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上,周开华拿起教鞭开始讲题。
    魏薇薇拿出了难题本,本打算认认真真听讲来着,可强打精神听了大概五分钟,她就放弃了——何苦为难自己。有些分,得之她幸,失之她命,确实是强求不来。像这么难的题,还是留给学霸们去挑战去攻克吧。
    如是思索着,她很快就心态良好地选择了躺平,手伸进课桌抽屉,摸到一本书,偷摸地翻开,偷摸地拖出来,津津有味悄悄看。
    与此同时,坐在最后一排的季骁正单手托腮,一手转笔,微耷着眼皮瞧着坐在自己前排的小姑娘。
    她穿着一件蓝白相间的校服,长发在脑后扎成一个简单的马尾样式,乌黑柔软,蓬蓬的,看着清爽又不死板。圆圆的脑袋这会儿垂得低低的,一小段脖颈暴露在校服以外,修长干净,白得像雪。
    魏薇薇。
    魏薇薇。
    他在唇齿间轻缓地碾磨这个简单的名字,忽而嘴角微弯,挑起个弧度。
    原来,这才是她的名字。
    就在这时,季骁瞥见这崽子似乎在课桌抽屉里翻动着什么。他转笔的动作稍顿,扬起眉峰,身体往左侧稍稍倾斜一个角度,这样的视角看过去,刚好能瞥见她偷偷摸摸藏在抽屉里的书。
    好巧不巧,周开华在这时走下了讲台。魏薇薇吓了一跳,忙颠颠地合上小说,正襟危坐假装听讲。
    于是季骁看清了那本书的封皮书名:《强制爱,心慌慌:霸道校草每天都想强|占我》
    季骁:“。”
    *
    七中是北口市出了名的好学校,国家级重点中学,师资力量雄厚,能入读七中的学生绝大部分都是来自其它学校的尖子生。而另一部分不是尖子生的学生,则是家庭背景雄厚,非富即贵。
    刚转来的魏薇薇属于前者。
    魏薇薇的老家在北口市郊外的一个小县城,今年,她的父母因工作调动来到北口,这才把她也带了过来。魏薇薇在小县城的学校成绩一直还不错,听说她想转进七中,县城学校的老校长惜才爱才,专程写了一封推荐信交给魏父,并交代道:“我和七中的校长是老朋友。有了这封推荐信,只要这孩子能考过笔试,入读七中的机会应该很大。”
    魏薇薇还算争气,考试虽然没拿高分,可好歹还是过了。于是她便成了七中高三(一)班的一员。
    中午放学,魏薇薇跟着顾雨桐杨启莎一道去吃饭。在食堂里溜达一圈,没看见什么想吃的,于是三人一合计,决定去校外吃。
    七中建校历史悠久,地处北口市二环路一带,周围都是些有年生的小区,旁边一公里不到就是一个职业高中。两个学校加老小区,这样的地理位置,餐馆自然不会少。
    沿着马路走了大约五分钟,魏薇薇一行来到一家快餐店。
    上了一上午的学,魏薇薇早就饿得眼冒金星前胸贴后背,忙忙要了份黄焖鸡套餐。饭菜上桌,正吃着,边儿上的杨启莎忽然敲了敲桌子,用眼神示意魏薇薇和顾雨桐,意思是:看热闹,有瓜吃。
    魏薇薇顺着杨启莎的视线看过去,只见百米开外的马路牙子上站了好些个男生,足足十几人,都是十几岁的年纪,一个个蹲没蹲相站没站相,典型的二流子。
    “隔壁职高的?”她猜测。
    “嗯。”杨启莎点头,“看这阵仗,估计要打群架了。”
    群架?
    这么刺激!
