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念筱:“只是一方白帕,在一角绣了几朵芙蓉。”
    其实帕子上没有名字,但因为是沈念筱自己绣的,且她绣芙蓉有一个管惯用的绣发,平日里带的帕子也是一样的样式。
    见过的人一眼便能知道是她的帕子。
    赵氏想了想,拉过沈念筱低声道:“将你所有绣了芙蓉的帕子都拿出来,如今只能这样……”
    -
    外头京都市井里传的流言热热闹闹,桃枝每次从府外回来都能给沈梨带回点新鲜进展。
    这日她又出去给沈梨买糕点,回府路上遇到办事回来的竹一,便与他结伴一道回了王府。
    甫一进院里,竹一见沈梨坐在亭子里喝茶乘凉,赶紧揉了揉耳朵过去道:“夫人,桃枝一路上快把全京都的八卦都念叨一遍了,您有空管管她,少说点。”
    桃枝跟在他后头不服气。
    她本就刚刚过十五的年纪,还有点小孩子脾气,插着腰道:“是你自己要问我的,现在又来夫人面前告我的状!”
    竹一:“那我不是怕冷场为了配合你吗?”
    桃枝:“我才不用你配合!”
    但凡在府里竹一和桃枝碰上没说两句就要斗起来,沈梨已经习惯了。
    她坐在亭子里倚着石栏,轻柔地笑笑:“好了好了,桃枝把糕点拿过来,竹一去书房帮我叫王爷过来歇歇吧。”
    京都已初入盛夏,午后最是容易困倦疲累,陆陵天前阵子刚将军畿营带上正轨,开始正式操练,这几日又要开始操心兵部新规整顿的事。
    每日在书房见了一批又一批人,都是要到傍晚才能回屋。
    沈梨有些心疼他,总想叫他歇歇,但又怕打扰他议事,所以有时候便叫竹一去请他。
    她一个后宅妇人实在也不好在他见客时贸然去书房。
    次数多了,整个兵部去过耀王府的人都知道了,王爷表面说一不二冷酷无情,其实最是听王妃的话!
    王妃让人来叫他歇歇,他就会二话不说将他们打发了,去陪王妃吃茶纳凉!
    只是这次竹一去了趟书房后,陆陵天回到院里却没有坐下,而是进了亭子里轻轻摸摸沈梨的脸,低声道:“我需去一趟兵部看点东西,今日不能陪阿梨吃点心了,晚些时候我赶回来用晚膳,嗯?”
    沈梨起身轻轻挽住了他的手,见他又要去忙了,只得给他理了理衣襟,仰头看他:“那王爷路上要小心,我等你回来。”
    陆陵天微微颔首,又低头吻了吻她的眉心,这才带着竹一离开。
    院里伺候的几个下人如今见到王爷和王妃的亲密行为已经习惯,很有默契的背过身不去看。
    等陆陵天走了,沈梨重新坐回去继续在亭子里发呆。
    菀姝在一边给她打扇,桃枝则叽叽喳喳给她说京都里那点子八卦。
    桃枝:“小姐,今日我在街上听人说御史大丞府上听了那些风言风语,如今正不满,给礼国公府施压呢,也不知道那帕子的事到底是不是真的。”
    沈梨闻言低垂眉眼喝了一口冰镇的花茶,神色清清淡淡。
    她直觉想来,流言只怕是真的。
    那日在长公主府,这位欧阳公子明明想与她说些什么,只是叫陆陵天打断了。
    如今,这流言一出,沈念筱还想赖上陆陵天?怕是白日做梦。
    沈梨正想着,前院的林管家突然来报:“王妃,永昌侯府沈念筱小姐来了府上,说想见您。”
    第47章
    沈念筱来王府要见她?
    沈梨疏懒的身子坐直了, 略略想了想,她对林管家吩咐道:“带去西苑正德厅吧,让人上茶, 我稍后便来。”
    以如今的情况, 沈念筱jsg来王府定是没什么好事的, 但她未递拜帖而是直接到了耀王府,若她将人拒之门外, 还不知会被她编排成什么样子。
    如今外头关于自己的流言刚刚偃旗息鼓没多久,沈梨不想给永昌侯府有借题发挥的机会。
    更何况如今她不仅是耀王妃, 更是惠和县主,她没有理由露怯。
    倒是可以看看沈念筱此番来王府要见她究竟是有什么把戏。
    沈梨回屋只净了手,她刚刚吃点心弄脏了指尖,另外便什么也没做,准备去西苑会客了。
    菀姝见了轻声提醒:“夫人, 要换件衣裳么?”
    她平日里在王府中穿的随意,今日天气热,沈梨只着了一件素净的月牙色裙衫, 外头罩了浅云色薄纱, 发髻也只松松侧挽, 簪了一支桃花簪,是十分随性疏懒的装扮。
    一般会客来说,沈梨这模样有些太随意了,她平日里并不会如此。
    菀姝处世妥帖, 怕会叫人觉得夫人失礼, 是以出声提醒。
    沈梨听了只是清浅笑笑:“不用了, 去见我这位四妹, 倒也不必太隆重。”
    带着两个丫鬟去了西苑, 她一进正德厅,沈念筱便扭头朝门口看了过来。
    看到沈梨的模样她怔了一瞬,像是没想到沈梨会这样来见她。
    她随性的打扮恰好表明了,在这个王府里,一切都是她说了算,她可以随心所欲,即便是这样的打扮见客也无人会置喙她一二。
    与她在永昌侯府的处处谨小慎微可谓是天差地别。
    即便前几日在马场沈念筱已经见过沈梨被耀王宠着,亲自教她骑马,陪在身侧半步不离。
    但沈念筱依然想象不到,沈梨在王府里过的到底是什么样的日子。
    如今她知道了,是再自在不过的日子。
    而沈梨如今的一切,本都应该是她的!
