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卖了你主子我就够了是吧?”陆清韵面无表情打断她,“有些男人用九牛一毛来讨好你,有些男人将全部身家都给你,你觉得哪个更值得嫁?”
    桂圆噎住了,听起来好像是后者比较好。
    可她想了想,“那要是莫公子全部身家还顶不上镇南王九牛一毛呢?与其日日操心柴米油盐,奴婢宁愿您嫁去镇南王府。”
    她家五娘长得天仙似的,从头发丝美到脚后跟,那身白皙娇嫩的皮子也是日复一日仔细精养出来的,就适合被高高供起来。
    一想到五娘以后要被柴米油盐磋磨得白玉蒙瑕,桂圆心窝子都疼。
    陆清韵:“……”好家伙,她竟不知自家桂圆还是个推崇宝马车里哭的选手。
    不过向来桂圆的想法,其实跟这世道大多数官宦人家的姐儿一样,能高嫁谁也不愿意低嫁。
    她也不乐意呢。
    要是可以,陆清韵早用尽浑身解数当个狐狸精了,这不是镇南王会被幽禁嘛。
    没法跟桂圆解释,陆清韵想到离嫁人又远了一步,而正院离阴谋得逞又近了一步,她就有些无精打采。
    桂圆见主子兴致不高,心知不能出去她也急,不敢再拱火,耽搁这些时候,时候也不早了。
    “奴婢去膳房提膳,娘说今日府里进了几个羊羔子,许是能剩下些,您也好吃口热乎的。”
    陆清韵没胃口,“算了,我去睡会儿,不吃了。”
    她大半夜的起来,又是化妆又是敷脸蛋又是挑衣裳的,只想着将雪中仙子款儿做到最惊艳。
    结果鸟用没有,陆清韵洗漱完,恹恹地倒头就睡。
    车到山前必有路,眼看着是悬崖,她也得想法子铺路搭桥,等睡醒又是一条好汉!
    下雪天和下雨天都适合睡觉,她心里惦记着事儿,迷迷糊糊小半个时辰才睡过去,睡醒天色都有些暗了。
    楚楚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窝在她枕边。
    “桂圆,什么时辰了?”她抱着楚楚开口,嗓音有些沙哑,估计自己没少睡。
    桂圆端着盏蜂蜜水过来伺候,“刚过申时,外头雪停了,天有些阴,估计晚上还要下。”
    陆清韵嗯了声,一觉睡了两个半时辰,她从昨晚到现在啥都没吃过,胃里空荡荡的难受。
    蜜水浸润过后的嗓音似是能柔到人骨头缝儿里,“我饿了,还有点心吗?”
    桂圆心疼得紧,“都是奴婢不好,奴婢想着这种天儿,点心放久了冷硬,就没去拿。”
    陆清韵系裙带的动作顿了下,扭头只见桂圆系着红绳儿的双丫鬓,就知道她是心虚。
    桂圆是个心细的,不可能不准备,唯一的可能就是被大厨房给为难了。
    可正院这几日不是要在陆元昌面前表现吗?
    “怎么着,三娘把所有看得过去的膳食都要走了?”
    桂圆压着委屈点头,“三娘说冬日里嫩羊羔子来的巧了,让人准备了,顺带将能入口的点心也都要了,说是准备去廖府跟廖家姐儿暖锅子。”
    她去大厨房的时候并不晚,谁知道大厨房就还剩下些没法往主子面前端的膳食。
    陆清韵也不生气,跟傻逼生气那是为难自己。
    “提回来什么了?”
    桂圆没法子,只能领陆清韵,抱着猫祖宗,溜溜达达去小厨房,将在小厨房泥炉子上煨着的菜打开给她看。
    膳房不可能不让后院里的主子们吃饭,除非是过了时辰,否则不给膳食那是等着被打杀呢。
    而且留的还不是什么让人说嘴的东西,一碟子醋溜白菜,一碟子用豕肉吊汤的麦心面,还有杂菜羹和胡饼。
    冬日里青菜难得,这些东西也就主子才能吃得上。
    问题是一路从大厨房提到各院子里,没有能搁置炭火的食盒,菜肴必定会冷。
    回到院子里大家都得重新在小厨房温锅。
    这些东西温完就没法看了,醋溜白菜软踏踏的,麦心面坨成恶心人的褐色,杂菜羹也完全没了样子。
    温的时候短,忍着正院给的那份恶心也能凑合。
    问题是陆清韵一觉睡到现在,除了胡饼其他东西根本没法吃,所以桂圆才为难。
    陆清韵捏捏桂圆的脸蛋,“你不是从大厨房拿回来些红薯吗?咱们烤着吃,垫几口就到晚膳时候了。”
    红薯都是桂圆早就洗好了的,将那些菜给扔出去,在小厨房里点个火堆就能烤。
    说是小厨房,实则就是院子里一间用不上的偏房,烧水是它,温锅也是它,存储炭火还是它。
    桂圆去取了三个做针线活的兀子,其中一个放了楚楚的软垫,软垫上还放着给楚楚准备的猫粮。
    楚楚有一搭没一搭吃着东西的功夫,主仆俩就在小厨房里烤地瓜。
    若是不嫌冷敞开门,看着外头的风雪,有雪有猫有火堆,还是挺浪漫的。
    不过这会儿风大,桂圆把门关上,打开了窗户,省得烟熏火燎对身子不好。
    “再过半个月就是您的及笄礼,下次诗会……”桂圆掰着指头算了下,“腊月初三各家各户都祭灶,也不知道还办不办诗会。”
    陆清韵想起今天顾三来的事儿就生气,“那人肯定还派人盯着我,不早一天不晚一天的,非得等我出门才来。”
    她戳了戳窝一旁的楚楚,“你前头那位主人,坏透了!”
