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若云翻阅账本,前面三个月的营业额都不怎么高,一个月三四百的样子,天热后就好起来,平均每个月五百多。这半年的话,总营业额是两千三,利润有八百五,按照一成利息的约定,她能分到八十五块。
    这可抵得上一般人两个月的工资呢,林若云心里还是挺满意的。
    张秀芝拿出八张大团结,犹犹豫豫的递过来。
    林若云伸手去接,手却被对方忽地按住。
    她心里沉了沉,和气的问对方:“还有什么问题吗秀芝?”
    张秀芝眼睛眨了眨,瞧着有几分心虚的样子。
    林若云扯了扯嘴角,淡笑:“秀芝你有什么话直说就是,咱俩又不是外人。”
    张秀芝便有些支吾的开了口:“若云妹子,这个分红咱们能不能缓一缓,或者是留一部分在我这?”
    林若云没有松开握钱的手,反问她:“秀芝是有了什么新打算吗?”
    张秀芝点点头,“妹子啊,我是有点想法,但不知道行不行,我说出来,你参谋参谋?“
    “秀芝你先说说看。”
    “我是想着咱们不能一直摆小摊啊,这要是下雨天就干不了,一天得损失多少钱啊。所以,我就想着咱能不能去租个门面,把这店固定下来。”
    林若云自己没摆过摊,还真没意识到这是个问题,“那秀芝你有没有中意的?”
    张秀芝拿出一张纸,在上面歪歪斜斜的画了几笔,“有。就是这个位置,它在三岔口上,斜对面是学校,对面是修车铺,顺着这条路直走一百米就是钮扣厂和纸厂。你觉得它行不?”
    “很好啊。”
    挨着学校、工厂,还有修车铺,修车的时间说长不长,正好是吃碗面的功夫。
    “那你打听过价格没?”
    一提起这,张秀芝就面露难色。
    “问过了,一个月三十呢。”
    三十啊,是有点贵,但这小吃摊每天能挣十几块,两天的时间不就挣回了,张秀芝愁啥?
    张秀芝苦着脸继续说:“这个房东说不接受短租,至少得签三年。”
    签三年啊?
    林若云觉得这没什么为难的啊,如今做小买卖的人越来越多,门面越发抢手,租金也肯定会涨起来的,其实一次性签长约挺划算的。
    张秀芝摇了摇头,“房东说房租要一次性付清,不能有任何拖欠。”
    “一次性付清?!那就是一千多!”
    难怪张秀芝会这么犹豫呢,一千多块,这个数目可不小呢,上半年小吃摊总共才挣八百多,还不够房租呢。
    钱,林若云倒是有,年初刺绣订单结了尾款,还有这两年的奖学金和省下来的饭补,加在一起勉强有一千块,但谁舍得一下子就花出去呢。
    对方一次性要这么多钱,是不是因为房子产权有问题,打算捞一笔就跑呢?
    林若云心里浮起重重担忧,“等下我跟你一块去看看,咱们多看几个,说不定能遇上更好的呢。”
    “好好好。”张秀芝巴不得有人跟她一起去。
    吃完饭,两人就出门了。
    两人以学校为中心,将方圆五百米以内的门市都清点了一遍,最后发现还是秀芝一早相中的那个门市最好。
    大抵是这几天有别人上门询价,房东又把租金上调了两块钱,两人不敢再拖,明确了房产权后,立马签了合同交了一百块的租金。
    交了租金后,房东的态度也诚恳许多,他想一次性付清是因为他缺钱,家里人得了重病,缺钱呢。
    知晓原因后,两人心里稍微踏实了一点。
    这厢回去后,林若云也跟张秀芝提出了一个要求,“秀芝,咱们之间的分成是不是也要改改了?”
