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及马培,赵清幼不由一阵棘手,“陆渊既与女子幼儿丢失案有瓜葛恐怕和那些细作有联系,如今我们打草惊蛇,只怕是会惹得他们官官相护。”
    “娃娃,其实你不用那么着急地救我出来,既然圣旨已下我在里面多呆一段时日便是,陆渊他不会对我怎样......”
    “舅舅,”赵清幼见颜绰于心不忍为自己的幼时玩伴说话时,生硬地打断道,“他小时再如何善良单纯,可他如今叛变了本心,甚至还包庇拐卖少女孩子的人,那是多少个家庭的悲哀与不幸。”
    许是被赵清幼的话动摇了,颜绰再度深深叹了口气,敛起那一股失望的哀伤,看向赵清幼。
    少女出落得亭亭玉立,黛眉横远岫,头上倭堕髻斜插凤钗步摇,神态镇定自若,落落大方。
    赵清幼近两日给了他太多惊喜了。
    “娃娃,你既然接手了暗部,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赵清幼沉吟了片刻,细细斟酌了一番道:“过几日便是纸鸢节,到时人多手杂,我想趁此潜进熙王旧府查看一下是否会什么遗留的线索。”
    当年熙王为何会突然谋反,是否和那几个被精心栽培过的北周细作有关系,还有颜皇后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何她连颜绰都不告诉,都等着她去探知。
    颜绰点了点头,但仍有些担忧,道:“娃娃,你一定要小心,不行的话就让舅舅来。”
    颜绰总是把她放在手心怕磕着碰着,放在嘴里又怕化了,怕她伤到一分一毫。
    “舅舅,清幼自己选的路就让清幼自己走吧。”赵清幼微笑婉拒了,她知道自己前世就是沉溺在这无理由的保护之中才会白白虚度一生,这一次她一定要让自己也经历一番风雨,守得他们无忧。
    *
    细柳舞动,于风中翩翩摇动,姿态万千。金灿高照的日光穿过郁郁葱葱的绿叶洒落在地,斑驳点点,春风一吹,光影被之拂动,细碎飘飘,闲适又惬意。
    侯府内的训练场传来兵器碰撞的声音,谢听迟一声玄衣,握着黑金长/枪,手中动作干脆有力,手臂一挥,沉重的黑金长/枪划破长空,空气穿过枪身雕镂的空处,发出了尖锐的嗡鸣声,如同万鸟飞过,鹤唳九霄,余音阵阵。
    谢听迟一把将枪竖立,借着枪杆脚点地飞身空翻换了一个位置,黑金枪宛如一根结实稳固的柱子。
    接着,他回首一脚踢在枪尾,在黑金枪横飞在空中时,他眼疾手快地抓住了枪身,一个利落的横扫,惊起了一旁落了满地的桃花瓣。
    一瞬间,粉嫩的花瓣被卷起离地而起飞舞,形成了一股花浪。
    谢听迟收起了黑金枪,将之扔给了一旁的近侍裴易
    手里。
    裴易脸上从左眼下到右边脸颊上有一条可怕的伤疤,如同一条蜈蚣蜿蜒,加之其总是不苟言笑,是以看上去格外触目惊心,令人感到害怕。
    裴易熟练地接过黑金枪,将帕子递给谢听迟。
    谢听迟的俊颜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挺拔如松的鼻梁在阳光的照耀下泛着光芒微微发亮,乍一看,让人误以为是他在发光。
    英眉宛若延绵的群山,眉峰浓郁,星眸仿佛浸在水中一般澄澈好看,乌发被玉冠束起,干净潇洒,风光霁月。
    他拿过帕子随意擦拭了一番汗水,眸光深邃不见底,瞥了一眼来禀报的裴易,俊眉一挑,语气有些意外道:“锦昭公主去大理寺强行把人给带回去了?”
    裴易埋首应道:“是的。”
    谢听迟乌眸之中划过一丝饶有意味,薄如蝉翼的唇露出一个浅笑道:“本侯知道了。”
    他将擦拭的帕子递给了下人,对裴易道:“陆渊这么轻易就放人了,看来大抵是有什么把柄被抓住了,你去查查。”
    “是,”裴易拱手恭敬道:“侯爷,还有一事,最近我们的人发现熙王旧府边上似乎多了些人。”
    谢听迟刚迈出的步子顿了顿,问道:“熙王旧府?去哪里做什么,能查出来是谁的人吗?”
