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了眼景流晔,眼中意思很明显,就是叫他拒绝。
    景流晔爽朗地开口道:“好啊,一起去。”
    睢昼呼吸一窒,用力瞪他。
    “干嘛?”景流晔摸摸后脑勺,“殿下很关心此事,是我们东洲的荣幸,当然要请殿下一起去。”
    睢昼暗暗咬牙:“殿下在这里待着,也同样能关心。”
    “我说了,我也要去。”鹤知知戴好护腕,走到他们面前,瞥了睢昼一眼,平静道,“我若是不自己去,恐怕一点消息也听不到。”
    睢昼脸色白了白,但随即更加僵硬,怒气冲冲地扭到一边。
    鹤知知并没有跟他多说,睢昼现在反感她,也不是坏事,反正他们都是要划清界限的。
    景流晔道:“那我们出发。”
    鹤知知今日穿着一身方便骑马的束腰长裤,长发高高绑在脑后,手腕被护具勒得细细的,很是飒爽。
    景流晔平时分不出美丑的人,也忍不住多看了好几眼,转身想跟睢昼说点什么,却见睢昼垂着眼冷着脸,一副无心石佛的模样,无欲无情,一点也不像会跟他讨论这种事的样子。
    景流晔“啧”了一声,作罢。
    睢昼说的果然没错,辰时刚过,城里就渐渐起雾了。
    那雾气由远及近,一开始淡淡的,几乎转瞬之间就变浓,很有妖魔腾云驾雾的气势。
    等鹤知知几人接近山谷时,已经完全看不清前方的路了。
    马踟蹰在原地不肯走动,无论怎么拉动缰绳都只是嘶鸣着扭头。
    几人只好下马,将马匹绑在旁边的树上,免得等会儿找不到。
    “靠近些,我们别走散了。”景流晔很显然对这大雾有些犯怵,紧张地提醒。
    鹤知知提步跟上,但景流晔毕竟比她高出不少,步子也迈得大,鹤知知不得不往前追。
    追得有些费劲,想停一停歇一会儿,却踩到了后面人的鞋子,还差点撞到身后人的怀里。
    被她踩到的那人“嘶”的一声深深吸气,那声音中体现出的痛苦,让鹤知知恍惚有一瞬间以为自己其实是一头大象,这么一下就把他的脚给踩断了。
    鹤知知扭头一看,是睢昼正跟在她身后。
    冷着脸半眯着眸子盯着她,用目光无声地谴责她。
    “抱歉。”鹤知知把脚挪开,很自觉地让到一旁,等着他先走。
    睢昼看出她的意图,皱起眉:“这是做什么?”
    “你走前面吧,免得等下又踩到你。”鹤知知觉得自己很礼貌。
    睢昼不悦道:“这是闹脾气的时候吗?我跟在你身后,才能更好地保护殿下的安危。”
    鹤知知讶然道:“保护?我当然有专职负责保护我的人,国师应当保护好自己才是。”免得被她踩断脚。
    一身黑衣的暗卫依言出现在鹤知知身后,如一道随行暗影。
    睢昼冷冰冰地打量着那个暗卫。
    暗卫被包得只露出一双丹凤眼,目光炯炯地同国师对视。
    用灼灼热烈的目光,体现着自己对工作的自信。
    睢昼腮帮紧了紧,大步走向前方。
    鹤知知悄悄松了一口气,从怀中摸出一块木牌。
    这块木牌是昨天她去找景流晔时,从他那里要来的。
    八卦图的形状,刻着一圈子丑寅卯,中间有一块镂空,里面应当是一块白布。
    正是如今柳叶城最流行的雾卦。
    把这木牌给她时,景流晔千叮万嘱。
    叫她拿回去看看就行了,收在屋里,千万别带出来。
    更不能带到雾里来,算什么卦。
    期间景流晔再三保证自己绝对相信国师所言,相信柳叶城内没有妖魔,但是这玩意它就是有些邪门,千万不要乱来,免得招来了灾祸。
    所以景流晔反复叮嘱鹤知知,绝对不可拿着它做什么奇怪的事情,否则若是被国师知道了,他就没有活路了。
    鹤知知当面答应,今天却藏在衣襟里悄悄带了过来。
    她盯着手中木牌看了一会儿,没有看出什么变化。
    装神弄鬼。
    她心中可没有什么要许的心愿,也不想算什么卦。
    她只是想弄清楚,这东西到底是什么来头。
    他们在雾中摸索着前行。
    上回来这山谷中时,无论是景流晔还是睢昼都并未发现可疑的踪迹,猜测背后作乱之人一直是趁着大雾的掩盖行事,便只有雾天时再来一趟。
    几人乔装后潜行在雾中,都有几分紧张,高度集中。
    忽然,鹤知知好像听见了什么声响。
    压抑的,喑哑的碰撞声。似乎被收在什么袋子里,一晃一晃地撞出声音。
    鹤知知小声道:“你们有没有听见……”
    前面两人都回头看她。
    “好像是铜器的声音。”
    景流晔瑟瑟道:“殿下,你别故意吓唬我了。”
    鹤知知:“。”
    她是认真的。
    铜器,谁会随身带着铜器在山谷里走呢?