    之前她愿意只拿一成利润,是因为张秀芝出了承担的成本更多,不仅出人力还出了推车和餐具。但如今这房租才是大成本,林若云出了一半,她承担的成本增加了,相应的分成比例也应该上调。
    张秀芝是个明理的人,爽快的答应了,经过一番协调,以后林若云拿的就是20个点的分红。
    两人重新写了一份合约,按下手印后,她便取了钱给张秀芝去交房租。
    有了门面后,两人便计划着搬店的事。毕竟钱是从签合同那天起算的,你晚一天搬进去,钱又不会退,只有早搬进去才能早挣钱。
    墙是抹过石灰的,但年头久了有脱落和泛黄,林若云就把陈爱学叫到城里来,把墙重新涂白。
    另外还需要牌匾和桌椅,本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道理,她提议把这活交给陈老爹。
    张秀芝在清河村住了十几年,自然是信得过陈老爹的手艺和人品,也没啥异议。
    这段时间不忙,陈老爹带着三个儿子哼哧哼哧干,不到一周就赶出了八套桌椅。
    东西有点多,陈老爹去村里借了驴车和牛车,送货进城。
    张秀芝还在摆摊,林若云有店里的钥匙,就先带着人进去把东西摆上,弄完了又把锅炉、原料这些搬到店里去。
    开店的日子就定在这周末,还有两天时间,所以能搬的就先搬过来适应适应。
    这几天出摊的时候,张秀芝也在不遗余力的宣传,不停的跟老顾客们打了招呼,说“张林小吃”要搬到斜对面去了,开店前三天打八折。
    弄完以后,大伙在新店里等着,不一会张秀芝过来了,为了答谢众人,说要请大伙去吃国营饭店吃东西。
    陈老爹说:“不用不用,反正你们这也是卖吃食,咱不把钱给外人挣,就在自家吃。”
    “成。”
    凉皮凉面都是熟食,洒上豆芽黄瓜丝,再加一些辣椒油,不一会儿就调好两大盆。
    陈家人很少进城,从未尝过“张琳小吃”的东西,头回吃都很是喜欢。
    陈爱国最夸张,一口气吃了一大碗凉皮一大碗凉面一大杯酸梅汁,吃完后不住打嗝,叫这桌上的人频频看向他。
    他自个也觉得不好意思,拿手擦了擦嘴唇,憨笑道:“这东西实在好吃,我那肚子早饱了,就是眼睛饿嘴巴饿,非得叫我吃个不停。这么好吃,难怪你们这生意越做越好!”
    卖食物的,谁不想听到的别人说你家东西好吃呢,张秀芝听完更是笑道:“大哥喜欢,就多吃点,吃累了就歇会儿再慢慢吃。”
    吃完饭,陈家人先回去了,林若云留了下来,过两天新店就要开张了,自然是要看看反响的。
    第二天,张秀芝继续摆摊,林若云则是把县城里的饭店都逛了个遍,然后又添置了不少新物什,像牙签、卫生纸、垃圾桶这些的,以前是摆摊不需要提供,但开了店就得准备。
    路过电影院的时候,看见那些海报,她就想把店里的菜单给打印出来,不然来一个客人就得报一遍菜单,既浪费时间又费唇舌,还是写出来的好。但市面上没有打印店,只有学校和印刷厂才能印刷。没办法,她只好自己买了彩纸,把菜单和价格写上去贴在墙上。
    晚上的时候,她又去买了一挂鞭炮,打算开张的时候点上热闹热闹。
    当然,置办这些东西的钱可都是要写在账本里的,公私要分明啊。
    次日,“张林小吃店”正式开张。
    因为之前就打过招呼,第一天并不冷清,有不少熟客上门。
    后面两天有着打折的诱惑在,客流量也没减少。
    三天过后,客流量略有降低,张秀芝忧心忡忡。林若云也有点紧张,毕竟房租可不便宜呢。
    过了两天,林若云想出个法子,每天给店里前二十位客人,免费赠送一个卤蛋,前五十位客人赠送一杯酸梅汁。
    “还送东西啊?咱们现在本来挣得就不多,再免费送的话,不是赔得更多?”张秀芝不是很乐意。
    林若云就把道理掰细了跟她讲。
    店里的卤蛋是三分钱一个,酸梅汁一分钱一碗,凉皮凉面是两毛钱一碗。
    送出二十枚卤蛋五十碗酸梅汁,店家总共损失了一块钱,但这些赠品带来了五十位客人,这些人哪怕只买一碗凉面,店家就能挣十块钱。这一减一加,店家净九块钱。
    道理很简单,张秀芝一听就明白,立马同意了这个法子。
    林若云找了张红纸,把这个活动信息写好贴在外墙上,果然吸引了不少新顾客。
    张秀芝高兴之中又带着几分忧愁,“这法子要是用久了没效果咋办?”
