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了然,原来这是个打爆米花的手艺人。
    爆米花的香气诱人,孩子们是最先被蛊惑的,立马跑过去,渴望的看着那人。
    那人做生意的,心思活泛,把才打出来的爆米花端到孩子们面前,让他们随意拿随意吃。
    爆米花口感酥脆,香香甜甜中又一点咸味,吃起来并不腻,反倒越吃越上瘾,小孩们都回去找大人打爆米花。
    到底是要过年了,家里本就该囤些零嘴,队上又发了钱,各家手里宽裕,大人们都很意动。
    但还是要先问问价钱,一问也不贵,一升玉米一毛钱,那赶紧的装了一升粮食去打。
    一升玉米能打出好大一口袋爆米花,膨胀出来的体积就像是白得了这么多粮食,看得各家心动不已,于是众人纷纷提着粮食去排队打爆米花。
    林若云也不能免俗。
    这东西确实好吃,但是吃多了腮帮子疼,还上火。
    晚上陈爱学回来的时候,听了此事,哭笑不得,随后去煮了一锅南瓜绿豆汤,这俩东西都是败火的,吃了正合适。
    吃饭的时候,林若云就问他修路的情况。
    “修得怎么样啊?年前能修好吗?”
    陈爱学摇摇头,“还早呢。才填完地基,这两天在铺碎石,铺完后就是正经的施工队来打混凝土。”
    他喝了口汤继续道:“你是不知道,它们那边的日子过得可真好,房子是清一色的砖瓦房,黄泥土墙房一个都见不到。家家户户都有工人,不缺票券,月月都能穿新衣服。公社有榨油厂,家家户户顿顿都有油水吃,人就比咱们这边的看着更壮实些。”
    “而且,它们大队还拉了电线,有两户人家买了电视机,一到晚上那两户院子里就热闹得很,全是去看电视的。”
    一台电视机可要一千多块,就算他挖煤,也要不吃不喝的攒三年呢。
    “这日子不比城里差了吧,没想到农村人也能过上这样的好日子。”林若云很是感慨。
    陈爱学点点头,“谁说不是呢。不过这样的日子离咱们也不会太远,我听他们说路修好了,还要设立新厂,周边的村子是首要考虑的地方。”
    林若云眼睛一亮,修厂?那岂不是要先拉电线?这是要是成真了,他们村到了晚上再也不是黑瞎瞎的。
    真希望涪县的日子越过越好,只有它好了,周边的村镇才能跟着受益。
    ***
    陈爱学做满半个月的时候,领到了油票,立马拿去换菜油。
    吴氏和林若云去年养了猪,杀猪后熬出二三十斤猪油,等到夏天还要分一次菜油,今年就不缺油了。
    这两家人额外得了四两油,便打算拿来做点油炸的零嘴,红糖糍粑、糯米团子或者搓点麻花,麻花好,又香又脆还耐放。
    拿定主意后,婆媳俩开始揉面,揉着揉着就听到外头出了大动静,又是哭声又是骂声,还有喊救命的,声音有点熟,两人就洗了手出去看。
    好家伙,竟然是张秀芝提着刀在追懒汉,懒汉边跑边发出杀猪般的叫声。
    咋回事啊这?
    吴氏拉了个人询问,“发生啥了,好端端的秀芝咋要砍懒汉呢?”
    大娘撇撇嘴,“还不是自找的。按理说这两口子离婚了,各过各的,不是挺好?
    偏偏这懒鬼好吃懒做,全靠人头粮度日。今年大队养猪场猪养得少,上交完还剩两头,一家只分了里两斤肉,懒鬼更少,那能吃出个啥?可巧秀芝今年养了一头大肥猪,前些天才杀的。
    你也知道,秀芝一个人养四孩子不容易,那买猪仔的钱都是借的,所以杀猪的时候就顺道卖了一半给屠宰场,换了钱去还债。”
    林若云觉得大娘说话没说到重点上,催促道:“然后呢?”
    “那懒鬼自己没肉吃就看上秀芝家的猪肉,趁着秀芝不在他就要去拿,结果叫春兰给赶出来了。但是……”大娘叹了口气,“春梅是个心软的,看他爹瘦骨嶙峋的,又低声下气的求她,就悄悄给他割了一块肉。”
    吴氏绷着个脸,看得出是不赞同的。
    “所以这事后来叫秀芝发现了,要拿刀砍他?”