    沈念筱是不信外头所言说什么耀王本就是要娶侯府三小姐的。
    在她看来这定是沈梨用了什么法子哄骗耀王认了她的身份,然后才想出来的说辞。
    她掩在袖里的手不自觉的攥紧了,怕叫沈梨看出什么,借着起身匆匆敛了眸。
    沈梨轻轻柔柔地看了沈念筱一眼,浅淡一笑:“没想到你会到侯府来,不必多礼了,坐吧。”
    她即便穿的这般随意,神色却一直温雅持重,一颦一笑皆是从容。
    看着沈梨走到前头主位上坐下,沈念筱硬是咬了咬牙才忍住了自己心里翻涌的不甘,挤出一个笑来:“母亲叫我来看看你……过得好不好。”
    “原来如此,”沈梨好似意外的扬眉,笑意依旧和煦得体,“我自然是好的,想必沈四小姐也看到了。”
    她叫的并不亲昵,只一个称呼便与沈念筱划开了距离,好像永昌侯在她看来并不是娘家,沈念筱也不是她的什么姐妹。
    沈梨其实除了装扮随性了些,礼数并无不周,甚至一直带笑,沈念筱却莫名觉得受到了什么莫大的羞辱。
    毕竟从前在侯府,沈梨在她面前根本抬不起头来,吩咐什么也不敢说半个“不”字,如今竟可以以这样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跟她说话!
    但她记着今日来的目的,咬唇忍了下来。
    很快沈梨便发现,沈念筱来王府,从见到她一直到现在,除了与她说些毫无关系生拉硬挤的家常外,竟什么都没做。
    沈梨很惊奇,这不是永昌侯府会做的事,单纯让沈念筱来王府与她拉关系?
    沈念筱好像也知道自己的话题不好找,多是在说老夫人和柳姨娘的事。
    这是沈梨在永昌侯府最关心的两个人。
    “祖母的身子已经好多了,她时常念着你,但也跟父亲和母亲说了,过两日就准备启程去澍水,可能要长住。”
    “柳姨娘她、她的身子到了夏日本也无什么大碍,母亲让你不要担心,还说,你可以多回侯府走动看看柳姨娘。”
    沈梨听到这,轻轻笑了一声。
    她这一声让沈念筱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像是被人打了脸,叫她藏在袖里的手又忍不住捏紧了帕子。
    然后她便听沈梨轻声慢语道:“过去我在侯府要见姨娘一面需向母亲三请四请,甚至搬出祖母来,如今竟能得母亲这么一句话,真是叫我意外。”
    明明沈梨神色清清淡淡的,也未说什么过分的话,却叫沈念筱越发如坐针毡,她现在只想赶紧把自己的事办了,不欲再在这儿多待。
    日后若是母亲所谋能成,她自然能被迎进王府,哪怕是妾室也是耀王的贵妾。
    只要她到时抓住王爷的心,她便要看看沈梨还有没有这幅悠闲模样。
    若是所谋不成……今日这事也得做了。
    她的亲事不成,也要扰得沈梨不得安宁!
    于是又过了半刻钟,沈念筱起身告辞,对沈梨道:“既然三姐过得好母亲也就放心了,我不好多打扰,这便回去了。”
    沈梨看着她的模样,什么也没说,只唤来了林管家,吩咐:“将四小姐送回府吧。”
    林管家应下,沈念筱便跟在他身后出了屋子。
    沈梨走到屋门口,静静看着她的背影走远,突然叫来了红羚:“你暗中跟着,直到她回到侯府,看看她都做了什么,不论做什么都不用出手,回来告诉我便是。”
    红羚一般都会在沈梨周围待着保护她,有时候是暗处有时候是明处,但沈梨还从没吩咐她做过什么。
    领了话,红羚点头:“是,王妃。”
    然后她便几步跃上树,遥遥跟着林管家和沈念筱走了。
    沈梨没再久待,回了东苑的屋里,她随手拿过昨晚放在一旁的绣筐,坐在软榻上接着绣要给陆陵天的荷包。
    屋子里摆着冰盆,夏日尚可忍耐。
    沈梨没来由想起过去在永昌侯府,每到夏日她便会觉有些难捱。
    在老夫人院中时尚还好,待她搬去小院后别说冰盆了,不到最炙热的炎夏,赵氏连冰镇过的水都不会给她院里送。
    她便只能生生挨着,直到夏日过去。
    是以那个时候沈梨最不喜欢的便是夏季,冬日还尚可多穿衣多盖被,夏日没有冰,当真是堪比酷刑。
    说来也是奇怪,明明离开永昌侯府不过数月,那些日子却好像已经离她很远了。
    大抵是如今的生活太明艳了吧,总会慢慢掩盖过去的一些阴霾。
    过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红羚回来了,她附在沈梨的耳边说了几句话,沈梨平静地敛眸,眼里神色有些冷,吩咐道:“先将东西搜出来收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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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日傍晚陆陵天从兵部回来后,用过晚膳,沈梨便与他说了沈念筱来过王府一事。
    陆陵天听后冷冷嗤笑一声:“看来你那主母已经偏执的没了章法可言,也就只能想出祸水东引这么个拙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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