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绝对不能传到嘉帝的耳朵里,赵清萱涨红着脸反驳道:“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赵清幼一点都没有被恐吓到的样子,含着不深不浅的笑,宛丘淑媛,美若春日的桃花,最后却隐隐地给五公主来了一刀,道:“还有,我可没有整日不着地,骠骑将军府便是我的家,大家都待我体贴如至亲。不像五妹妹,只有储秀宫一个家,在宁国公府连个住的地方也没有。”
    宁国公为了上位争利可谓是不择手段,宁贵妃在还是嫔位时第一胎生下了公主,这令妄图利用皇嗣稳固地位,甚至让宁家出储君的宁国公大为失望,是以宁贵妃带着赵清萱回娘家时被无情地给拒之门外。
    到现在宁国公的眼里也只有赵清萱的弟弟四皇子,对赵清萱这个公主漠不关心,十分偏心。不仅如此,宁贵妃亦是如此,生下四皇子令她得宠连升位份,所以宁贵妃平日也更加宠爱四皇子,这是赵清萱从小便生在心中的一道疤。
    赵清幼幼时曾躲在角落里亲眼看见,因为不小心推了年幼的四皇子一把,赵清萱被当年的宁妃给推入了冰冷的池塘之中,险些淹死。
    赵清幼这一番话无疑是分毫不差地一脚踩在了赵清萱的痛脚上,气得赵清萱抬手便想给她一巴掌。然而这巴掌还未落下便被一旁的乐竹给死死地接住。
    赵清幼敛起了笑意,余下丝丝挑衅地对她道:“五妹妹想清楚了在动手,今日在场的有不少世家公子,他们可都看着呢,你觉得谁会愿意娶一个光天化日当着众人面掴掌闹事的人为妻。”
    赵清萱闻言不禁想到了出门时宁贵妃的叮嘱,她也到了适婚的年龄,宁贵妃为她挑选了不少合适的世家公子,今日也都来了比赛场,想要借机与他们有一番交集试探一下。若是让他们瞧见了自己失态的样子,那她经营苦久的贤良淑德形象便要毁于一旦了。
    一番权衡利弊之下,赵清萱不甘心地抽回了自己手,因为隐忍着怒火秀丽的面容极尽扭曲地对赵清幼道:“哼,我们走着瞧,我看你以后还笑不笑得出来!”
    说罢,她恶狠狠地剜了一眼赵清幼便转身极其狼狈地逃离了。
    众人看着赵清幼的目光不禁都带上了一层异样,惊讶不已,谁曾想过她能将当今最受宠气焰嚣张的公主给气得失态。
    赵清幼感受着四周投来的目光感觉浑身都不自在,但是方才与谢听迟这样被人看了一路,她告诉自己不用多去在意,和谢听迟一样,去享受他们的注意集中在自己身上的感觉就行了。
    想到这,赵清幼深吸了一口气,心中的慌乱也逐渐平复了下来。
    她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众人也都慢慢地收回了自己目光。谢婉晴收回眸光时也忍不住轻声感叹道:“这锦昭公主看起来好厉害的样子,竟然连五公主都拿她没辙。”
    说着她便将注意又偷偷转移到了身边的男子身上,却惊讶地见他也正往那锦昭公主的方向看去,指骨分明的手指捏这茶杯轻抿了一口,俊颜上浮现了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
    但谢婉晴早已经习惯暗暗打量着他,他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的寓意谢婉晴都摸索的八九不离十了,如今他这样看着人的眼神显示着他对这件事或这个人很感兴趣。