    铁匠?路过的猎户?
    都有可能。
    鹤知知脑海中莫名闪了一下,还想起另一种人。
    正思索着,睢昼那边忽然有了动静。
    他仰颈朝远处看了一会儿,忽然纵身追了上去,身影转瞬即逝,消失在雾中。
    鹤知知心口紧绷,下意识失声喊了他的名字,睢昼却再无回应。
    周围只剩下茫茫大雾。
    鹤知知喉咙口跳得飞快,撕扯着疼痛。
    “睢昼呢?睢昼去哪里了。”
    景流晔也十分惊讶,显然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
    “国师大人功夫了得,殿下不要担心。他应当是有把握的。”
    鹤知知已然面色苍白,强自按捺着焦虑。
    不知道等过了多久,身边刮过一道劲风,有人突袭而来。
    鹤知知身后的暗卫没有反应,静静待在原地。
    那人到面前停下,手中提着一物。
    鹤知知心神猛地一松,面上的神情没绷住挽成了笑容,唤道:“睢昼!”
    睢昼微愣,呆呆地看着她。
    鹤知知反应过来,揉了揉脸,移开视线。
    睢昼抿抿唇,将手中的东西丢在了地上。
    那是一个面具,鸟嘴突兀,形状诡谲。
    鹤知知下意识地皱眉。
    景流晔疑道:“这不是鹰巢军的面具吗?”
    鹰巢军在治瘟疫的时候,有一套保护自身的装备。
    这鸟嘴面具便是其中之一。
    鸟喙又尖又长,使人难以靠近,自然而然保持着一个距离,便是为了防止被感染。
    鹰巢军的装备每一套都必须对应着人,若是遗失、损坏,只有到专属的机构那里凭令牌才可以补领,因此绝不可能被别人拿着。
    睢昼拧眉道:“人跑了,只掉了这个。”
    “那也足以确认他的身份了。”鹤知知语气幽幽。
    她听到的果然没有错,那闷在布袋里的沉闷响声,果然是铜锣互相撞击发出的声音。
    迷雾中的人,竟然是鹰巢军。
    这样一来,就很能说得通了。
    什么人能走街串巷、随时随地在各个角落出现?
    又是什么人能迅速消失,隐匿无踪,让人无法察觉?
    鹰巢军便能做到。
    大雾是他们的掩护,而那一身装备则是权力的象征。
    没有人会怀疑到他们身上。
    他们这样做究竟是为什么?是李簧的示意吗。
    那日夜里,李簧府中的动静又是怎么一回事。
    鹤知知脑海中盘旋着各种问题,慢慢开口道:“把面具留在这里吧,先不要打草惊蛇。”
    “可是这……”景流晔不乐意,景家和李家多年不对付,现在竟然抓到了鹰巢军可能是操纵雾卦的把柄,他当然不愿意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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