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清韵微笑,常嬷嬷和吴祉说话,自始至终没人过问她的意见,好似她真是个小猫小狗似的任人摆布。
    她心里冷哼,倒也没说话,先摆脱这位恶心人的吴大人更重要。
    等离开祈福池,过了会儿陆清韵才停下脚步,她们已经快要走出西山这边了。
    常嬷嬷有些诧异,“陆五小姐这是?”
    陆清韵定定看着常嬷嬷,“劳烦嬷嬷回去跟你家主子说,陆家与贵府议亲的是我三姐姐,不是我,什么事能做,什么人见不得,嬷嬷心中应该都有数。”
    常嬷嬷这才拿正眼看这位陆家五娘,她虽然不得不听小侯爷的话,心里是瞧不上这位陆府庶女的。
    就算这狐媚子再得小侯爷疼爱,最多也就是个贵妾罢了。
    可听陆清韵的意思,她竟是不愿意,小侯爷是剃头挑子一头热。
    这让常嬷嬷心里高看陆清韵一眼,却也有点不高兴,她一个庶女也配看不上自家主子?
    常嬷嬷扯了扯唇角,“陆五小姐的意思老奴不懂,您这是教训靖安侯府的老太君?”
    “不敢,但真是老太君要见我吗?”陆清韵脸上彻底没了笑,“我并不认识你,不如我先去禀明祖母和嫡母,若她们同意,我再随你去。”
    常嬷嬷心下着急,她皱眉,“那您刚才不是还跟吴大人颇为聊得来?还是陆五小姐怀疑靖安侯府要害你?”
    陆清韵冷哼一声,“闺阁姐儿自当谨慎,就连到处走走也得避开人省得冲撞了,就这样都会碰上人,我本就打算回去伺候祖母,嬷嬷难道是怀疑陆家的教养不成?”
    常嬷嬷被怼得无话可说,她再体面也是个奴才,陆清韵再卑微也是主子。
    她脸色难看低下头,“老奴不敢,老奴这便回去禀报主子。”
    陆清韵不吭声,侧过身让她先走。
    等她没了影儿,陆清韵才松了口气。
    桂圆急得不行,“五娘,这可怎么办呀?再耽搁下去,人该进客院了。”
    男宾和女眷的客院并不在一处,里头有人,她们是万万进不得的,再说常嬷嬷万一回去禀报,让陆家人发现……她们也真的没多少时间了。
    陆清韵明白桂圆的意思。
    谁也不知吴祉走远了没。
    至于从东边绕,且不说时间来不来得及,赵承宣说不定还等着呢。
    这是前有狼后有虎,简直不给人活路。
    陆清韵撸起袖子,左右看了眼,见没人,她深吸口气,“只怕要辛苦你了,你让我踩一下。”
    桂圆瞪大眼,“您要爬墙?您怎么知道墙后头是不是西殿?”
    陆清韵敲她脑袋,“笨,你来之前都不知道多打听打听啊,我为啥到这儿才停下,你没听人说西殿右侧有棵百年银杏树吗?”
    桂圆捂着脑袋,“那奴婢哪儿知道,万一叫人看见怎么办呀?”
    “你再耽搁下去,没人也喊来人了。”陆清韵努力运转心法,“快点送我上去,你就赶紧往西殿跑,真要有人,你就说我摘杏叶去晦气,掉下去了。”
    本来陆清韵想的是跟二哥偶遇,她今天半夜就起身,花了近两个时辰,画了个心机裸妆,就等着走回眸一笑百媚生的戏码,先把小郎君迷住再说。
    结果虎狼环伺,她怕节外生枝,也没时间再跟陈瑜慢慢聊人生聊理想了,那就干脆给他来点印象更深刻的。
    天上掉下个花仙子,这样的戏码,她保证安朝没有。
    到时候凭她的茶艺,惹个愣头青怜惜,愿意为她出生入死,可能就是几封情书的事儿。
    桂圆没法子,只能苦着脸按主子的吩咐,半蹲在墙前面。
    陆清韵助跑几步,凭着心法的轻身功夫飞起,靠桂圆垫了一脚,惊险落在墙上。
    她心法没有上辈子练得好,要不是扶住那老杏树,她差点掉下去。
    桂圆捂着嘴吓得脸色煞白,陆清韵转身催她,等什么呢?
    因为她转身,便没看见跟着陈瑜出了西殿的顾云川。
    他又闻见熟悉的好闻香气,紧紧皱起眉来。
    桂圆被瞪了以后,赶紧从下头往西殿那边跑。
    陆清韵压下心头狂跳,扶稳老杏树就开始摘叶子。
    百年银杏树在深秋时节,正是最漂亮的时候,叶子是金黄色的扇形。
    寺庙内的银杏,又取‘运幸’之意,是为吉兆,烧香拜佛的学子们拜完佛,都会过来捡些叶子回去,求个心理安慰,顺便还能当个书签使。
    陆清韵原本想的是花前谈情,但正山寺内没花,她问了好久,陆嘉明才跟她说有这么颗杏树。
    刚才路过时,她便想好了,要亲手挑几片好看的叶子送给陈瑜。
    既能当做定情信物,又不带任何让人误会和发现的印记。
    陆清韵一边挑叶子,一边在心里得意,像她这么聪明的茶可真不多。
    “不是,七……别……在外……我陈瑜……求……”有声音往这边来,因为声音太小,陆清韵用上心法都没能听清,但听到了最关键的部分。
    是陈瑜!