    她再一次看向那个眸含春水,胜于星华的女子,即使只是坐在那里便给在众人之中亮眼夺目。
    先前赵清幼从来不会参加任何人多的宴会与场合,如今她一来,竟不知原来她是这般脱俗雅丽,惊艳全场。
    谢婉晴再一度落寞神伤,谢听迟从未这样看过自己。
    很快便有人宣布了比赛,这次比赛拔得头筹的奖励是名家张君澜的绝笔真迹《雨落江南图》。
    张君澜是有名的画坛先驱,也是颜皇后一直都崇敬的画家,是以她总会刻意去模仿张君澜的绘画习惯,接着赵清幼跟着颜皇后便也会有意无意地学习那些习惯。
    这个奖励令赵清幼听了很是心动,况且还是张君澜的绝笔真迹。
    大宋书画艺术文化发展昌荣,几乎家家户户都有会会舞文弄墨,是以不少人都对这场纸鸢比赛暗暗摩拳擦掌,势在必得。
    赵清幼牵着颜汐一同参加,颜澈帮她们把纸鸢给放起来后便把线交到了她们的手中。
    赵清幼手中握着线,一拉一松,空中的淡紫色蝴蝶纸鸢栩栩如生,真如同一只飞舞的蝴蝶,一不留神就要叫它给飞走了。
    一时间澄净无云的辽阔天幕飞满了各色各样的纸鸢,大家奔跑着,让纸鸢飞得更高,但也有人因为拉的太猛将线给扯断了,纸鸢飘飘忽忽地落了下来,或是飞向了不知何处。
    赵清幼和颜汐一起拉着线,小心翼翼地让蝴蝶在天空之中翱翔。
    今日正好暖风轻拂,既不会刮走纸鸢,也不会放不起来纸鸢。但是随着时间慢慢地过去了,天上剩下的纸鸢越来越少了,不是落下来了就是线不够长,自己认输了。
    赵清幼瞧着天上已经稳住的蝴蝶纸鸢,再看身边小家伙那一脸期待,搓着手跃跃欲试的样子,便将手中的线圈递给了她道:“来试试吧,看看能不能放得更高。”
    “嗯!”
    小家伙激动地抓着线,学着赵清幼的样子一拉一松,纸鸢在她手里再一次向上飞了一点,小家伙忍不住跑了起来,想让它飞得再高一点。
    不知不觉这场上最高的纸鸢只剩下了三只,一只是颜汐的蝴蝶纸鸢,一只是五公主的青鸾纸鸢,还有一只便是谢婉晴手里的鸳鸯戏水纸鸢。
    三只纸鸢将决一胜负,赢的人便能获得张君澜的绝笔真迹。
    “高高......再高一点......”颜汐欣喜地奔跑着,笑颜可爱。
    赵清幼站在一边目光温软地看向她,不忘叮嘱道:“慢点跑,小心别摔着了。”
    谁知她刚说完,小家伙便“啊”地一声被一个端茶的侍女给撞倒在了地上,侍女手里端着的茶撞翻了洒了出来,茶水洒出来眼看便要落在颜汐的脸上了,赵清幼不顾一切地冲了上去,眼疾手快地挡在了颜汐的身上。
    滚烫的茶水洒了她一声,疼得赵清幼眼泪都快不受控制地在眼眶里面打转,却硬是咬紧了牙关一声也没吭。
    她艰难起身先检查着颜汐是否有大碍,所幸小家伙没事,只是摔了一跤。
    就在以为无事的时候,“啪!”赵清幼一个巴掌甩在了侍女的脸上,脸色难看地呵斥道:“不长眼的奴才,出了什么事你担待的起吗!”
    侍女便吓得连连求饶,赵清幼也没有多和她计较。
    “呀!风筝飞走了!”颜汐一声惊呼把众人的注意拉回了比赛。
    只见那只小蝴蝶不受控制地断了线,随着风不知飞向哪片天。
    “没关系,飞走了便飞走了,你没事就好。”赵清幼安慰她道。
    小家伙委屈道:“可是......可是公主姐姐好想很喜欢那一副画......”
