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回应,只盯着沈黎看她如何说。
    沈黎继续道:“可你一天前却被我气跑了。你难道不该留下质问我是不是真心喜欢你么?若真心,怎会拒绝那样水到渠成的事?”
    段清泽冷着脸想,是啊,当时他怎么没想到留下来质问她。
    沈黎最后说:“所以,我觉得自从我醒来发现丹田被毁开始,这就是一个美梦。实际上……阿泽,实际上你已经不在了对吗?”
    她死死望着段清泽的脸,说出“不在了”几个字时眼眶不自觉红了,就好像这几个字承载了太多不能承受的感情。
    按照她过往看的小说,一旦她潜意识里想要逃避的事被戳穿,她就会立即从美梦中醒来。
    她宁愿清醒地活在悲伤绝望中,也不愿意自欺欺人活在一个梦里。
    假如这真的是一个梦。
    看着沈黎泛红的双眼,先前促使段清泽逃离的那股愤怒与不甘又涌了上来。
    她在为谁哭?那个她想象中的他?
    段清泽踩着沉重的脚步走到沈黎身边,龙蛇草被他随手丢到床上。
    他掐着沈黎的下巴,让她直视自己,轻言细语道:“阿黎,你都想起来了吗?”
    “想起什么?”沈黎表情茫然,随即咬牙道,“你想告诉我,这一切果然都是假的?”
    段清泽浅笑:“阿黎,事到如今我便告诉你。只有一件事是假的,那就是你冲入天雷中救我。你是趁我清除记忆时跑了,不然我怎么还会留有魔尊的记忆?我怎么会让你跑?自然没来得及清除全部记忆便追上了你,天雷就是这时劈下来的,将你劈成重伤。”
    沈黎抿紧唇看着段清泽。
    他笑了笑:“你要说阿泽不在了,那也是事实。你抛下我逃跑后,曾对你细心爱护,百依百顺的阿泽确实没了。你杀死了他。”
    他牵起沈黎的手,按在自己胸膛上,双眼紧盯着她,语气却轻柔:“阿黎,现在的我,既不是魔尊,也不是你的阿泽,但我仍然要你,我要你要像喜欢阿泽一样喜欢……不,你要爱我胜过爱阿泽,你明白了吗?”
    随着这话说出口,他只觉得一直在胸腔中翻滚的愤怒、不敢、渴望都有了出口。他在明确告诉她,阿泽早没了,她必须爱他,只爱他。
    沈黎瞪大眼看着眼前这个处处透出危险气息的段清泽,下意识要往后缩,手却被他死死按住。
    所以她的感觉不算错,眼前之人并不完全是她的阿泽,他不是简单的拥有魔尊记忆的阿泽,他或许就是魔尊……
    在她醒来的时候,他就在骗她。
    他恨她抛下他跑吗?所以他伪装成她的阿泽,一直在欺骗她。所以所谓的伪装魔尊也是不存在的,他来去戮天宗如此自在完全没有穿帮,正因为他就是本人。
    只是她真的很意外,他重新成为魔尊之后,竟然不杀她。
    跟他相处的那两个月,真的创造了奇迹吗?
    可是……那她的阿泽就是真的没了吗?
    眼泪滚落眼眶,沈黎怔怔地看着面前的危险男人,只觉得喉咙发胀干涩。
    “你在哭什么?”段清泽压抑着怒气问她。
    因为他在面前,沈黎哭得很克制,只是仍然说不出话来。
    段清泽冷着脸道:“阿黎,你要明白,我拥有跟你相处时所有的记忆和情感。”
    正因为如此,他才深受其害,转辗反侧,无论如何都忘不了,只得出此下策,哄骗她,要她爱他,好填补他的空虚,消弭他的焦躁。
    他不能接受只是他自己的一部分记忆的替身,所以今日他将真相说出一部分,他要她今后看着他时不再是看着“别人”,哪怕那个别人也是他自己也不行。
    至于他刚拿回记忆时刺伤她丹田一事,此刻他绝不会说。她本就将二十二岁前后的他看做两个人,她就惧怕身为魔尊的他,若得知他曾经确实差点杀死她,只会更怕他。
    段清泽冷冷道:“这是我。”他说完又亲昵地贴着沈黎的额头,声音轻柔,“这也是我。”
    沈黎心脏一颤。
    他是魔尊,也是阿泽。
    不管是哪个,现在都不会伤害她。
    沈黎脑子有点乱。
    他承认自己还是魔尊一事,给她的冲击太大了。她过去有多喜欢阿泽,就有多惧怕魔尊。
    其实过去她真的很努力在告诉自己接受他是拥有部分魔尊记忆的阿泽这件事,但进展缓慢。她曾经将他们割裂地看太久了,很难真正去想象拥有魔尊记忆的阿泽是什么状态。况且这几日他在她面前基本还是从前模样,所以她很多时候只会当他还是原来的阿泽。
    段清泽还虎视眈眈地看着自己,沈黎没法进一步思考太多,她先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
    不要哭,不要难过,阿泽的记忆和情感都还在,那他就还在。
    首先一个前提是,他伪装期间没有伤害过她,便是一天前她直接拒绝了他进一步的亲近要求,他也没有伤害她。
    好,那么她就不用那么害怕他了。
    她怕他不是因为他是魔尊,是戮天宗宗主,而是因为他要杀她。只要他不杀她,那她就没有必要怕他。
    沈黎稍稍压下得知面前之人拥有全部记忆的惊惧,深吸口气问他:“你最终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段清泽没想到沈黎会反问这样一个问题,也反问道:“我刚才没说清楚?”
