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人气从参加初赛时,镜头给了一个脸部特写,便一直居高不下,顾丞炎很想像那些人一样,将自己此时的喜悦表达出来,什么之后可能会有危险,什么编入“第九队”去冲锋陷阵,都是以后的事情。
    只要林野喜欢,只要现在的林野的是高兴的,他也愿意为他欢呼,可惜身边只有他自己一个观众,此时若是欢呼起来,必定会像个傻子。
    “机甲联赛决赛至此圆满结束,请各位参赛者即刻离开场地,即将打开防护罩权限,医疗队请待命……”
    马上就要再次见到林野了,顾丞炎按捺下内心的兴奋情绪,电子音之后的话顾丞炎根本听不进去,只想着接下来不如进去给林野一个大大的拥抱。
    不知道林野突然见到自己会是怎样的表情,顾丞炎忽然又想起了“追求百科”里罗列的注意事项,清了清嗓子,将白痴一样的兴奋表情调整成潇洒模式,一边整理衣领,一边缓缓向防护罩走近。
    然而,顾丞炎随即就变了脸色,轻快却稳重的步伐不再,拔腿冲了过去。
    A区防护罩内忽然炸开一声闷响,那是蛋壳碎裂的声音,顾丞炎疾步奔了进去,电子音再次响起:“紧急情况,关闭防护罩。”
    顾丞炎仿佛看到林野将受了伤的钟昊然,趁着防护罩开启的那一瞬,推了出去,跟着一同出去的还有扶住钟昊然的涂飞白,马洛倒是留在了防护罩之内。
    连绵不绝的爆炸声此起彼伏,这是电磁脉冲弹!墨羽青尾蛇们身上还沾着黏液,适应能力却很快,金黄色的竖瞳很快睁开,“嘶嘶”地吐着信子,兴奋地向着场内为数不多的几个人类扑过去。
    “新生的墨羽青尾蛇攻击性最强,因为它们需要大量食物补充体力。”马洛挡在林野身前解释道,大青蛇越来越多,被迫提前破壳的墨羽青尾蛇纷纷向两人涌了过来。
    林野倒不害怕,他的身体都被近身战斗型的机甲覆盖着,眼见着两条巨大的青蛇对着两人张开了血盆大口,马洛和林野一人一个同时削掉了它们的脑袋,粘稠的黑血溅了两人一身。
    马洛与林野以背靠背的姿势,抵挡着大蛇们的攻击,互相保护着对方的身后,马洛一记电磁炮击穿了一条大蛇的脑袋,道:“没想到有一天会跟你一起并肩作战。”
    林野敷衍地“嗯”了一声,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马洛不气馁:“小时候,你总是跟着我,连上厕所也要跟着。”
    林野的激光剑一下子没拿稳,将眼前一条墨羽青尾蛇的信子齐根断掉,黑血瞬间滋了出来,林野飞快又补了一剑,“过去的事儿,不用说那么详细吧。”
    马洛声音里带了一点笑意,在这墨羽青尾蛇群里,从容地回忆往昔:“我还记得你对我表白的时候,紧张得连话都说不清楚,这件事我要向你道歉……”
    顾丞炎刚冲出重围就听到了这么一句话,纯物理攻击劈向蛇群的同时,不轻不重地地捎带了马洛,马洛突然遭受攻击,有些懵,看清来人之后却没多想,顾丞炎的机甲巨阙马洛是认识的,或者说但凡机甲制造专业或者机甲驾驶专业的人,没有不认识大名鼎鼎的巨阙的。
    何况马洛和林野的通话都是通过彼此的通讯器,他并没有给顾丞炎开通权限,理论上对方不可能听到什么,那么这就是个意外,并非什么莫名的火气,马洛主动开启了接受顾丞炎通讯的权限,可很显然顾丞炎并没有话对他说,直奔了林野。
    墨羽青尾蛇越来越多,整个A区的墨羽青尾蛇都渐渐向他们涌来,林野一手一个,只觉这玩意只是数量太多有些难缠,心中有些奇怪C区的地下室里只有一条墨羽青尾蛇,怎么那么多参赛的机甲战士单挑一个竟要花那么久时间?
    顾丞炎紧紧跟在林野身边护着,是个显而易见的保护姿态,“你怎么样?”
