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是每年都修剪桑枝的重要原因。
    终于,太阳下山了,队长把当天的桑枝盘点一遍,然后分给各家。
    老陈家男人多,林若云那一捆儿就由陈爱军帮着扛了,她自个儿只手里拿了一小把杂枝。
    忽然,她瞟到前面有个摇摇晃晃的身影,立马上前扶住她。
    这下面可是水田,大冬天的掉下去,多冷啊。
    近前了,林若云才发现这人是那懒汉的媳妇。
    她一手扶着肚子,一手扒着背筐的桑枝,看着就叫人觉得揪心。
    林若云不禁问她,“你老公呢?你一个大肚子的孕妇还背着这么重的东西,多危险啊。”
    懒汉媳妇回道:“不碍事,我生三丫时,前一个月还在田里割谷子呢。”
    这……
    挺着八九个月的肚子还弯腰割稻子?林若云简直不敢想,这几乎是突破了人类的极限。
    “你老公呢?他就不来搭把手?”
    “唉,他身体不好。”懒汉媳妇只能这么说。
    身体不好?
    他打骂你时可是中气十足,没看出半点不好啊。
    但看着她咬着牙、艰难前行的模样,林若云没说出口。
    那话太伤人了。
    林若云只能继续帮她扶着那捆柴。
    走完田埂,懒汉媳妇的两个女儿也来了,大丫和二丫从里面抽出几根粗大的枝条,懒汉媳妇的压力一下轻了不少。
    幸好,她还有几个懂事的女儿。
    但林若云心头的那股感伤还是没消散多少。
    不过也没伤感多久,因为马上就要到陈爱学放假的日子了。
    他干满了一个月,这回回家能带上工资!好大一笔巨款啊!
    第16章
    今天是十二月五号,才下过一场雨,天冷得人瑟瑟发抖,但矿厂的人心里都热乎乎的,无他,今天是发工资的日子。
    下午,矿井组的工人不用上井,大伙洗刷干净后,就在财务办公室外排起了长队,等着领钱。
    一点半,会计过来开门,正式发放票券。
    经过一个小时的苦等,终于轮到了陈爱学。
    会计把钱和票券放在桌子上,又递给陈爱学一个纸条子,“你核对一下,要是没问题的话就签字按手印吧。”
    陈爱学还没转正,工资标准是每月二十五块钱,一张工业券,两尺布票、两斤副食品票,还有两块肥皂。
    “会计同志,我的肥皂呢?”
    “肥皂你早领了啊,不然你靠啥洗澡?”
    陈爱学这才明白,原来平时用的肥皂是算进去了的,早知道的话他就省着用,还能留一块回家给媳妇洗衣服。
    “哦,那没问题了。”
    确认后,陈爱学就揣着钱回到宿舍,开心的数钱和票。
    数来数去,心里老高兴了。
    等回家后,他就带着媳妇进城去国营大饭店吃红烧肉、吃油条、吃大烧卖。
    对面床的舍友突然坐过来,问道:“爱学,你这工业券要不要?”
    陈爱学点点头,“要的。我要买自行车,还有收音机。”
    处了一个月,一个屋的人是什么家境,大家都还是有数的。
    舍友便问他:“爱学你知道自行车得多少钱不?一百五呢,你有那么多钱?”
    当然没有。
    “我先攒着,等有钱了再买。”
    工业券可稀罕着呢,陈爱学不肯送出去。
    “那你得攒到啥时候?”舍友见忽悠不了陈爱学,只好打开天窗说亮话,“是这样的,我弟弟要结婚了,对方家里要三大件,手表、自行车、缝纫机,我家里一时间紧凑拿不出那么多票。你呢暂时也用不上这票,你这票给我成不?放心,不白拿,我花三块钱算买的,成不?”
    陈爱学算了一下,一辆自行车得一百五,他前三个月的工资就算一分不花,也才七十五,等转正后就算一个月四十块,那也差不多要小半年,这五个月一共有七张工业券。
    那现在换出去一张,好像还挺划算的。
    “行,你把钱给我,我就把券换给你。”
    于是,陈爱学少了一张工业券,手里的钱成了二十八块。
    这可真不少,欣喜过后,陈爱学就犯愁了,这么多的东西放哪啊?宿舍肯定是不安全的,七八个人住在里面,班次又不一样,要是被谁摸了,咋办?他和媳妇盼了一个月呢。
    放自个身上也不行,井里又脏又湿,弄破了咋办?
