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他走后整座诏狱又恢复了之前的平静,她趴在地上,在这里面待着的人对时辰是没有半点概念的。天边渐渐地亮起来,像在淡青色的天畔抹上了一层粉红色,在粉红色下面隐藏着无数道金光。
    御清殿门口跪着一个少年,他从昨夜就在此间跪着,到现在粗略算算也有四个时辰了。
    阎公公也是无奈,抬眼看了看天色,只好上前道:“四皇子殿下,皇上还没起身呢,您...您先回去吧,若是彻底惹怒了皇上,这回头...哎...”
    魏怀瑾跪的很端正,双手背在身后,湿漉漉的头发紧贴着额头,他呼吸越来越重,视线越发模糊,一言不发。
    阎公公叹了口气,摇摇头,又折回了殿前,这皇上摆明了是不想见这四皇子,可…老的说不得,小的劝不住,最后主子们心情不好,那最后受罚的搞不好就是他们这些人,当奴才的也太惨了些。
    眼下一个齐王已经让人头疼,这四皇子怎能如此分不清礼数。念及此,他让小李子去告知端王和平王,以及把太子也请过来,到底也得好好劝劝。
    他的话四皇子听不进去,可那这些兄长的话总能听进去一些。
    听着宫里传来消息,端王先是一愣,随便吃了两口饭就和端王妃告别,让人备了车先去了平王府。
    平王刚刚起身,也得知了消息,正收拾着,却见门外一个身着绯红色常服的男人走了进来。他当即拱了拱手:“大哥,你怎么来了?”
    “我得来和你串个气,那老四在咱父皇跟前跪了大半宿。”端王拿起茶壶就往嘴里灌。
    平王沉思片刻道:“大哥,小弟认为这是我们的机会。”
    “什么机会?若是劝得着还好,倘若劝不了,咱们也得跟着受罪。”
    平王摇头一笑,“边走边说。”
    二人上了马车,朝着宫里行进,路上却遇人声鼎沸,几个百姓撞了上来,车夫连忙勒紧缰绳,斥道:“大胆,王爷的马车也敢拦!”
    “平王救命,救救我吧...”
    “救命啊平王.....”
    端王不耐的掀开帘子,“怎么回事,吵成这个样子?”
    一旁的守卫道:“平王殿下,是几个百姓,他们捂着肚子喊疼,也不知怎么回事。”
    平王附和道:“那知州府干什么吃的,这种事情也来叨扰本王,赶紧轰走。”
    “今天怎么回事,真是倒了霉了!”端王暗暗看了他一眼,平王露出一副笑容,接着刚才的话说:“大哥你想想,老三因为这件事被搅了进去,那娄知县自然算不得什么人物,可若此时咱们把这潭水越搅越浑,再加上那老四想救那丫头,至于什么原因暂且不论,但如果一个要救,一个要杀,那你说,最后受益的不是咱们吗?”
    端王闻言,如醍醐灌顶,面露喜色,连连叫好:“不错,二弟此话有理,再者把水搅浑,想要拉咱们三弟下马,那岂非很简单的事,就算不能给他安上别的罪名,光是和四皇子一斗起来,哼,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鹬蚌相争...只怕勤贵妃可未必会看着她的儿子沦落到这个地步,所以必要的时候还得再帮帮这位四皇子。平王收敛心绪,示意端王先别开言,等待会到了皇宫之后,见了这四皇子,再好好演出手足情深直戏。
    二人来时刚好看到魏洛风的马车,朝着前面去了,互相对视一眼,心有默契。那魏洛风挨了板子,本是轻易坐不得马车,可听说魏怀瑾在殿外跪着,这无疑是让皇帝难做,他也只得忍着痛入了宫来。
    这一跪,换作平时也不要紧,可现在情况不同,若是以君臣相待,那势必要伤了父子和气,若是父子相待,又无法面对悠悠众口。
    皇帝说的择日行刑,到底还有转圜余地,可若真让皇帝见到自己的儿子,为了一个女人如此折腾,怕是会快刀斩乱麻,即刻斩杀,非但不能救,还反而是送她去死。
    三兄弟到场的时候,平王和端王见魏洛风行走困难,迫不及待的上前搀他下来,又是一阵体贴寒暄,让外人看了,无不叹言,谁说皇室没有骨肉情的,这眼下不就是吗。
    魏洛风挤出一抹笑意,实则他很不愿应付,但表面上也得装作一团和气,这是皇帝希望看到的,他们自然也要尽力去扮演深情厚谊。
    阎公公一脸焦急,连忙上前道:“哎哟,太子,端王殿下平王殿下,你们就别说了,赶紧帮忙劝劝四皇子,先离开此地再说,免得皇上待会发了怒可就不好收场了。”
    魏洛风看了一眼魏怀瑾,一瘸一拐走了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四弟,你先起来。”
    “我必须要面见父皇,这件事漏洞百出,我不相信她会这么做。”他的一颗心落了下去,空空的,又仿佛到不了底。
    他简直无法想像,一个弱女子到了诏狱那种地方,该怎么办。
    唯一的办法便是在这里跪着,只要能见皇上一面,那就代表还有机会。
    端王苦口婆心道:“我说四弟你这又是何苦,那不过是个普通女人罢了,你若是喜欢,哥给你搜罗天下的美女送到你府上。”
    “不错,有什么事咱们哥几个再商量,现在父皇还未下旨,你就闹上这么一出,多难看。”
    魏洛风叹息道:“你就算跪到死又有何用?若你真的在意她的生死,现在应该去诏狱探望,应该着手为她洗刷冤屈才是。”
    听得此话,魏怀瑾也忽然反应过来什么,打起精神看向魏洛风,“三哥,你会帮我吗?”