    裴易道:“属下无能,那些人轻功十分了得,没跟多远就被甩开了。”
    谢听迟拧了拧眉头,脸上划过一丝意外,能把他的近侍甩开的人,那轻功一定是属于上上等。在这热闹繁华的御京难道还藏着他不知道的高手吗。
    裴易默默打量着谢听迟不悦的神色,心中忐忑等待谢听迟的军法惩罚,但却迟迟未等到他开口。
    良久,谢听迟才轻启薄唇道:“本侯知道了,继续盯着就行了。”
    “是。”
    没有惩罚,裴易暗暗松了一口气,高悬的心落了地,毕竟谢听迟的军法处置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的起的。
    出了一身汗,谢听迟正欲回去沐一个浴,出了训练场便迎面撞上了一个窈窕婉约的少女,出落得标致俏丽,青涩如春日里欲放还休的娇娇花苞。
    少女见谢听迟宽肩窄腰,精瘦欣长的身子站在那里挺拔得就像挺拔的落雪苍松一般。鬓边的几缕发丝依着汗水黏在他的宛如雕刻艺术品的脸颊上,添了一份意气风发,不由两片绯色爬上脸颊。
    她是老侯爷的小女,家中的掌上明珠,谢婉晴。
    “听迟哥哥。”谢婉晴声柔甜美宛若刚采的蜂蜜一般,娇滴滴地唤了一声谢听迟,换做常人早就骨头都酥麻了。
    “三小姐怎么有兴致来这训练场了?”谢听迟又恢复了那一副游戏人间的模样,脸上挂着雅痞的笑意。
    谢婉晴被他的笑惹得一阵脸滚烫,赶紧闪躲目光不敢看向谢听迟如同朗星的眼眸,道:“我今日吩咐厨房做了桃花羹,想到听迟哥哥届时应在练枪,定出了不少汗累了,便命人特地冰镇了一下送来给听迟哥哥。”
    一旁侍女手里捧着木托盘,里面端放着一碗粉嫩晶莹的桃花羹,看上去可口极了。
    谢听迟也不是客气之人,道:“那便多谢三小姐了。”
    裴易接过了侍女手中的桃花羹。
    “听迟哥哥不必那么客气......唤我婉晴便可。”谢婉晴忸怩着目光,袖中的手不知所措地捏紧着衣物布料。
    谢听迟只是含笑示了一礼,并未回答。
    他虽已经封侯,但也是受老侯爷提拔,被老侯爷收为义子,掌管侯府。平日里他与老侯爷没大没小的亲如父子,可与老侯爷的子女却都比较疏远,并无交集。
    众人都不明白为何老侯爷要将他召回御京,还让他一外人管理侯府。府中的两位公子也因此对谢听迟心存不满,态度冷淡,是以谢听迟也从不去招惹他们。
    倒是这三小姐谢婉晴平日总会见着与他笑面寒暄几句。
    见谢婉晴那一副欲说还休的急促模样,雕琢般的小脸别扭得通红,谢听迟便问道:“还有何事吗?”
    谢婉晴咬了咬唇,羞答答地开口,声音如同蚊虫般细小道:“过几日便是纸鸢节了,大哥和二哥说好要陪我一起去的,但是临时有事,所以想问问听迟哥哥能否陪我一同参加纸鸢比赛。听闻今年的奖酬很是罕见。”
    她垂着微微泛红的娇眸,看上去宛如落雨海棠,惹人怜爱极了。
    其实她是紧张的想要落泪,因为她撒谎了,她根本没有与大公子和二公子提过此事,只是想要谢听迟陪她一块去而已。
    面前面如冠玉,长身玉立的男子沉默了片刻,这让谢婉晴的内心疯狂地擂着鼓,生怕他拒绝。
    过了一会儿,谢听迟开口,语气轻松爽快道:“当然可以,到时三小姐想要奖酬本侯帮你赢来便是。”
    谢婉晴激动地攥紧了颤抖的手,一阵心花怒放,露出一个释然与高兴的笑容,声音带着不自然的起伏道:“谢谢听迟哥哥!那我先命人做一只上等的纸鸢。”
    谢听迟笑着点头应了,谢婉晴离开的时候觉得自己脚步都有些打飘了,整个人就像飞到了天上,感到今日的春色似乎格外的美丽。
    “侯爷……”裴易端着手里的桃花羹向谢听迟请示。
    谁知谢听迟脸上笑意渐淡,只是瞥了一眼,扔下一句“本侯不喜甜食”,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第12章 月下伏击
    赵清幼慵懒立于闲庭,于盛放的满树桃花之下,柔荑玉手执着画笔,石桌上摊着画布与各色颜料。
    手起手落,她用笔蘸了蘸十样锦色,为画中的桃枝锦上添花,翠微色在画布上化作一片片绿叶点缀在面目桃色之中,春意盎然,生机勃发。
