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不起,不开门,看你吃哪个去。
    周秋萍看着围上来的服务员,微笑着安抚大家:“没事,我跟曹总就是过来看看大家。这段时间,大家都辛苦了。”
    众人瞧见她身旁的人,俱都眼前一亮,还有人热情地上来打招呼:“周经理,你回来啦?”
    那口气,好像她是出了个差一样。
    周秋萍便也轻描淡写:“是啊,回来了。最近大家都辛苦了,曹总也说应该给大家发奖金。这样吧,发个秋季奖,一个月的工资。拜托大家继续加油,争取更上一层楼。”
    店员们兴奋不已,都激动地鼓起掌来,还有人当场表忠心:“周经理,曹总,你们放心,我们讲良心的,绝对不会说瞎话。”
    周秋萍笑道:“我当然相信大家。我对大家是充满信心的,我也想我们大家伙儿把香满集开遍全国。但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咱们现在人才储备不足,趁这机会,大家好好磨练真功夫,将来每个人都得出去当店长带新人。”
    服务员们瞬间眼睛放光。
    当店长是辛苦,但挣钱多不说,还能管这么多人,多气派啊。
    他们不觉得周经理是在给他们画饼,因为他们知道大歌星军人俱乐部店的店长以前就是服务员领班,再往前也不过是米瑞克的普通店员。周经理讲感情,会从老人里选拔新干部的。听说楼上的林师傅也要去新店带人了。
    周秋萍给大家打完鸡血,便笑着告辞:“好了,时候不早了,大家收拾好就赶紧回去睡觉吧。街上店关的多,来我们这里吃饭的就更多。后面有的忙呢。我们先走一步,上去看看。”
    众人赶紧称好,估计老板也会给楼上发季度奖。不过他们也不嫉妒,应该的,大家都撑着干活呢。
    苏珊跟在老板身后,小声嘀咕了句:“这就撑腰了?”
    周秋萍笑笑,没吱声。
    等进了自助餐厅,里面已经收拾得差不多,陈露正在安排大家结伴回家。她虽然年纪不大,也就大学刚毕业,但做事十分仔细,很注意细节。
    周秋萍赶紧言简意赅表明了来意,又叮嘱大家小心。
    她准备找林师傅聊两句后面工作开展的事,没想到林师傅先跑过来认真地跟她变态:“周经理你放心,今后哪个批.斗你,我们也绝对不会站出来揭发你。”
    她这么说是因为政策就像月亮,初一十五不一样。上半年戴花,下半年戴枷。大家都说改革开放要放一放,后面主抓阶.级.斗争了。
    周秋萍被感动到了。
    说实在的,因为她是重生的,她知道后面历史的走向。但林师傅他们不知道啊。
    即便真的有什么不幸,即便后来他们迫于压力站在了她的对立面,对她进行检举揭发。可此时此刻,她相信他们的真心,她相信他们是想保护他的。
    周秋萍朝林师傅深深地鞠了一躬:“谢谢您!”
    吓得林师傅赶紧侧过身去,连连摆手:“您别这样,我当不起。”
    周秋萍笑了:“时候不早了,你也赶紧回去吧。后面火锅店的事就拜托各位了。”
    林师傅立刻保证:“您放心,我们一定不会塌台子。”
    越是这个时候,他们越是得撑住。他们没偷没抢又没坑蒙拐骗,哪条国法规定不许做买卖了?简直荒谬。
    周秋萍送大家出门,也跟着下了楼。他们取完车回来,要拐弯的时候,刚好听到等红绿灯的服务员正兴高采烈地议论:“太好了,我就说周经理有打算,戴了洋帽子。”
    另一个人反应不过来:“那又怎样?洋帽子不是更资产阶级吗?”