    沈黎道:“你刚才只是在提要求。但你的要求不一定是你心里想要的。你……究竟想要什么?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他想要什么?
    段清泽有些被问住。
    随后他想起,最初他抓了她来,又欺骗她自己还是她的阿泽时,想要的是一种得到满足后的解脱。
    他认为只要她能让他满足,他便不会再为她烦恼焦躁,便可以继续专心去做他该做之事。
    而能让他满足的,不仅仅是得到她的身体,与身体的结合相比,他更需要她对他毫无保留的爱。
    他不能告诉她最终目的,若如此她不会爱他。
    段清泽凝望着沈黎的双眸,缓声道:“我要你看着我时看的便只是我,我要你爱我胜于爱你自己。”
    沈黎思考了会儿才轻声道:“我可以从此以后试着完整地看待你。但我不可能爱你胜过爱我自己,最多最多就是一样。”
    段清泽气笑:“现在还跟我谈条件?”
    沈黎道:“我是不想骗你。坦诚是所有一切开始的前提吧?”
    段清泽几乎觉得沈黎在嘲讽他。
    但他不会在她这句话下便说出真正的真相。
    他不需要坦诚。只要给他两三年,满足过后,他便会重新走上他既定之途。
    “好,那便按你说的来。”段清泽应下时,自己身上的枷锁似乎也去除了,格外轻松。他只要做他自己便好,而她爱的也会是真正的他。
    沈黎见状松了口气,脑子里冒出个想法:魔尊也不是那么难搞嘛。
    随即她立即在心中反驳,不能这样,便是想时,也要称呼他为阿泽。
    想到这里,她又问:“那我以后怎么叫你?”
    段清泽往前扑抱着沈黎,往床上一滚,无所谓道:“你爱怎么叫便怎么叫,称呼无关紧要。”
    段清泽在下,沈黎在上,半压着他,他下巴搁在她头顶,双手紧搂着她,好像她会跑似的。
    沈黎此刻感觉格外奇妙,现在紧搂着她的人,可是当初叫着她蝼蚁,毫不留情想要杀她的人。
    与此同时,他也是曾跟她一路走过,依赖她保护她的人。
    ……还是太怪了。
    沈黎从段清泽怀抱中挣脱出来,手肘撑在他胸膛,就这么看着他。
    段清泽挑眉:“看什么?”
    沈黎觉得怎么看这就是她那个熟悉的阿泽。
    她道:“你能把面具戴上吗?”
    段清泽倒是没问为什么,取出瑞蛮面具戴上。
    沈黎瞳孔稍微缩了缩,面具下露着的那双眼睛却还是她熟悉的样子。
    她又说:“你能不能眼神再凶一点?就是面对你仇敌时的那种。”
    沈黎的要求很怪,但段清泽依然照办,因为他看出她在努力实践她的承诺。
    他眼尾微微下垂,漆黑的瞳孔变得比之前深邃,也比之前森冷。
    沈黎连忙捂着眼睛道:“也不要这么凶啦!吓死我了!”
    段清泽气得掐了下沈黎的面颊,却依然照做,让眼神缓和了几分。
    沈黎看着面具下这双冷漠的双眼,脑中好似有什么一闪而过,她摇了摇头没有深究,随后慢慢低下头,在直视着他双眼的情况下,在他面具的嘴巴位置亲了亲。
    ……好、好刺激!她亲到魔尊了!在魔尊口中如同蝼蚁般的她,亲到了根本看不起她的魔尊!
    不对不对,是阿泽,不是魔尊。
    但是……一想到这个男人曾冷酷地要杀她,如今却乖乖地躺在她身下被她摆布亲吻,她就控制不了地兴奋。
    世事真奇妙,人性真复杂。
    沈黎见因着她的举动,那双冷漠的眼睛逐渐变得柔和,她很想采访一下当事人。
    她撑起身体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问道:“还记得当初你要杀我的事吗?当初口口声声称我是蝼蚁,如今你却在卑微地祈求我这蝼蚁给你一份真挚的爱,请问你此刻是什么心情?”
    段清泽:“……?”
    他一把扯下面具收入储物袋,气笑道:“卑微?祈求?阿黎,你可真会挑词。”
    沈黎偷偷看他反应,见他气归气,但完全没有翻脸的意思,稍微松了口气,继续试探:“不是吗?是谁因为我把他当替身就气得自曝了?不是我吧?”
    段清泽觉得是姿势上的高低让沈黎产生了可以如此嘲讽他的错觉,便抱着沈黎翻了个身,将她困在身下,微微俯身逼近她,嘴角一勾冷笑道:“你再说一遍。”
    沈黎:“……”
    试探结束。
    段清泽看着下方显得楚楚可怜的沈黎,到底还是压不住心中的躁动,俯身吻住了她。
    “阿黎……”他吻着她,脑子里似乎有很多话想说,却说不出来。
    在怒极说出部分真相的一瞬间,他想过她可能的反应。或许她会在他的逼迫下,假装她真正看到了他。
    可他能分辨,他绝不能接受。
    他甚至可能会后悔冲动,因为至少在没有说出部分真相前,她待他跟记忆中没什么两样。
    可她的反应让他远超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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