    赵清幼凝神专心于笔下的画卷,笔锋时而放纵潇洒,时而婉约收敛,收放有度,一气呵成。待她落下最后一笔点缀,提笔收手时不禁松了一口气。
    “公主画得真好。”乐菊上来为她添了一杯新茶,瞥见石桌上的画时不由感叹夸赞道。
    看着画卷上的满园春色都被她描画得惟妙惟肖,赵清幼满足得笑靥胜过此中万千。
    她的母后颜皇后曾是有名的女画家,以一副山河图闻名于文人骚客之间,对画的造诣颇深。是以耳濡目染之下,赵清幼小时候最喜欢做的事便是拿着颜料和颜皇后一起作画。
    颜皇后走后,她一个人在小院里默默研读颜皇后留下的那些书卷学习画艺,是以知道她会画画的人并不多。
    乐竹在一旁向她汇报着最近的消息。
    事情果然如赵清幼所预料的那样,这几日于常的行为都十分可疑,心不在蔫的,常常会偷偷出府,晚上也不见人影。
    “昨日于常偷偷与一个马夫见面,那马夫让他收拾好东西,今夜子时从府中后院常年闭着小门出去,有人会在那里等着他带他离开。”
    赵清幼抿了一口热茶,略微点头以示自己知道了,随后玉眸中浮现一抹狠厉道:“可以了,那今夜我们便可以守株待兔了。暗部不宜露面,此事我会去与舅舅说明,提前布置好人。”
    乐竹:“是。”
    休憩了一会儿,赵清幼便准备起身往颜绰的书房那里去。谁知她刚起身便听见院外传来了一阵吵闹声。
    “快点去找,掉哪里去了?”
    “不会是掉到哪个院子里了吧?”
    倏然,赵清幼只觉得头上桃枝好像落了什么东西,萦萦娑娑,压得枝头的花瓣如同雪花一般簌簌飞落,粉粉可爱的花瓣落了她一身,为她碎花翠纱露水百合裙添了几分娇色。
    赵清幼抬头,只见繁花之间卡着一只燕子形状的纸鸢,孤独无助地挂在桃树上。
    她命乐竹运用轻功将那只可爱的“小燕子”给拿了下来,纸鸢上面用青灰色的颜料粗糙地勾勒出了一只歪嘴的燕子,中间撑着的木棒因为太细的缘故已经折断了。
    正当赵清幼好奇这是谁的纸鸢时,侍女急切的声音传来。
    “奴婢该死,没有拉好纸鸢,冲撞了公主殿下。”
    赵清幼寻声望去,侍女手里拽着剩下的白色纸鸢线,一脸惊恐地跪在地上。
    身后还有着一个粉若雕琢的可爱小女娃,是邱夫人的小女儿颜汐,今年只有六岁,水灵灵的一双大眼睛有些胆怯地看着赵清幼道:
    “公主姐姐,是汐儿想玩风筝,结果线断了,风筝跑你这来了,汐儿不是有意的,请公主姐姐不要责罚他人。”
    颜汐的声音带着一股奶奶的稚气,让人听着心都跟着一块融化了。
    她始终谨记着母亲说的,这个锦昭公主十分娇贵,是以很少见赵清幼,如今心中也很是害怕,若是冒犯了公主会不会受罚。
    赵清幼弯弯朱唇,浅然淡笑走向颜汐,看着那扎着两个小揪揪如同瓷娃娃一般精致的小姑娘,将手中的纸鸢递给了她,轻声柔语道:“没关系,只是这个纸鸢被风刮坏了,我命人去给你买一个新的,更好看的。”
    颜汐小手接过纸鸢,懵懂地看向赵清幼,乌发上沾着花瓣,如琬似花,仿佛是画中之人一般。
    “谢谢公主姐姐。”
    赵清幼轻轻揉捏了她两个可爱的小揪揪道:“不用客气。我让厨房做了点心,汐儿留下来一起吃点吧。”
    小孩子性子贪玩贪吃,一听到点心,颜汐便觉腹中空空,玩了一上午肚子正好饿了。
    没一会儿,乐菊便从小厨房端来了一盘精致可口的各色点心,香甜的味道灵巧地钻入了众人的鼻腔萦绕,颜汐馋得舔了舔嘴唇。
    “吃吧,不用拘谨。”赵清幼将点心盒子推到了眼巴巴狂咽口水的小家伙面前。
    颜汐捏起一块米糕便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小家伙砸吧着嘴吃得很香,仰起头看向赵清幼,童言无忌地软软道:“公主姐姐好漂亮,又温柔,和别人说的娇气难伺候完全不一样。”
    听到小姑娘夸赞自己,赵清幼笑意更深,梨涡轻陷,蹲下身子与颜汐在同一水平,怜爱道:“那你喜欢公主姐姐吗?”
    颜汐心直口快地便答道:“汐儿喜欢公主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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