    想来想去,还是叫他想到了一个办法,把钱放到大姐陈抗美那儿。
    陈抗美住家属楼,家里有锁,可比他这儿安全多。
    了解到弟弟的来意,陈抗美倒不觉得麻烦,反倒认为弟弟长了心眼,这挺好。
    “行,我给你收着,那你周六下班来取。”
    陈爱学却是没走,吞吞吐吐的看着陈抗美。
    “咋,你还有啥事?”
    “姐,你能不能给我写个收条啊?”万一你要到时候不认账把这钱私吞了咋办。
    陈爱学觉得这要求提得挺不好意思的,但还是硬着头皮提了。主要是这事他在古代时见过,有个村子出了秀才,村民们把土地挂在秀才头上免税,后来秀才死了,秀才儿子就把土地给占了,村民们又没证据,只能白白丢了土地从此成为佃农。这事儿闹得还挺大,所以他印象比较深。
    打从那后,他就觉得银钱地产这东西,进进出出都得有个条子记着才好。
    陈抗美被这话给气得不轻,立马把钱还给陈爱学。
    “你不信我,还把钱往这搁?滚滚滚。”
    陈爱学小心的找补,“姐,我不是不信你,就是怕你事多,搞混了。”
    还真别说,陈抗美是采购办的,这过手的票据是挺多,搞混肴还真有可能。
    得了解释,陈抗美心里好受多了,瞅了弟弟一眼,怪声怪气的说:“行啊,现在心眼儿都长到你姐身上了。”
    气归气,手上也没闲着,麻利写了个条子塞给陈爱学,“行了,票和钱给我。”
    陈爱学立马道谢:“谢谢姐,姐你真好,你就是天下第一好大姐。”
    这话说得……陈抗美真是又气又笑,“你还有几个姐姐不成?滚吧,别待这儿气我了。”
    解决一桩大事,陈爱学心头轻松了,才不在乎这点骂,立马出去,轻轻地关上门。
    领工资这天是周三,也不是领完就回家的,还得再上三天的班。
    周六下班后,陈爱学匆匆洗了个战斗澡,将东西装进挎包,去大姐那领了钱和票,骑上自行车往家赶。
    **
    林若云也有了经验,上回陈爱学回来是九点多,这回她没睡觉,拿了一本书坐在灶前。
    锅里盛着热水,饭菜就装里面,灶里埋着火红的木块,这样就能让热水一直保持温度,饭菜不会冷掉,她坐着也能取暖。
    听见“叮铃”两声,林若云就知道陈爱学到家了,忙出去开门。
    “媳妇儿,我想死你了。”
    林若云也挺想他的,二十多天不见,俩人还是结婚后第一次分别这么长时间。
    她抱住他,“我也想你。”
    “呀,你这身上好凉啊,快进屋。”
    进了屋,林若云就给他盛了一盆热水,“先洗把脸,再暖暖手,我去给你找衣裳。”
    林若云拿出了毛衣,“这是我那旧毛衣,叫二嫂改过肩袖,你试试看合不合身。”
    陈爱学当即就换上,伸了个懒腰,“挺合身的,也暖和。”
    林若云却是觉得有些宽松,这是按照他上个月的尺寸改的,如今却有些大。
    挖矿真是苦活,一个月就瘦了这么多。
    “先吃饭。”
    晚饭是玉米粒搀着白米、红薯块煮着,又煎了一个鸡蛋,旁边是儿菜,打的蘸水。
    陈爱学吃饭的时候,林若云就整理他的挎包,里头有四个馒头两个水煮蛋。
    “怎么会有这么多?”
    “这不是天冷了吗,这东西能放久一点,我就多攒了一天的口粮。”
    林若云瞪了他一眼,“用不着。咱家养的那小鸡,现在也开始下蛋了,一天一个,老母鸡更厉害,一天两个。”
    “你自己也别省了,这鸡蛋里有蛋白质能补充营养,还有这馒头里的淀粉吃了能补充血糖。你不吃,万一在矿井里缺了这些营养,晕倒在里头被憋死了咋办?”
    陈爱学叫她说得紧张起来,“媳妇儿,你咋知道这些的?”
    林若云便把自己结识钱老和孙老的事说了。
    原来如此,大学老师说的啊,那是得遵守。
    陈爱学痛快答应,“好的媳妇,那我以后不省了。”
    反正他现在有工资交给媳妇,媳妇有了钱就能想吃啥就买啥。
    “对了,咱家鸡现在下蛋下得勤,我送了一些给徐老和孙老。他俩跟儿子女儿断了关系,身体也不好,又教了我那么多东西还没收学费,我就想拿着鸡蛋抵。没问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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