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妈跟着沈钰珠也有些时候了,主子的脾气她现在也算是摸清楚了。
    主子虽然冷冷清清的,让人亲近不起来。
    可却是外冷内热,极其重情重义的一个人。
    她对身边伺候的这些人,固然要求严格,却也善待得很,有些小毛病,主子也容忍了。
    如今主子这话儿说的,绝不是闹着玩儿的,倒像是真遇到了天大的事情。
    不过主子已经说到了这个份儿上了,她也不敢再多嘴。
    沈钰珠现在感觉好了许多,让张妈退下,她窝在了被子里。
    虽然困到了极点,倒是一点儿睡意也没有。
    随后翻身下了床榻,从床榻的暗格里找出了娘亲留给她的遗物。
    她先是拿出了那块儿血玉玉饰,随后厌恶的丢在了一边。
    紧跟着打开了匣子里的隔层,翻找出了那卷诗词残卷,还有那块儿冰玉玉佩。
    沈钰珠又仔仔细细看向了诗词残卷里藏着的藏头诗,仔细品味那句话。
    “吾此生无所求,只求你平安……玲珑塔……”
    诗词像是被火烧过,一本诗词烧掉了三分之二,偏生中间的话儿烧了个干净。
    沈钰珠仔仔细细翻找着,将花瓶里的水仙拔了出来,将水洒在了残卷的空白处,依然没有更多的消息显示出来。
    沈钰珠无力的紧紧攥着残卷,随后松开了残卷,拿起来了那块儿晶莹剔透的冰玉玉佩。
    她的手指一点点的抚过玉佩上的那个瑶字儿,那是母亲的名字。
    能将一个名字雕刻的笔画如此栩栩如生,当年雕刻玉佩的人是下了一番功夫的。
    不,不仅仅是下了功夫,怕是还有些更深层次的东西涌进了这个名字里。
    沈钰珠吸了口气,将这些东西重新装进了匣子,视线却落在了那块儿孤零零躺在另一侧的血玉玉佩上。
    上面的明黄穗子彰显着天家的尊贵,却又有些邪气和冷血。
    沈钰珠倒是想到了什么,她抬起手将血玉玉佩抓到了手中,心头有了计较。
    到底是有了身孕的人,沈钰珠这番折腾下来,浑身疲惫到了极点,缓缓躺在了床榻上,不一会儿竟是睡着了。
    只是这一夜睡得极其不安稳,好久没有出现的那些梦魇,再一次像是青面獠牙的怪兽,冲进了她的梦中。
    她挣扎着,哭泣着,想要从梦魇中挣脱出来,突然一双粗砾的大手放在了她的额头上。
    温暖,有力,是驱散一切梦魇的有力武器。
    可是她实在是太困了,明明知道那双手来自于谁,就是没有办法睁开眼睛看对方一眼。
    沈钰珠终究是还是陷入了沉睡中,身边只闻到了好闻的安神的香气。
    慕修寒回来的有些晚,回到候府的时候,已经到了四更天了。
    冬季的夜色尤其的漫长,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到头。
    他心头挂念着沈钰珠,此时匆匆赶了回来。
    刚在外间捂热了自己的身子,这才赶进内堂瞧她。
    这是慕修寒的惯例,但凡是自己很晚回来,必然不会直接进来瞧她,担心给她带来寒气。
    一般都是现在外间抱着暖手的炉子烤热了自己,这才进去瞧瞧。
    他刚在外间烤着炭盆,就听到里面床榻上沈钰珠的惊呼声,一听就是做噩梦了。
    他急匆匆走进了暖阁,垂首看着床榻上,自己爱惨了的女人。
    慌忙抬起手抚上了她的额头,随后命人点了安神的香,眼见着她陷入了沉睡中,这才松了口气。
    慕修寒瞧着沈钰珠渐渐睡熟了,倒是再也走不开了。
    这些日子他查到的真相,就像是锋利的刀子,将他的灵魂刺得支离破碎。
    济北王没有和珠儿有这样一层亲人的关系,如今他便是这大将军不要,拼尽了身家性命也要将济北王杀了。
    可现在他有了软肋,眼前的这个软肋还给他怀了一个小软肋,这让他如何是好?
    慕修寒缓缓叹了口气走出了暖阁,他径直走到了水榭里,仰起头透过纱窗看着挂在天边的下弦月。
    他沙哑着声音,声音中浸润着万般的痛苦。
    “怎么办?”
    “珠儿,你告诉我怎么办?”
    “我知道那个人该死,可就是下不了手,我知道你看的开可能不怎么怨恨我。”
    “但是我一但杀了他,以后我们之间就会生出隔阂,那毕竟是你的亲生父亲。”
    “以后漫长的岁月中,你看着我,就会想起你的生父。”
    “我们的孩子问起来他的外祖父是谁,在哪儿了?”
    慕修寒低下头吸了口气:“珠儿,你让我怎么说?”
    “孩子,你的外祖父被为父杀了!”
    慕修寒低声苦笑了出来,唇角晕染着万分的绝望。
    第二天,沈钰珠一直睡到了日上三竿才醒来。
    她觉得精神好多了,暖阁里到处都是安神香的味道。
    这味香丸是慕修寒专门请调香师特别调制出来的。
    香味带有安神的功效,是用百花的花蜜,和着三十七种草药调制而成,对胎儿没有丝毫不好的影响。
    沈钰珠缓缓起身,金钏儿带着丫鬟们端着水盆进来帮她净面。
    张妈在沈钰珠的暖阁里忙碌,突然沈钰珠看着她问道:“昨晚世子爷可曾回来?”
    张妈忙笑道:“回主子的话儿,世子爷昨天夜里回来了。”
    “听着主子睡得不安稳,世子爷亲自陪在了主子的身边,还命人点了安神香。”
    “今早世子爷要上早朝,故而在水榭那边过的夜。”
    沈钰珠点了点头,心头却叹了口气。
    他怕是现在想要躲着我吧?
    沈钰珠定了定神看着张妈道:“你一会儿给李泉捎个信儿,今儿他不必去铺面上当差,那边让云香看着。”
    “我今儿得出去一趟,让他先去备车。”
    张妈心思一动,主子又要出去吗?
    如今主子有了身孕,她真担心主子跑累跑去出了什么纰漏。
    可从云州城开始,张妈就晓得主子的脾性,一旦主子认定了什么,就会一直走下去。
    “老奴这就去前院传话儿。”
    沈钰珠这边收拾停当后,穿了一件寻常的素色长裙,走出了暖阁的门。
    这一次她带了金钏儿还有千山,乘着马车直奔城东的那处王府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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