    大娘甩头,“哪有这么简单?那懒鬼看春梅好说话,就缠上她了,吃完了又去要肉,也不知道从哪捡的头花,拿去哄春梅,春梅一高兴就傻乎乎的又割了一回肉。”
    “这事做多了,哪能不露痕迹?二丫啊不,春兰晒肉的时候发现那肉的切口颜色不一样,明显是被人新割了一刀,她就跟秀芝说了。这么一问一查,可不就查出家里的内贼。”
    “秀芝跟春兰气得不行,秀芝不好跟孩子计较,只能去找懒汉,结果懒汉正在家里跟寡妇厮混,两个人的嘴巴还油汪汪的。秀芝呕得要死,干脆拿起菜刀要跟他拼命……”
    “这可真是…“吴氏皱着眉,“春梅这太拎不清了,谁对她好、对她不好,分辨不出来?”
    林若云也深以为然,说委婉点是她善良不忍亲爹受苦,难听点就是胳膊肘往外拐,小白眼狼一个。
    这事给她提了个醒,以后有了孩子可不能把她教得这么“纯善”。
    懒汉到底没被砍到,队长和老书记出面了,两个人做主,一人家里出了半块肉,替懒汉偿还张秀芝。
    张秀芝如今脸皮也变厚了,没觉得收队长和书记家里的肉会不好意思,她干脆利落的收下。脸皮?那个能当饭吃吗,还是实实在在的好处最重要。
    张秀芝把肉拿回去后,就发现家里的气氛也不对,春兰和春竹照顾着老四,春梅一个人蹲在墙角,忐忑不安的望着妹妹们。
    见到张秀芝回来,春梅的小声叫了一声娘。
    张秀芝没理会她,自顾自的做饭。
    米下锅了,她就坐在灶口前,盯着火苗发呆。
    是她对春梅还不够好吗?
    春梅是老大,家里有了新布料永远先给她做衣裳,她穿旧了的才给妹妹们。春梅想上学,自己叫全家人都忍着,不吃一个蛋,全拿去供销社换了钱,给她作学费。
    春兰就比春梅小一岁,没能上学,在家带妹妹、做家务,那喂猪的猪草、喂鸡的鸡食,大半都是春兰弄的,再冷的天都要去割猪草,手上的冻疮裂口深得能看到里头的骨和肉。
    可结果呢,春梅就看到她爹不容易,她怎么不看看她亲妈亲妹妹的难处呢?
    张秀芝越想越委屈,呜呜咽咽的哭了出来,声音逐渐传到堂屋里,春竹不安的看向两个姐姐,春兰望向春梅的眼神则是冷冰冰的。
    春梅在妹妹敌视的目光下,再也坐不住了,走到厨房门口,怯怯的认错,“娘,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给他肉了。”
    张秀芝抹了泪,点点头,“嗯,改正了就好。去写作业吧。”
    她暂时不太想看到大女儿。
    春梅失落的回屋,她走到两个妹妹身边,“我给娘认错了,娘说没关系。”
    春兰没说话,脸上依旧挂着讥讽的笑意。
    春竹看着二姐,紧紧的挨着她,也不说话。
    春梅有些伤心,也哭道:“我已经知道错了,你们别不理我…”
    春竹看向二姐,春兰挑了挑眉,“看你以后的表现吧。”
    春梅如蒙大赦,“那我教你们认字吧。”
    春兰就带着春竹坐在她旁边,跟着学习。
    但她心里已经打定主意,她要自己去上学,自己去学知识,而不是在家苦苦等着大姐回来教她。
    大姐不是一个合格的大姐,守不住家里的东西,她要当这个家中真正的大姐。
    这事也不是还完了肉就算结束,张秀芝思来想去,她认为是离得太近,才摆脱不了懒汉。
    她想搬走,但是搬到哪里去呢?生产队就这么大一点。
    她想进城。但是进了城怎么生活?
    她得找人问问。
    这大队里在城里呆过、跟她家还算亲近的,也就林若云一家,于是她提着十个鸡蛋上门打听。
    “你想进城?”