    赵清幼笑道:“没关系,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好啦,公主姐姐不难过,你也别难过,一会我们去吃好吃的。”
    一听到好吃的,颜汐瞬间便忘掉了悲伤,换上了高兴的表情,又变得欢呼雀跃了起来。
    一旁的谢听迟站在谢婉晴的边上,目光却往赵清幼那边看去,方才的一切他都尽收眼底。一个侍女怎么会特地穿过比赛场来送茶,肯定不是她的本意,是有人在背后故意指使。
    他的目光如同寒冷的刀锋刮过在场的所有人,落在了座位上得逞偷笑的五公主身上,露出一个冷笑,原来如此。
    谢听迟抬头,看着天上仅有的两只纸鸢,一只是他的,一只是五公主的。
    谢听迟嘴角上扬露出一抹狡黠的笑意,虎牙露出,平添几分不羁与狂傲,他只是捏过了一片杯中漂浮的茶叶,不露声色地用手一弹。
    下一瞬间,五公主的那只青鸾纸鸢瞬间便如脱力的病人瘫倒了下来,惊起了众人呼声一片。
    评判的人员激动道:“胜负已分,恭喜谢侯爷与谢小姐的纸鸢光荣胜出!”
    第17章 白衣书生
    看着谢婉晴笑靥如花地接过《雨落江南图》时赵清萱气得一拍桌子,质问一旁的下人道:“怎么回事?怎么输了?”
    拿着线端的侍女吓得直哆嗦,声音颤抖着道:“回......回五公主,风筝线不知怎么的,忽然断了。”
    “废物!一群没用的东西!”赵清萱随手便拿起身边桌上放着的茶杯往侍女的身上砸去,侍女低头不敢吭一声,默默地忍着。
    赵清萱本以为让赵清幼输了自己便势在必得,为刚才受的屈辱扬眉吐气一回,谁知道她自己竟然和她没什么两样,灰头土脸地输了比赛。
    她将目光转向了渔翁得利的谢婉晴与谢听迟,手捏紧了拳头,冷哼一拂袖愤然离席。
    “听迟哥哥你看!我们赢了!”
    谢婉晴将画坛珍宝张君澜的真迹抱在怀里宝贝着,弯起眉眼,面布喜色地对谢听迟道。
    谢听迟撩动唇角,目光落在了那一卷真迹上,深如夜色的星眸划过一丝亮光,轻转了转似乎在盘算着什么,对谢婉晴道:
    “婉晴,本侯最近对书画研究比较感兴趣,尤其是这张君澜的画,不如......你将这画赠予本侯如何?”
    谢婉晴不由惊讶地瞪大了双眼望向了他:“啊?”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虽然她已经和谢听迟说过多次不用客套,但谢听迟却始终与她保持着君子的距离,这还是第一次听谢听迟亲切地唤她名字“婉晴”。
    见状,谢听迟以为她是不愿意,便又慷慨大方地许下承诺道,“本侯会送你比这更珍贵的东西,或你想要什么,本侯都送你。”
    “不不不......”谢婉晴赶紧摇头摆手,激动地两抹红霞爬上了脸颊,毫不犹豫地便把画卷递到了谢听迟面前,“不用,既然听迟哥哥喜欢那便给你好了,其实我也没有那么喜欢......”
    谢婉晴的这一番大气豪爽让谢听迟有些疑惑,不解地问道:“你不是说很喜欢这次的奖品才特别想来的吗?”