    “当然,因为你是我的四弟,但现在你必须跟我回去。”魏洛风上前拉了他一把,因动作太大扯裂了自己的伤口,魏怀瑾见状,担忧的问:“你的伤要不要紧?”
    “我没事。”魏洛风摆了摆手,让秦和帮忙搀扶魏怀瑾起身,他跪了这么久,这双腿早就不是自己的,酸痛僵硬,跟断了似的。
    见兄弟几人离去,阎公公才松了口气,转身进殿去禀报。皇帝依然在泡脚,神色平静,见阎公公进来想要说些什么,他当即摆了摆手:“朕都听到了。”
    阎公公也不由叹了口气:“这萧尘霜怎就会闹出这样的事来,纵使有心却也无力了。”
    “晚些时候叫太子过来,朕有事问他。”皇帝抬了抬脚,身旁的宫人便上前为他擦脚,这才穿上鞋子走到龙案前,看了一眼这些奏折,其中也不免求情的,可唯独有一道奏折很是奇怪。
    是清水镇的王为递呈的,这些小官吏平日里无大事不可奏,可这字里行间也都是些流民作.乱的事,早就曾派人镇压安抚,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可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送来。
    他看了一眼阎公公,“让宋西去查。”
    “诺。”
    一行人离开之后,端王和平王自也安抚几句,又命下人送些好药去太子府。实则要离宫的时候,魏怀瑾还是有些放心不下,他揉了揉膝盖,喊停了车夫。魏洛风没有管他,不必说也知道此刻是要去看那萧尘霜了。
    只是他很好奇,这四弟常年在外,又是如何与萧尘霜认识的,看起来也极为认真,不像是闹着玩的。
    他跟在魏怀瑾身后往诏狱而去。
    刚进去便听得犯人传来凄厉的哀嚎声,二人的手也算不得干净,多少也见过死人,更是染过鲜血,可此刻在这样狭小的空间传出,竟让人觉得不适。
    顾统领坐在火炉旁,拿着一封信笺,“这上面可都是你的罪状,只要我递呈上去,不消三日你就会人头落地。不过在此之前,这狱卒的事情也总得查清楚,你的同党何在,谁想劫狱?你们封锁木家村又到底有什么阴谋?”
    “.....”萧尘霜吞了吞口水,没有说话,如果她现在是好手好脚,真的恨不得砸他两砖头。
    可现在只觉得喉咙干燥发痒,身上那些伤也半点没有结痂的趋势,反而越来越严重,时不时流出一些枯黄的血水,折磨的人简直生不如死。
    顾统领叹了口气,起身道:“既然你不肯说,那就得让你尝尝我们诏狱的拿手好菜,来人,给她上菜!”
    “诺。”狱卒拿起烙具,嘴里说着:“这上面可有个奴字,不管你是皇亲国戚,还是达官贵人,只要有了这个烙印,你这辈子可就彻底完了。若是你肯说出来,你的同党以及你们的阴谋,我们还可以高高手,让你死个痛快。”
    萧尘霜哑然失笑:“既是要死,有没有这个印记又有什么关系?”
    “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狱卒一步步逼近,萧尘霜下意识往后一缩,不怕是假的,那热气扑面而来,终究还是躲不掉吗?
    她下意识缩了缩脖子,无论如何都要挺过这一关,只要不死,那一切都有希望!
    那烙印离整张脸只有两三寸的距离,狱卒的模样也愈发狰狞。
    可就在此时,一道紫色的身影闪过,眼前的狱卒早被一脚踹开,那烙铁落在他的胸口上,痛的满地打滚。
    顾统领愣了半晌,面色由红变黑,这二人怎么同时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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