    “你怎么来了?”两人同时开口。
    顾丞炎道:“我一直等着你,看你有危险,就冲进来了。小野,我有话对你说。”又一条粗壮的蛇尾劈头盖脸地砸过来,顾丞炎和林野一人一下,配合相当默契,大墨羽青尾蛇当即被分成了三段,黑血喷涌而出。
    顾丞炎第一时间启动了自己的机甲防护罩,同时护住了林野,可近身战斗时,保护罩简直就是鸡肋,因此成功挡住黑血之后,顾丞炎第一时间收回了保护罩。
    林野只觉顾丞炎的洁癖已经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再无进步空间可言,战场上哪有不见血的?顾丞炎却在砍杀墨羽青尾蛇和躲避黑血之余,依旧深情款款:“那一天我的话没有说完。”林野忽然想起来顾丞炎那一句“林野,我喜欢你。”
    进入决赛以来争分夺秒的高强度战斗,令林野精神时刻处于紧绷状态,他以为自己早已忘记了除了比赛之外的事情,却没想到这样危机的关头,自己对那句话的记忆竟如此清晰,他甚至记得黑夜里,顾丞炎模糊眉眼下每一个音节的顿挫。
    林野手中激光剑杀气凛凛,所到之处蛇尸体遍布,一剑刺穿了一条墨羽青尾蛇的扁脑袋,才道:“出去再说。”顾丞炎唤了一声林野的名字,欲言又止,林野却打断他:“现在不是时候。”
    顾丞炎有些忐忑,林野这是什么意思?还在生他的气吗?林野又道:“出去之后,再给你做一次法式酱糖风情软炸香猪排。”顾丞炎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忙不迭说好。
    林野脑海里忽然闪过一句与此前环境毫不相干的‘先吃饭在吃你’,做饭的承诺便那么轻易许下了,两人各怀心思,连面对杀不完的墨羽青尾蛇都不那么沉重了。
    另一边,距离巴罗星最近的监测空间站内,邓肯将军忽然开口:“救援队停止行动。”
    军容整肃的下属不可置信地停住脚步:“将军?”
    邓肯将军沉吟片刻:“救援部队停在最近驻扎点,时刻准备,没有我的命令,不不许进去A区。”
    “可是,将军,那些可是墨羽青尾蛇……”
    “你应该听到我的话了。”邓肯将军长了一张与身份颇违和的慈祥面孔,看起来笑眯眯得甚是平易近人,可所有跟过他的下属都知道,这位将军是真的铁血手腕,他决定的事情,没有人可以违抗。
    下属领命离开后,邓肯将军的个人终端随即响了起来,接通电话,那头传来因急切而略有些提高的嗓门:“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出了事反而关闭防护罩?还有丞炎怎么也在?”
    一连串质问连珠炮似的砸来,邓肯有一瞬间的错乱,下意识觉得眼前的人不像是顾将军,倒像泼辣的“联邦第一恶婆婆”顾夫人。
    “老顾你别急……”
    “我怎么能不急!里边不是你儿子!我两个孩子都困在里边!”
    ……
    邓肯将军听顾将军吼完,见缝插针:“老顾,你仔细看看林野,他的战斗力明显跟比赛开始的时候有了大幅提升,我想我们可能发现了一个天才,S计划或许缺这么一个人,咱们的第九队……”
    顾将军听到“第九队”和“S计划”,骤然闭了嘴,终端里安静了半晌,才传来一声长长的叹息,“一个要求,不能真害了两个孩子。”
    邓肯:“你放心。”
    ——
    战局并不如一开始预想得那般顺利,A区内的墨羽青尾蛇像是杀不完,巨蛋里不断爬出新的墨羽青尾蛇,林野的额头已经渗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这样的体力透支,上一次还是在跟顾丞炎倾尽全力的对决时。
    林野、顾丞炎、马洛三人临时躲进了A区与C区联通的地下入口,全力顶住厚重的合金门板,才得以临时喘了口气,可惜A区封闭的防护罩连同地下一起封死,只有这么一小块空间可供几人容身,他们不得已纷纷收起了各自的机甲,排排坐挤在狭小的空间里。
    这里空间显得狭小,还有一个原因便是本就逼仄的地下通道里还有一个熟人。
    郑仪虽然没有英勇地和大群墨羽青尾蛇硬碰硬,可看起来比他们三个要惨得多,林野似乎喘匀了气,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依旧是那副标准的漫不经心模样,一只手轻而易举拎起郑仪的脖领子:“说说你为什么这么干吧。”
    马洛差异地看向两人,顾丞炎却是眸光一闪,替郑仪说出了答案:“是你轰开了这些巨蛋?”此言一出,马洛也反应过来,郑仪近距离地面对着三位气势汹汹的“受害者”,只觉压迫感恍若实质,吓得他噤若寒蝉。
    尤其是顾丞炎,马洛毫不怀疑林野可能会在下一秒把他整个人扔出去喂大蛇,可顾丞炎波澜无惊的眼神却让他心里一沉,总觉得这个人看起来文质彬彬的,杀伤力却比林野还要大,那是种体会到对方对‘弄死自己’这件事胸有成竹的恐惧感。
    林野却不管那么多,郑仪不说话,他上手就揍,狭小的空间竟丝毫不影响他发挥,拳拳到肉的闷哼声不绝于耳,一旁的马洛都看得心惊肉跳,看向林野的眼神更加复杂了。
    顾丞炎倒是目光里满是欣赏——大约是情人眼里出西施,林野虎虎生风的拳头,被顾丞炎的爱人滤镜自动过滤,只瞧得见林野与黑色工字防御背心形成鲜明反差的白嫩手臂,看逼供竟然看得津津有味且满目柔情。
    郑仪在林野的逼问下,终于说出了连得起来的句子:“是我干的,咳咳,我气不过你们宁可拖着一个受了伤的废物去领奖杯,居然不肯……”
    这句话终究没说完,郑仪因为在说话的过程中挨了一拳,因太过猝不及防,牙齿狠狠咬到自己舌头之后,便掉了两颗,一口血糊在鼻青脸肿的猪头脸上,配上旧烫伤的痕迹,甚是惨烈。
    林野收回拳头淡淡道:“他不是废物,你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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