    魏薇薇往嘴里塞了一块鸡肉,嚼啊嚼,吃瓜吃得正兴起,然后,余光里就忽然瞄见了一抹白。
    ——对方穿着她们七中的蓝白校服,就坐在一棵大树底下,左手拿着一罐开了的冰可乐,正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脸色寡淡凉凉。由于坐姿的关系,他校服裤脚往上滑了一截,露出漂亮的踝骨,线条利落,肤色冷白,实在是太白了,跟太阳底下一照,简直像能发光。
    这不是季骁吗。
    魏薇薇眸子里兴趣更浓,吃瓜下饭,越吃越开心。
    季骁旁边站着一个同样个子高高的男生,板寸头,小麦肤色,浑身肌肉紧实,一看就是个练家子。这人魏薇薇认识,也是她们一班的,叫秦飞,班上的体育委员兼季骁的同桌。
    这时,秦飞弯腰在季骁耳边说了些什么。季骁半抬眼,漫不经心地瞟了一眼那些职高的二流子,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破案!看来是城南职高又来找季骁约架了。”杨启莎瘪嘴,一副费解的语气:“你们说这些职高的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啊?成天就跑我们学校来惹事儿。”
    顾雨桐吃着盘子里的鸡腿饭,淡淡回过来八字真言:“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听两人说着,魏薇薇按捺不住内心的八卦之火,问道:“这个季骁到底是什么人物?我看他长得很好看,成绩又挺好的样子,难道他不是三好学生么?”
    杨启莎闻言,像是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噗嗤笑出声,嘴里的饭差点都喷了:“三好学生?你说谁?季骁?”
    魏薇薇:“对啊。”
    杨启莎伸手,重重拍了下她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太天真了,转学少女,居然如此轻易就被表象迷惑。”
    “此话怎讲?”
    “那可是远近闻名的七中骁爷啊。”杨启莎慢吞吞地说,“季骁家里是做石油生意的,季氏公子,地地道道的太子爷。只可惜,这位太子爷虽然有好皮囊,好家世,却从初中开始就是问题学生,打架斗殴抽烟喝酒,什么都占齐了,据说还进过好几次局子。坏得很。听说过那句话么?‘放眼北口市,就没有骁爷不敢动的人’。”
    魏薇薇目瞪口呆:“说得太夸张了,一个高中生而已,怎么会那么恐怖。”
    杨启莎耸肩:“反正这些就是事实。”
    魏薇薇心里一阵发毛,惴惴道:“我今天去找他借作业抄……不会已经得罪他了吧?今天物理课上,他为什么要主动帮我解围?”
    “大佬的心思你别猜,或许就是心血来潮。”杨启莎见她一脸的怂样,拍拍她肩膀,宽慰道:“没事没事,该吃吃该喝喝,就算真的得罪了季骁,那也没什么,大不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魏薇薇:“……”
    “好了,你就别吓唬她了。”顾雨桐低斥了杨启莎一句。她侧目看向魏薇薇,沉声:“总之,以后你记住,别再招惹季骁。平时校内校外见了面,绕道走就行。”
    魏薇薇点头:“嗯,我记住了。”
    *
    今天的晚自习是英语。抄着一口流利伦敦腔的英语老师在黑板前吹着牛逼,跟大家伙绘声绘色地讲述自己在欧洲游学的经历。
    高三学业紧张,重点中学尤甚,这会儿窗外的夜色已经浓黑如墨。
    季骁靠墙坐在椅子上,修长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转着黑色钢笔。面前的英语书翻在目录一页,整个晚自习就没动过。目光直直落在某处,看着像是在发呆,又像是瞧什么东西瞧得过分专注入神。
    忽的,同桌秦飞抬手在季骁眼前挥了两下。
    季骁瞥他一眼,
    秦飞眯起眼,往他凑近些许,“骁爷,你不对劲儿啊。”
    季骁往后撤身,不动声色与对方把距离拉开,应得不咸不淡的:“怎么。”
    秦飞没有察觉他的嫌弃,往前头努了努下巴,意有所指:“我观察你老久了。整个晚自习盯着人家新同学一个劲儿地瞅,瞅啥呢?”