    楚楚无辜地扭头喵了声,啥主人?主人不是你吗?
    桂圆忍不住四下张望一番,小声问,“那咱们现在说话会不会让人听见啊?外头这么冷,不会有人盯着了吧?”
    陆清韵运转心法仔细听了听,没听到有人,“这会儿没人,想必脑子里的水是冻住了。”
    “就算下月初三还有诗会,万一咱出门前他们又来人了可怎么办呀?”桂圆闻言放松了些,随即又开始发愁,“奴婢怎么感觉……感觉……”
    桂圆看着主子气鼓鼓的脸色,不敢多说,她总觉得镇南王有种势在必得的架势。
    而且陆河肯定会跟老爷添油加醋说什么的,老爷定不会错过这个机会,给镇南王府下帖子。
    要是及笄礼上老镇南王妃真来了……她觉得主子也别挣扎了,洗洗把自己送镇南王床上更快点。
    陆清韵轻哼,“感觉镇南王脑子坏掉了对吧?”
    许是心法练到第三层给了陆清韵底气,她哼哼得更用力,“说什么与人为善,光看眼神就知道他是个杀神,骗谁呢。”
    听到动静,为了不让人发现,运起轻功走到窗边的顾云川,又一次顿住了脚步。
    里头陆清韵完全没发现外头站着个人,她拿出在朋友圈发十八条逻辑链的精神吐槽——
    “就算他是个大善人,与人为善不知道分时候吗?还不是捏准了我一个小庶女任由他摆布。”
    “计谋被他破坏不说,差点没打草惊蛇,那顾三最不是个玩意儿,他就是威胁我,若是还想出去,就让家里人知道我盘算自己的亲事呢。”
    陆清韵越想越气,那人说什么来着,就喜欢看她哭,希望时刻看到她哭?
    她将红薯翻个面,“看着冷若冰霜的,女人嘤嘤两声,他就找不着北了吗?活该他娶不上媳妇。”
    顾云川脸色越来越淡,别人怎么看他,他从来没在乎过,可听陆清韵这样说,他莫名就懂了什么叫生气。
    他不动声色站到窗口,若是可以,他现在确实特别想看到她哭,让她看看,自己能不能找得着北。
    陆清韵翻来覆去把人埋汰个够,心里的气也消下去了。
    她要再生气,还得生气自己先招惹人家,生气回回都撞人家手里,反正一个巴掌拍不响,吐槽几句就完了。
    她还得赶紧想想,怎么跟那位莫公子碰上面。
    “你让你哥哥过几天再去找阿武一趟,咱们不等诗会了,直接在外头偶遇不香吗?”陆清韵拿过红薯捏了捏道。
    桂圆抬起头刚要应声,突然看见窗口多了个人,还没等吓得叫出来,看清站着的是谁,她直接苍白着脸‘噗通’跪了下去。
    陆清韵见她这样,心下一惊,扭头看出去。
    好家伙,又是那熟悉的身影,每回都跟鬼魅一样。
    这回她还能看清这人的表情,那就是面无表情……盯着她。
    陆清韵吓得后背细毛汗都出来了,她赶紧扔下红薯,抱着楚楚起身。
    “给,给王爷请安,您怎么在这儿呢?”她恨不能给自己一耳光,让你托大,心法三层还不足够上天啊!
    顾云川翻身从窗口进来,他一走近,楚楚突然喵呜个没完,整个猫冲着顾云川手中的食盒那边探身子。
    陆清韵手忙脚乱抱住楚楚,心虚地不敢说话,她以后再也不背后说人坏话了还不行?
    这人眼神太吓人了。
    顾云川将食盒递给桂圆,“你,抱着楚楚,出去。”
    按理说桂圆应该听主子的话,跟主子共存亡。
    她发誓自己真不是贪生怕死的婢子,可她的腿大概有自己的想法,等她反应过来,自己都已经抱着猫提着食盒站门口了。
    有心进去吧,楚楚挣扎着要吃东西,它闻到食盒里是他最喜欢的小银鱼。
    桂圆只能伺候这小祖宗吃东西,守着厨房门口,怕让人发现主子和外男共处一室。
    而小厨房内两人谁都没先开口,陆清韵是心虚,顾云川是生气。
    是的,在他感觉到陆清韵身上有波动的时候,他又体会到了一种情绪。
    “王……”
    “你不喜欢我说过的话。”顾云川打断陆清韵软软糯糯的声音。
    陆清韵小声嘀咕,“谁喜欢别人跟自己说,就喜欢看她哭呀。”
    “可你在本王面前没有笑过。”顾云川淡淡道。
    陆清韵:“……那王爷觉得,有没有一种可能是,每回碰到您,我都特别倒霉呢?”
    顾云川看着她梗着脖子,漂亮的眸子开始乱转,就知道她又支棱起来了。
    他点点头,“你不喜欢也无妨,那些话都是别人教我的,我往后不会再听他的。”
    陆清韵:“……”谁这么脑子有坑?
    正懒洋洋参加诗会的顾允沉突然打了个喷嚏,他揉揉鼻子,不会是司慕婉那丫头又在骂他吧?
    “坐。”顾云川先坐在了桂圆原先坐过的兀子上,因为腿长,看起来不太搭调,但他很自在。
    陆清韵本来就还饿着,她也不是真怕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便老实坐下又拿起红薯继续烤。
    顾云川等她坐下,按自己的习惯直接了当开口,“你之所以敢说刚才那些以下犯上的话,无非是仗着本王想娶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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