    她的同伴直跺脚:“哎呀,你怎么反应不过来呢?谁都不会动洋帽子的。咱们不要脸吗?动了洋帽子,到时候外面人怎么看我们?所以,不管怎么样,绝对不会动洋帽子的。你看曹总一过来,周经理就被放了,还不能说明问题吗?哎呀,车子来了,快点快点过去。”
    一群年轻姑娘连奔带跑地上了公交车。
    苏珊看着她们离开的背影,半晌才想起来要发动车子,然后重重地吁了口气:“原来你说的狐假虎威是这个意思。”
    她故意把曹总带到店里,又故意说那含含糊糊的话,就是为了让店员误以为这店有港资的背景。
    她真是长见识,居然还有这种事。
    苏珊忍无可忍:“你这么苦心孤诣,到底图什么呢?”
    周秋萍笑道:“扯虎皮做大旗呗。”
    “可是只要人家一看工商登记,就立刻心中有数。你瞒不过有心人的。”
    周秋萍苦笑:“只要能连作牛鬼蛇神就不错了,真正会去查底子的毕竟是少数。再说了,车到山前必有路,大不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哎呀,我想起来了,我好像还没去卡拉ok房。”
    来都来了,当然得一并跑一趟了。
    苏珊只好调转车头,把人送到卡拉ok房门前。
    真是那句话,你看夜场,永远盛世如歌。这个点儿了,卡拉ok房还热闹纷呈,里面人头攒动,没能拿到包房的客人骂骂咧咧地往大厅去。
    灯光闪烁,照亮了客人的脸,苏珊小声和曹敏莉说:“曹总,这个人之前在火车上还哭了呢。”
    这一路,无论是坐飞机还是坐火车,她们都碰到了不少愁眉苦脸的人。这些人都呱哒着相似的脸,胳肢窝里夹着公文包,满脸苦涩。他们是出去讨债的人。
    可现在,这人满面春风,哪里还看得出当初痛哭流涕的模样。
    周秋萍笑了笑:“吃好喝好玩好,是招待的真谛。”
    所以三角债闹得越厉害,卡拉ok房的生意反而越好。
    吴康忙得不可开交,好不容易才抽出空来看老板,先给她吃定心丸:“没事儿,挺好的,没什么人来找茬。”
    因为来卡拉ok房消费的客人实在太多了,什么级别的都有。客人身份越尊贵,想搞事的人越要小心谨慎。万一惹毛了大佬,让大佬不痛快了,人家有的是招整你。
    周秋萍叹气:“真是辛苦你了,是我对不住你。本来我想着,接下来把几家店都开了,包括海城那边,直接成立一个公司,统一管理。但现在这情况,我也不敢动。”
    吴康赶紧摆手,认真道:“你可千万别动。”
    他左右看看,示意老板跟他去办公室说。关了门,他下意识地看着跟进来的曹敏莉和苏珊。
    周秋萍点头:“没关系,什么都可以说。”
    吴康咬咬牙,下定了决心:“周经理,你有没有考虑过挂个红帽子,把店都挂在集体名下?”
    周秋萍眉毛微挑:“怎么说?”
    “是这样的。现在上面发文件要求集体兴办企业,他们现在也欢迎私营业主挂靠。他们不管企业,只收管理费。虽然是要花些钱,但挂了红帽子以后,他们需要交的税也会相应减少,那些杂七杂八的什么治安费、卫生费同样不会找上门。我算了一下,反而开支更少了,很划算。”
    所以现在私营业主要么忙着把企业捐给集体,要么就想方设法挂红帽子,顶着公字头,变成自己人,大家才不怕。
    周秋萍却摇头,认真地看他:“你知道傻子瓜子事吗?这次他是以什么罪名被抓的?”
    这段时间,吴康一直关注风向,自然清楚:“挪用公款和贪污罪。”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罪名?理论角度上讲,他一个私营业主,挣了钱想怎么花就怎么花,别人管不了他呀。
    可问题在于这位大名鼎鼎的傻子老板目前的状态是跟国有企业联合办的公司。自然也就有公款可以贪污和挪用了。
    吴康变了脸色。
    周秋萍点头道:“问题就出在这里。如果真戴上红帽子,那店的性质就说不清。口头约定甚至签合同都没任何意义。将来我们要是动用店里的款子做任何事,比方说开新店购买新设备还欠款,都有可能被当成挪用公款。搞不好,就要郎当入狱。”
    这种事在90年代相当常见。因为产权不清晰,闹上法庭闹进大牢的,不胜枚举。
    吴康为难了:“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新店还开不开?”
