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萧寒微微愣住,他听懂了,小姑娘是在为自己走路不稳而做辩解,他耐下性子,语重心长地对怀里的小人道:“你说得没错,你话说得的确很好,但这并不代表你可以不去练习走路,难道你不想既能说话好,又能走得稳么?”
    木鱼鱼又开始扁嘴,这个人说得和娘亲完全不同,但似乎又有些道理,她也的确很想如木糖糖那样走得又快又稳。
    见木鱼鱼不出声,李萧寒以为又是哪里话没说好,惹了怀中的小人,他略微沉吟了片刻,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你哥哥叫什么?”
    “糖糖。”木鱼鱼回答。
    李萧寒微微点头,“堂堂正正,君子之风,算得上是个好名字,那你呢?”
    木鱼鱼没太听懂,但是她能感觉到,这是赞许的意思,于是高兴又自豪地扬起小下巴,喊出自己的名字,“鱼鱼。”
    “欢欣愉悦,愉愉……”
    李萧寒莫名想起林月芽曾经那忧心的模样,心头微微泛起酸涩,他怅然地叹出一口气,他能够理解林月芽为何要给两个孩子取这样的名字。
    不过这名字咋一听有些随意,应当是乳名。
    李萧寒又问道:“你们的大名叫什么?”
    鱼鱼笑盈盈地道:“木糖糖,木鱼鱼!”
    “嗯?”李萧寒脚下一顿,蹙眉暗忖着道,“糖糖,鱼鱼,糖……鱼……”
    这名字怎么越想越觉得古怪,总不能是……
    李萧寒脚步不由加快,名字事关人的一生,怎能随意乱取。
    见他脸色又沉了下去,木鱼鱼疑惑地望着他道:“你怎么了?为什么不高兴,我的名字好听吗?”
    看着那双充满期待的眼神,李萧寒否定的答案梗在喉中,最终还是咽了下去,然而也说不出违心的话来夸奖。
    从石子路上下来,李萧寒看到不远处的那扇窗户,他停下脚步,对她道:“你方才说错了,你不姓木,你姓李。”
    小姑娘迟疑地道,“我是李鱼、鱼?”
    鲤鱼、鱼……
    李萧寒心头又是一哽,什么也没说,加快步伐朝那扇窗走去。
    “你叫什么名字,你有酒的味道,你喝酒了么,你醉了么?你好漂亮,你笑一笑吧,你为什么不理我……”
    木鱼鱼连珠炮似的问了一堆,最后李萧寒用手去推窗户时,她才将嘴巴闭上。
    林月芽正在屋里绣袄子,听到身后有窗户传来响动,她下意识便想起了李萧寒,她立即抓起一旁的剪刀,正要喊人时,便看那黑乎乎地窗外,传来木鱼鱼甜甜的声音。
    “娘亲,我们回来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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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十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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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十二章
    木鱼鱼的话音落下, 窗口便探出一个圆溜溜的小脑袋。
    林月芽将剪刀放回身后的桌上,快步就朝窗口跑去,然而紧接她便看到李萧寒的面容从黑暗中露出, 林月芽不由停下脚步。
    木鱼鱼不知她为何停下,还在笑着朝她张开双手索要抱抱。
    林月芽匀了几个呼吸, 笑容重新出现在脸上,她来到窗边,伸手去接木鱼鱼的时候, 也不知李萧寒是有意还是无意, 他的指腹在林月芽的手背上轻轻抚了一下,林月芽立即蹙眉瞪去,她将木鱼鱼抱住, 便要将那窗户合上。
    然李萧寒动作快她几拍,在她手触碰到窗户的时候,李萧寒就已经坐上窗台,一个转身落入屋内。
    林月芽连忙抱着木鱼鱼向后退去, 与李萧寒拉开距离。
    林月芽见木鱼鱼小脸脏兮兮的,似乎是哭过, 她眼角还有干了的泪痕,便一阵心疼, 赶忙就问:“可是有人欺负你了?”
    李萧寒没将这句话放在心上,神情坦荡地看着这对母女。
    可木鱼鱼心里是有委屈的, 来时这一路也算是隐忍许久, 这会儿窝进娘亲怀里,那委屈就像倾泻的洪水, 一发不可收拾。
    她娇小的唇瓣先是不住的发颤, 随后猛然一张, “哇”地一下哭出声来。
    李萧寒从未与孩童接触过,今日是第一次,他以为这一路上两人也算是相谈甚欢,却没想到木鱼鱼竟在林月芽怀中哭得这样委屈,就好像真如林月芽问的那样,有人欺负她了,而这个人就是他。
    “我欺负你了?”李萧寒不禁感到疑惑,他话音一出,木鱼鱼却是哭得更凶。
    林月芽恶狠狠的目光再度袭来,李萧寒原本还要开口,却莫名顿住,就好似所有想要辩解的语言在木鱼鱼嚎啕大哭的声音中,都会显得那样苍白无力。
    “李萧寒。”林月芽果真不客气地与他道,“不管你我之间有何恩怨,你不该拿鱼鱼撒气。”
    木鱼鱼听出林月芽是在替她出头,她将小脸埋在娘亲柔软的怀抱中,哭得更加厉害。
    明明他从前最是听不得孩童啼哭,也不知为何,看到木鱼鱼在林月芽怀中放声大哭时,他竟一点也不觉得厌烦,甚至还觉得颇为有趣。
    尤其是林月芽气鼓鼓地瞪他,用她软糯的声音冲他放狠话时,他甚至真的弯了唇角。
    见林月芽瞪得越来越凶,李萧寒还是打算为自己辩驳一二。
    “木……”李萧寒嘴唇张开,念出一个字便停顿下来,片刻后,他将语气放得极为柔和地望着小泪人道,“李鱼鱼,我方才可有欺负过你?”