    林若云撑着下巴,想了想,“那就换呗。比如中秋节到了,前多少位客人、消费多少送月饼。或者是每个月抽一个幸运客人,生日当天免费吃喝……”
    “好好好,这法子好。”
    张秀芝佩服得五体投地,难怪对方能考上大学,脑子就是活。
    在店里呆了七八天,林若云就回陈家了。
    这回回去,是打算去找一个帮工的。有了固定的门店,生意好了,人手就忙不过来,确实需要帮手,除此之外她还需要店里有一个自己人。
    她在京市上学,不可能时时看着这店里的事情,但也没心大到对方说啥就信啥,毕竟投进去的是真金白银,那么大一笔钱,肯定是盼着有回报的,不能让人蒙了。
    她想让二嫂去盯。
    大嫂二嫂干活都是一把好手,但大嫂这个人吧嘴碎又笨拙,二嫂心眼子多嘴皮子又好,加上她俩关系素来不错,她心里自然是更倾向二嫂的。
    但她还是问了一下两个嫂子的意思。
    大嫂有点犹豫,进城的话,她就没工分,也看不到男人和孩子,那谁管他们啊?她放心不下。
    但是每个月发十五块工资!好多啊!
    二嫂没考虑那么长时间,略想了想就按住林若云肩头,“弟妹,我去!让我去吧!”
    她抓得紧紧的,大有林若云不答应就掐死她的既视感。
    刘氏的主动正合林若云心意,她立马答应下来,“好好,就二嫂去。”
    李氏本来还在犹豫要不要接受这份工作,结果转眼间这份工作就没了,心里气得很,“翠萍,你要是进城了,谁来照顾你男人和孩子啊?你放心得下?”
    刘翠萍奇怪的看了她一眼,“有啥不放心的?我男人有手有脚,还不会照顾自己和孩子?”
    “再说了,我又不是不回来住。家里有自行车,方便得很。”
    李氏没话可说,嘟着嘴进了屋子,埋怨道:“刘翠萍可真是个狠心的女人,为了挣钱,连男人和孩子都舍得下。”
    刘翠萍还不知道她大嫂的埋怨数落呢,就算知道也不会改,她就是稀罕钱怎么着了。她的大房子哦,没钱怎么建。
    她这会儿正跟林若云学看账本呢,她心里头也清楚,三弟妹要的绝不是一个只会洗菜端盘的帮工,弟妹要的是能帮她盯梢的“自己人”。
    刘翠萍着急挣钱,连队上的秋收都没参加。
    今年的秋收比往年要轻松一点,因为队里买了两台小型收割机。
    不是那种平原上的大收割机,这个是小型的,更准确的说是绞谷机。按下它的开关,带有齿轮的圆筒就飞速旋转,大伙只需要把割好的稻穗儿丢进去就能脱粒,不需要再像从前那样扛起稻靶子从高处甩下来,狠狠的摔打脱粒,省了不少力气。
    把这最费力的脱粒工程省去,人力资源就富足起来,收割的时间比往常少了四五天,最重要的是人没那么累了。
    秋收完,开学的日子也要到了。
    这一回临走之前,吴氏杀了一头猪,是不得已杀的。这猪不知怎的了,瞧着病恹恹的,食量减半,吃了也不睡就缩在墙角哼哼唧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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