    她屏气凝神,将心法运转到极致,待得一袭月白色身影走近,她捏紧树叶,瞅准机会闭着眼往下跳。
    二哥提前跟桂圆说过那位陈公子今日的打扮。
    “啊——”她带着惊恐的轻呼出声。
    不敢太大声,怕让人听见,正因如此,更显得娇弱可怜。
    陈瑜,也就是顾允沉,正在苦苦哀求镇南王千万别说漏了嘴。
    要是让人知道他是六皇子,现在还没会试呢,宫里那些人非得把他吃了不成。
    顾云川眉头紧皱,“你不是要闭门读书?就这样大摇大摆出来,你以为没人盯——”
    他话没说完,就见顾允沉听见动静,目瞪口呆抬起头看天。
    顾云川早发现陆清韵的存在了,所以他和顾允沉说话才会特别小声。
    本来他以为陆清韵是要偷听,没想到她竟然还想勾引自己!
    不等顾允沉反应过来,甚至顾云川自己都没反应过来,他本来是想跟上次一样,给陆清韵空出地方让她摔,结果他刚侧身,不自觉就伸出胳膊将人抱了个满怀。
    陆清韵闭着眼低吟一声,妈妈呀,这陈瑜胳膊怎么跟镇南王一样硬,早知道不选他了。
    她颤抖着双眸睁开眼,眼泪似是吓得掉落下来,声音都颤巍巍得叫人心疼。
    “多谢公子相救,要不是公子,我——”看清楚服饰不对,她瞪大泪汪汪的星眸抬头,一口气差点没噎死自己,心法也吓停了。
    怎么又是这人?
    怎么还是这人?
    顾云川虽然跟常人不同,却不是傻子,感觉那淡淡香气没了以后,眼神中升起一丝疑惑。
    陆五娘身上,有能牵动他情绪的东西。
    陆清韵没发现顾云川的沉思,她扭头,见旁边一个面容清秀的月白色长袍公子目瞪口呆看着这边,远处她二哥也目瞪口呆看着这边。
    很好,旁边才是陈瑜。
    她手忙脚乱推顾云川,“你放——”
    顾云川正恼自己双臂不听话呢,闻言立刻就要将人扔出去。
    陆清韵吓得立刻抱紧他,“——放手我就跟你拼了!”
    跑过来的桂圆:“……”
    陆嘉明和‘陈瑜’:“……”
    顾云川面无表情看着她,低下头凑近她的脸颊,“第二次了,欲擒故纵对本王无用。”
    陆清韵抱着他脖子不肯松手,却毫不迟疑反驳,“王爷大可以任由臣女摔下来,两次都是你先抱住我的!”
    顾云川侧头,不动声色闻了闻她颈侧,有轻微香气,但跟先前不一样。
    他淡淡道:“我现在摔也不晚。”
    “那王爷就是要杀了我!”陆清韵瞪他,“就算你贵为王爷,也不能……不能……”
    她突然想起,官家宠信镇南王,似是给了镇南王生杀大权的。
    顾云川看着她,“不能如何?”
    陆清韵将帕子轻轻戳在眼角,眼泪汪汪,“可旁边有人看着呢,您就算大权在握,也不好故意杀人吧?”
    顾云川偏头避开她帕子上明显的姜味儿,正好看向顾允沉。
    顾允沉立刻转身,“我啥也没看见,不,我们都啥也没看见。”
    陆嘉明:“……要不王爷先将舍妹轻轻放下来?”
    顾云川顿了下,让陆清韵落地。
    陆清韵跑到陆嘉明身后,噙在眼眶里的泪珠子再也忍不住了,“呜呜……”
    手下败将的小说里这都是群什么玩意儿?
    “我没扔,你哭什么?”顾云川突然感觉心里特别不舒服,皱着眉问。
    陆清韵擦着眼泪,“天地不仁,我伤感还不行?”
    要都是这样的狗男人,她大概只能做姑子了呜……
    第11章
    怼完人,陆清韵立刻反应过来,自己崩茶设了,对面再狗也是个王爷,她得罪不起。
    她从陆嘉明身后露出身影,福身哽咽着柔声道,“王爷见谅,之前我在祈福池受了惊扰,看到银杏叶便想摘几片祈求好运,结果身子骨太弱不小心摔下来,才会吓得胡言乱语,王爷您定不会与我这样柔弱的小女子一般见识,对吧?”
    顾云川看着她说话的功夫,晶莹的泪珠子滴滴坠落,心里不知道为什么多了股子烦躁。
    明明这会儿他没闻到那影响他情绪的香气,却还是特别不舒服。
    他面无表情道:“你没收到惊吓的时候,也没少胡言乱语。”他当时也没把她怎么样吧?
    陆清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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