    季骁没搭理他。
    “我可瞧得真真的,绝不会有假。”秦飞自顾自说着,也跟着瞅了前头的小姑娘的一眼,发自肺腑地说:“不过咱这新同学长得倒确实不错,水灵灵的哈。多看看确实养眼……”刚说完,兜里的手机震动起来。。
    秦飞掏出手机看一眼来电显示,又瞟了眼还在讲台上唾沫横飞的英语老师,整个身子埋低到课桌桌面以下,接起电话。三两句就挂断。
    随后低声:“爷,豪子说兄弟们都到齐了,城南职高的人也差不多到了,都在老地方候着。”说着看一眼手表,开始收拾书包,“马上放学,铃一响咱就走。”
    季骁:“去哪儿。”
    秦飞:“……干架去啊!职高那帮孙子今儿中午不下战书来了么?你忘啦?”
    季骁摇头:“不去。”
    “啥玩意儿?”秦飞闻言,整个人惊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骁爷,大家伙都等您呢!您这是要把兄弟们鸽了?可是为什么啊?”
    两人说话的当口,放学铃声响起。英语老师走了,整个教室霎时一派热火朝天,一帮子学生宛如脱了缰的野马,前赴后继地往教室外头冲去。
    “值日生和第八小组的同学!记得做清洁!”班长扯着嗓门儿大喊。
    被点中的同学霎时怨声载道,又没辙,只好认命地放下书包,扫地的扫地,拖地的拖地,倒垃圾的倒垃圾。
    魏薇薇跟顾雨桐道完别,出去打了盆水回来洗黑板。
    教室后排。
    季骁凉凉地瞥了秦飞一眼,说:“一群小屁孩打什么群架。幼稚。”
    这话听得秦飞是一脸懵逼:“……骁爷,您说什么呢?什么‘小屁孩儿’啊,我们不是一样大吗。而且我咋听不明白。‘社会路难走,有人也有狗,哥行哥有理,你行哥揍你’——您不一直领着兄弟们走的这狂霸酷炫拽校霸路子吗?”
    季骁:“这样啊。”
    秦飞有点茫然地点点头:“对呀。”
    季骁:“那从今往后,这路子改改。”
    秦飞:“……改成什么呀?”
    季骁懒洋洋地说:“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秦飞:“。”
    秦飞差点就要吐老血,瞠目道:“不是,我的哥,我的祖宗爷爷,您今儿怎么了这是?来跟兄弟说说,您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呢?”
    季骁回答:“新同学啊。”
    秦飞:“……?”蛤?
    然后秦飞就看见他家骁爷撩起了眼皮,视线穿过整个教室,慵懒散漫地落在讲台上。讲台上有个穿校服、背碎花书包的小姑娘,正踮着脚尖用湿抹布洗黑板。她两只纤细的胳膊挥来挥去,看起来很认真,又透着那么点儿笨笨的滑稽劲。
    季骁眼神玩味,不紧不慢地说:“我现在满脑子都在想,我的这个新同学。”
    魏薇薇。
    他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她。或者说,他从来没有了解过真正的她。
    而现在,机缘巧合之下,他遇见了十八岁的魏薇薇。也是直到现在,他才明白,仿佛一切都是冥冥之中的天意注定。
    作者有话说:
    莱狗:就亲了老婆一下,被关在小黑屋将近10个钟头,我追媳妇怎么就这么难。【摊手】
    *
    昨天明明什么都没有,结果被锁了四次【笑哭】好想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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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0章 chapter 42
    等魏薇薇洗完黑板, 和清洁小组一起把教室座椅归置妥当,时间已将近晚上的九点半。她笑着和大家伙挨个儿打了个招呼, 随后便只身走出教室。
    九月中旬是北口市最好的时节。刚褪去暑假的酷暑, 未迎严冬的寒意,整体天气不冷不热,温驯平和, 连夜晚的凉风都是柔的。
    魏薇薇晚自习前只吃了一个面包垫肚子,这会儿早饿了。路过一个蛋糕店时,她摸了摸咕咕叫的肚子, 进去买了个菠萝油, 边吃边往公交站台的方向走。
    行至距离公交站台大概五百米的一个小路口时, 魏薇薇步子骤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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