之前将儿子留在了家乡。你自以为每年寄钱回去,总能让家中的叔伯好好待他。却不想人心险恶,你的儿子被逼压的没有活路,反倒怨怪你这个父亲不管他。”
    伴随着魏知壑的嗓音,姚甝的脸色越发难看,手上青筋暴起。
    “你方在禁军中崭露头角,却不知你儿子也来了京城,甚至想办法混成了禁军中最末等的小兵。”魏知壑的视线中也逐渐渗出些许寒意,“可就在不久后,他因为无意中冲撞了宫中出门采买的贵人,被乱棍打死。”
    刷的一声,姚甝已经拔出了剑,又生生忍了下去。“他只是个十几岁的孩子,按照上司的规定办事,竟然就被一个阉竖活活打死。贵人多忘事,没几天他的死就被遗忘干净,殿下是怎么知道的?”
    “你口中的阉竖,可是高林的干儿子。”魏知壑站起来走近他,“你以为暗杀了他,就真的全无痕迹?你又以为,最后是谁给你儿子收殓的尸体?”
    姚甝瞪圆了眼睛,惊讶仰头。那时自己气愤冲动之下动手,却不想事后并未有人查探此事,他还只以为是自己做的干净。
    “话已至此,姚统领可明白了我的意思?”魏知壑笑得气定神闲,眼底却有寒光闪动。
    捏着剑柄的手缓慢松开,姚甝不解道:“可据我所知,昨夜的宫宴陛下本是有意要恢复你身份的。你为何昨夜顶撞了陛下,现下又来找我?”
    “别人给的,哪有自己夺来有趣。”魏知壑冷笑一声,想起昨日在昭兰殿的场景。他不要以他儿子的身份等来那个位置,而是要凭借自己的本事,将那个人从皇位上拉下来。
    姚甝自是听出了他话中的锋芒,良久之后,才道:“此事,殿下于我有恩。我可以为殿下做一件事。”
    等的就是他这句话,魏知壑揉捏着指尖说:“我要你为我伪造身份,送我出城。你也不必担心,我只是出去见一个人,最迟十日方归。”
    仔细凝着他的面容,见他眼神坦荡,姚甝咬牙应下。随后也不再耽搁,又再次按剑离去。
    “原来殿下早就有所计划,当日随手行善,却不想如今结了善果。”拂笠最是高兴,等姚甝一走就忙不迭道。
    魏知壑不理,只看向秦安,才发现她全程僵坐在椅子中。
    低头避开了他的视线,秦安只觉心有茫然。这些算计交易,与她而言就像那日奢华的仪仗般陌生。她慢慢站起来道:“我要去看看青荷,要是没别的事,我就先退下了。”
    不及魏知壑说些什么,她就转身离去。心中又生出些许奇怪的诧异,魏知壑拧眉看着她走远,片刻后才收敛心神,与拂笠商定别的事情。
    待文书都做好的时候,秦安胳膊上的伤也好了许多。彼时她正捧书坐在自己房中,青荷就在她的身侧做针线。那日她哄了青荷许久,才让她展颜。
    翻过一页书,秦安面前多出一片阴影,仰头去看才发现是魏知壑不知何时到了。
    青荷放下手中的活,不情不愿的行礼退下。
    “文书已经做好,今晚就出发。”余光瞄到门被关上,魏知壑坐下来说。
    单手合上书,秦安点头表示自己已知晓,“殿下一路小心。”
    “忘记上次被罚的事了?你往后,叫我黎丘吧。”魏知壑表情有些不自然的道。
    黎丘,是秦茹唤他的方式。秦安牵唇笑笑,并不开口。
    睨着她,魏知壑却又追问:“这几日,为何不见你再做饭食?”
    “上次伤了胳膊。”秦安没想到他会问这些,便轻声道。
    冷眼凝着看她,魏知壑心中有些不悦,似是很不喜欢她如今略显冷淡的样子。可细细看去,又见她面色平静柔和,分明和以前也没什么区别。揉捏着指尖,他突然俯身,扣住了她的下巴。
    未等秦安反应过来,就在她的唇侧落下一吻,他贪婪的纠缠,她抵挡不得,气喘吁吁。
    揽着她扶在自己的肩头顺气,魏知壑才觉得心中舒畅了些许,声音有些暗哑,“你随我一起去。”
    “我?”立马惊讶的坐直身子,秦安脱口而出道,“还是让拂笠跟着你吧。”
    “京城中的状况瞬息万变,拂笠需要留在这里,我才安心。”魏知壑拧眉,手指带着几分暧昧意思摩挲她的红唇,眼底却泛起浓浓墨色,“你不愿跟我一起?”
    瑟缩着避开视线,秦安视线轻颤,许久后才笑着点头,“怎么会,我去收拾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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