    林若云很是惊讶,张秀芝这个想法可真够大胆的,祖祖辈辈的农村人,向来把土地当成命根,若没有铁饭碗是不肯离开土地的。
    张秀芝点头,“对。我觉得住一个村子,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孩子们总是会受他影响,以后长歪了可咋整?”
    “春梅能同情他一次二次,难保没有三次四次?这回是给猪肉,谁知道下回是给什么呢?”
    虽然这样说对春梅不够公平,可纵着春梅拿家里的东西接济懒汉,那对其它孩子公平吗?
    林若云知晓前几天的事,也很是同情,便认真的替她想了想,还真想到个合适的人,车站卖东西的花大姐。
    “秀芝姐,我倒是认识一个消息活络的人,她能够帮人找工作找房子呢。”后面半句话她是捂着嘴说的。
    张秀芝得了她消息,很是感激。
    过了几天张秀芝就喜气洋洋的回来跟林若云说,她找到工作了,年后就带着几个女儿进城去。
    这下可是把林若云彻底惊讶到了,且不说买工作的钱张秀芝出不出得起,其次哪家单位能给她分配单间小宿舍,还带着几个孩子一起住?
    张秀芝又解释了一番,原来她不是去单位上班,是去给花大姐当帮工(悄悄的)。
    这又到了冬天,花大姐开始卖糖葫芦、热包子热馒头,她儿媳妇怀孕了,一个人做这么多活就有些吃力,所以她早想招个人帮忙。但城里人大多有正式工作,谁看得上这小买卖?还有风险呢。
    张秀芝呢,农村出身力气大、干活麻利,这学东西也有天赋,做得又快又好,花大姐就动了把她收在麾下的念头。
    张秀芝在农村不方便,想要进城住,于是花大姐就叫原先的老同事如今的供销社主任给开了个工作证明,让张秀芝成了供销社的临时工。当然是不发工资的,这证明也是为了方便张秀芝在城里租房。
    林若云故意吓她,“你就不怕被抓?”
    张秀芝却毫不畏惧,“怕啥怕,上头如今又不管。你不知道花大姐她一天挣多少钱,二十多块!我一年都挣不了这么多! 我就想跟着她学几年,以后也自己单干,到时候春竹、春菊上学的钱也能有。”
    跟在花大姐身边,天天见了那么多钱,她的心也大了,不再满足于那一个两个的公分,一天的工分挣满了才两毛钱,想让四个孩子都上学难得很。
    倒不如跟着花大姐赌上一把。
    张秀芝一改从前逆来顺受、无可奈何的模样,整个人都变得容光焕发,全身洋溢着一股风风火火、干劲十足的气息。
    有的人,就是需要这么一个契机,不破不立。有时候也需要一个贵人,看中你扶持你,当然最重要的是,首先你得自己跳出桎梏,有一颗积极向上的心。
    第56章
    修路这活儿, 一直干到腊月二十七才结束,正正好二十天。因为年底了嘛, 各家的花销大, 涪县的人也挺通情达理,就没扣押工资,该多少就发多少, 并且给一直满工出勤的人发了包风味香辣萝卜干,就当过年福利。
    陈爱学的胳膊之前恢复得不错,但这些天苦力下多了后, 又开始隐隐作痛, 吓得林若云赶紧去卫生所买了几张膏药给他贴。
    本来吴氏是打算给他拔火罐的, 陈老爹就在拔,但陈爱学看那火烧在背上担心把自己烤熟, 宁可疼死也不肯拔火罐。
    二十八这天,大家就在家里打扫卫生, 装点房子。这里也不兴贴春联和门神, 村民们就买了红纸,用剪刀剪一些花样来贴。
    年轻人手比较生, 就剪一些比较简单的图案,像胖头鱼、灯笼和元宝福字这种。而吴氏这样上了年纪的人那叫一个心灵手巧,剪出来的都是活灵活现的场景画, 比如大胖娃娃提灯笼、财神爷送金锭、仙姑提篮撒花送福。
    剪好的纸花,抹一点米糊糊,将它牢牢的沾到玻璃窗上,弄完后整个屋子瞧着都吉祥喜庆起来。
    二十九这天家里吃年饭。因为老人还在, 自是要在老人这屋操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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