    她在江州选了三处地方开卡拉ok房,按照计划,下一家店下个月就要开了。而目前店里的生意也足够支持新店开张。
    周秋萍微微皱眉,没能拿定主意:“先不动,我再想想看。你让大家都别急,肯定会有办法的。”
    吴康无奈,只能点点头:“好吧,我会跟大家说的。”
    周秋萍笑了:“给大家发一个月的工资当奖金,让大家好好干。我还想多开些卡拉ok房,到时候店长就指望大家了。你这位总经理现在可得好好培养,不然以后没人用,吃亏的还是你自己。”
    外面又有客人闹着要包房,吴康赶紧出去协调。
    周秋萍自然也不多留,抓了个石榴,一路走一路吃。
    等她上了车,苏珊才感慨:“本来我觉得大陆很好做生意,就像一片没有开发的沃土。但现在我才意识到,生意之所以好做,是因为做生意的人太少。而做生意的人之所以少,是因为风险太高。”
    周秋萍笑出了声:“要不怎么说是富贵险中求呢?”
    曹敏莉沉默着,半晌才冒出一句:“如果你需要的话,我们可以合作。”
    “啊?”周秋萍没反应过来,满脸茫然地看着她。
    曹敏莉认真道:“就是戴洋帽子,戴上真正的洋帽子。”
    周秋萍想了想,十分诚恳地摇头:“我再想想别的招,尽量还是不要吧。深圳、羊城那边,你开店,我只管投资不管事。但要是在这边,事情谁管呢?你过来不方便,我管的话跟那边的店又有理念冲突,到时候容易有矛盾。”
    曹敏莉真心实意地替她担忧:“那你怎么办?店都已经装修了,总不能空在那里,白浪费钱。”
    周秋萍揉太阳穴,叹了口气:“我再想想吧,实在不行,咱们丑话讲在前面,到时候你就管分红,不许插手管理。”
    曹敏莉扑哧笑出了声,白了她一眼:“你当我乐意管呢,我都已经快忙死了。”
    她没让苏珊直接把车开去江州饭店,而是先送周秋萍回家。
    搞得周秋萍挺不好意思的:“哎呀,你看这个这个,我应该告诉你们的。”
    “行了吧。”曹敏莉老实不客气,“早点回家睡你的觉去吧,明天不是要录节目吗?”
    周秋萍也想起来正经事,叮嘱她们:“对了,你俩今晚早点睡,留给你们的时间不多。我估计节目一播出,展销就会爆。你们白天必须得把展厅准备好,明天傍晚下班的时候应该会迎来第一波客人的高.潮。”
    曹敏莉和苏珊都将信将疑,但还是很给她面子的没说啥。
    周秋萍也不给自己背书,下了车挥挥手,直接往院子里去。
    她一推开门,就吓了一跳,因为门后站着余成。
    这家伙,怎么又跑过来了?
    周秋萍耽误了好几天的工作,挣钱当先,没心思风花雪月,看到人就直接开口问:“李东方怎么样了?你今天见过他吗?”
    余成还没开口,他的身后突然间响起一声暴喝:“走,赶紧走,我爱咱们的大清国,我怕他完了。我爱他,可谁爱我呀!这,已经不是我的国。”
    周秋萍差点没被熏死。李东方这小子到底喝了多少酒?
    还大清国呢,大清国都不知道亡了多少年了。
    她皱眉毛,赶紧往旁边躲,生怕被吐一身。
    “他怎么回事儿?”
    余成表情微妙:“学校不让他呆着了。”
    周秋萍脱口而出:“他毕业了呀。”
    余成清了清嗓子:“就是,他现在不还在学校的电脑房干活吗。校方有人说他情况复杂,不适合继续在学校呆着,让他走人。”
    作者有话说:
    解释下文中提到的背景,关于帽子。文章来源于:
    中国私营经济24年   2002年12月8日14:19  新民周刊
    特约撰稿/马立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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