    “不,我......”谢婉晴有些窘迫,那只是当时为了让谢听迟答应和自己一同来随便扯的一个理由而已,其实她根本不懂画。
    她珍惜这一幅画仅仅是因为这是她与谢听迟一同赢来的而已,虽然谢听迟只是站在她身边看着她放纸鸢而已,但是对于她来说已经是一种恩典了。
    看着她不安焦虑的样子,谢听迟也没有再追问下去,接过画卷道:“那便难为你忍痛割爱了,本侯一会去御秀坊让绫娘为你定制一条新裙子。”
    谢婉晴不可思议地睁圆了双眸,难捱心中一惊满得快要溢出来的喜悦之情,声音带着无法掩盖的颤抖道谢。
    御秀坊乃是大宋最顶尖的秀坊,其出必是精品,达官显贵都是每逢重大之日才舍得花重金定制一身衣服。即便是宫中的娘娘和皇子公主们,拥有一套御秀坊出品的衣物和饰品都是一件令他们十分自豪的事情。
    御秀坊的绣娘绣工是大宋最精湛的,因此特地被赐予了“御秀坊”这一张扬的名讳。但奇怪的是她们却拒绝了入宫为皇家制作衣物服饰的请求,甘愿待在御秀坊里做一个普普通通的绣娘。
    且她们接受定制的时候也不是随便什么都接,一定要符合她们苛刻的要求,还要有足够的耐心等待,才能被她们接受。
    工序复杂精细,所以一条裙子绣娘们可能要绣上半载,但即便这般漫长还是有着不少富家显赫小姐和夫人愿意排队等着,在她们心中,能这辈子穿上一次御秀坊做的衣服,便算不负此生了。
    是以当谢听迟说要为她定制一条御秀坊出品的裙子时,谢婉晴险些激动地说不出话来,这世间没有几个男子愿为一条裙子费那么的心思,即便是她的两个亲哥哥也不一定愿意。
    但谢听迟却承诺了,折让谢婉晴少女的情窦初开越发悸动了起来,说不定谢听迟对她也......
    谢婉晴不敢再想下去,她的脸已经涨得通红,就像偷抹了娘亲脂粉的小孩一样。这些东西她只敢在夜深人静之时一个人偷偷地幻想着。
    *
    虽然没有能够得到张君澜的绝笔真迹,但这也没有影响到赵清幼较好的心情。
    他们在甜水巷吃了可口的点心,便闲适地在西湖畔逛玩着,颜汐生怕赵清幼再走丢,小手便紧紧地拉着赵清幼的手不肯撒开。
    颜沐和颜澈今日则充当了车夫和侍卫的角色,跟在一大一小身后默默地提着东西准备付钱。
    西湖畔人来人往,不少文人雅士皆聚集于此,对着淡妆浓抹的多情西湖抒发着自己的高尚情操与辽阔的胸怀,把酒言欢,洒酽春浓。
    湖中翠微色一片之中有着含苞待放的芙蕖略微点缀,清雅美丽,宛如一个顾盼生姿的天仙美人。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快来看看呐,这可是张君澜的亲笔《绿肥红瘦图》,万金难求啊,官老爷都求而不得的!”
    街边小贩高声地吆喝着,吸引去了不少人,赵清幼听到张君澜的真迹便也提起了兴趣,将目光投了过去。
    一个用木板支起的小画摊前挤满了人,上面挂着不少的画卷,热闹极了。
    画摊的老板是一个尖嘴猴腮的中年瘦子,眼笑眯成了一条缝,两条细小的胡须随着他眉飞色舞的吆喝而跟着蠕动。
    赵清幼好奇着也跟着凑到了人群边,看着老板拿在手里郑重介绍的《绿肥红瘦图》,画得正是西湖的春景,荷叶苍葭丛丛茂盛,荷花收拢静待花期,金色的光芒照在西湖水上泛着潋滟波光,美不胜收。
    从勾勒到上色都很精湛,但赵清幼还是一眼便看出来,这幅画颜色呈新,是个赝品。
    “老板,这幅画多少钱啊?”
    老板伸出了五根手指,笑而不语。
    “五十两银子?那我买下了。”一个穿着不凡,看上去像是富家公子的男子十分阔绰地开口道,说着便要伸手去掏腰包。
    老板却阻止了他,笑道:“不不不,这位公子,是五十两黄金。”
    他这话一出口便引起了众人一阵讶然惊叹之声,五十两黄金即使放在达官贵人家里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更是平常人家一辈子的吃穿用度了。
    “这么贵!”那富家公子也不禁犹豫了起来,蹙紧眉头道。
    老板嬉皮笑脸地道:“哎,这可是画仙的真迹啊,怎么会那么便宜就被卖出去了,一分价钱一分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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