    林月芽看向怀中泪眼摩挲的小人。
    “没、没有,你、你没有欺负我,我、我自己摔倒,自己站起来,我再也不用脏手,擦眼泪了……哇——”
    木鱼鱼哽咽地说着,说到最后忍不住再次大哭。
    “鱼鱼不哭了,不哭了。”林月芽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掏出绢帕轻轻帮木鱼鱼擦着眼泪,不住地柔声安抚。
    抬眼见李萧寒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似的在那里唇角含笑,林月芽便气不打一处来,她从木鱼鱼断断续续的话语中,也大致猜出来孩子是受了什么样的委屈。
    她太了解李萧寒了,她知道李萧寒这张嘴不饶人,还爱讲那些无用的规矩,想必是木鱼鱼跌倒后,他不仅没有去扶,反而还训斥了她。
    林月芽一想到李萧寒训人时那压迫倒令人喘不上气的气氛,便又是一阵阵心疼。
    为母则刚,起初看到李萧寒时的那份惊恐,早就被此刻的气愤所取代,她一面轻柔地帮木鱼鱼顺气,一面极为恼怒地盯着李萧寒道:“请大齐的永安侯自重。”
    她怕吓到木鱼鱼,便压着火气没有扬声,只是用眼神来告诫李萧寒,“日后不经通传,不得入我宫殿,更不得靠近我的孩子。”
    “你的孩子……”李萧寒低声重复着她的话。
    林月芽不由将怀中木鱼鱼抱紧,语气极为生硬地道:“这两个孩子都与你无关。”
    “是么?”李萧寒没有恼,只是平静地看着她,“当真和我毫无关系?”
    这两个孩子正如秋春贺所言,与他样貌的确相似,尤其是木糖糖,那一双眉眼像极了他。
    看着两人年岁,稍加推算也可得出是去年春日的生辰,不是他的孩子还能是谁的。
    李萧寒的眼神让林月芽莫名心虚,她避开他的目光,垂眸看向怀中哭声减弱的木鱼鱼。
    这才想起方才光顾着心疼,没留意李萧寒在称呼木鱼鱼的时候,竟神不住鬼不觉将她的姓换成了李。
    这会儿反应过来,她气恼道:“她叫木鱼鱼,随我姓木,还望永安侯莫要随意更换她人姓名。”
    “随你姓么?”李萧寒还是未见半分愠色地望着她,语气平静地问道,“随你姓也该是叫林鱼鱼,木又是从何处来的?”
    林月芽一时语塞,可转念一想,她没必要和李萧寒在这里多费口舌,刚要开口撵人,便见李萧寒忽然蹙眉,疑惑地问出口来,“孩子的名字是怎么回事,为何一个叫糖糖,一个叫鱼鱼,莫不是你惦念清月楼的糖醋鱼了?”
    李萧寒顿了一下,紧接着便又补充了一句,“那醋醋呢,你是打算来年再生一个叫醋醋么?”
    “你!”林月芽被气得脸颊涨红,连忙捂住木鱼鱼的耳朵,“你乱猜什么,我便是读书再少,也不可能拿孩子的名字胡乱玩笑。”
    “那到底是何用意?”李萧寒说着,竟拉开面前的椅子,就堂而皇之地坐了下去,等待林月芽的答复。
    林月芽原本是不打算解释的,可有些话到了嘴边,便索性就直接说了出来。
    “糖糖是男子,我希望他日后嘴巴就像吃了蜜糖似的,不要总像有些人,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林月芽说着,便丝毫没有避讳地看着李萧寒,这番话在暗指什么,两人心里都很清楚。
    “至于鱼鱼,我希望她一生如鱼得水,自在逍遥,不要像……”
    不要像她一样,从一个牢笼跳进又一个牢笼。
    然而后面的话林月芽没有说出来,她微微垂眸,深深地吸了口气,随后缓缓呼出。
    李萧寒脸上笑意早已淡去,他愁然地望着林月芽。
    林月芽见他忽然不出声,又收了笑意,便以为是那句“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惹恼了李萧寒。
    她紧张地看着李萧寒,目光时不时瞥向一旁的剪刀。
    木鱼鱼早已哭累了,依偎在林月芽怀中,不知不觉已经合眼入睡。
    屋里倏然静下。
    李萧寒手指开始轻轻地摩挲着拇指上的玉扳指,片刻后,他声音低沉地唤她,“月芽。”
    林月芽肃着一张脸,没有抬眼看他,反而还将脸转向了另一侧,一时也不敢再和他叫板,便催促地道:“你走吧,日后不要再来,我不是在同你商量,而是在告诫你,若有下次,我便不会这般客气。”
    “月芽。”李萧寒像是听不懂她的话一般,又低低地唤了一声。
    “李萧寒,我的忍耐的是有极限的,你非要让我那样做么?”林月芽再次出言警告。
    “月芽。”李萧寒着魔似地继续唤她。
    “你发什么疯?”林月芽诧异地看着他,若不是怕惊醒怀里的木鱼鱼,她早就出声将门外的侍卫喊进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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