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顿时傻了,声音里都不自觉地打了颤,强辨着说道:“主任,不是我啊~”
    教导主任不理会他的说辞,直接一脚将他屁股下的凳子踢到了一边,猛然发出“砰”得一声,吓得几个女生不自觉地尖叫了一声。他直接拽起人,就往外拖。
    那个学生脸色更是吓得惨白,紧紧地抓住课桌边缘,怎么都不肯松手,带着哭腔急急地解释道:“主任,真不是我,是——苑大湖!”
    他手指的方向一拐,直接落到了旁边一个五大三粗的男生头上。
    那人顿时忍不住骂出了一声,“草!”
    教导主任扭头瞪着他,一双虎目凶狠地让人不敢直视。苑大湖却是毫不在意地后靠在椅子上,懒洋洋地说道:“老师,不是我。”
    他的态度懒散,惹人生厌,但教导主任显然是早就熟悉了这次刺头的脾气,双目微瞪却没有直接去抓他。而被他抓在手里的那个男生更是快哭了,老师你倒是放手啊!
    却没想到,教导主任一甩手扔开了他的领子,一边对苑大湖说道:“你们两都跟我出来!”
    他大跨步地率先走出了门,教室门外出惊天的一震声响。苑大湖却是压根不当一会事儿,懒洋洋地抬起屁股站了起来,路过指认他的那人时一脚狠狠地踹在他的小腿上,顿时就将人踹得向前扑倒,碰到了陈静的桌椅上,发出乒乒乓乓的一声。
    苑大湖盯着两人,阴沉沉地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你给我等着。”
    这句话,似是在对供出他的那人说,又像是在威胁陈静。陈静眉眼不眨,静静地凝视着他,不言不语,倔强的目光里却是说明了一切。
    “好,卡!”李立山导演喊道。气氛凝重的教室顿时热闹了起来,阮青青的座位旁马上被围住了一圈的人。
    “青青,我是你的米分丝啊,你能给我签个名吗?”
    “青青,你好漂亮,可以跟我合个影吗?”
    “啊,青青,没想到你竟然到我们学校来拍戏啦,真是太高兴了!我要跟所有的米分丝通报这一好消息!”
    阮青青含笑点头,笑容爽朗,一一答应了众位同学的要求。纵然学校不准他们打扰学生,但还是匀出了一个特长班作为临演,配合剧组取景拍戏。这个特长班的学生大多是奔着播音表演院校去的艺考生,能够得到拍电影的机会如何不开心?
    而作为剧组里稍有名气的阮青青,顿时成了学生们心中的偶像!这可是他们真正意义上接触的第一个大明星啊!
    教室内热闹喧嚣,教室外也水泄不通。不少同学听说这儿正在拍电影,立即成群结队地跑过来,趁着下课时间看上几眼,齐齐好奇地围观着这一切。
    这样嘈杂的氛围之下,李立山导演反而不太高兴,他将阮青青从人群中拎了出来,拉到监视器后面,仔仔细细一起查看她刚刚的表现,一一帮她分析。
    李立山导演是华媒导演系的教授,因此为人板正,做事严谨,对于表演的细节抠得细之又细。他宁肯浪费一上午的时间和胶卷,也必须三番四次、反复修正直至拍出自己想要的镜头。没有这种细致深邃的钻研精神,他也在不可能专注于小受众的文艺片那么多年。
    而《弦》这部电影,主基调就是文艺片。这种分类意味着,即使有校园镜头,也不可能像青春爱情电影一样,拍得新鲜有趣味,充满了甜蜜的泡泡和青春的伤感。
    李导想要的,是恰恰相反的东西。他不希望阮青青表现出轻松,表现出豁达,表现出毫不在意。他想要的是她痛,从身体到眼神到内心里,深入骨髓地痛。在压抑的校园时代里,陈静如何隐忍,如何痛苦,如何想要呐喊却只能按耐在自己心底的无奈,从而摇摇欲坠、野草复生长出的一点点善良。
    可以说,那是一片灰暗现实里面,唯一的一点色彩和良善。
    两人深入细致地沟通过后,阮青青随即就陷入了深深的深思。她没有经历过那么暗无天日的校园时期,自然无法想象陈静作为一个聋哑人,是怎样小心翼翼地生活。所以,一切的表演都只能基于她的塑造。
    这一间小小的导演房间外,是喧闹的说笑声,是沸沸扬扬的高谈阔论声,但她必须从这其中抽离出来,像是一个孤魂一样寂寞安静地飘荡在人群之上。
    陈静听得见外界的声音,可外界却听不到她。她缄默的时候是在想什么呢?有想说的,不想说的,想喊叫的,不想吐露的,所有的话都被收纳到了她的心底。
    阮青青想,她一定是比别人心底世界更为广阔的人,才容得下这么多无法吐露的话,才忍得下这么多艰难心酸的处境。
    没有人知道,在他们看电视写作业和父母打嘴仗时,她在奶茶店里辛苦地刷杯子洗碗,赚奶奶的医药费。没有人知道,在他们嘲笑怒骂孤立她的时候,她只担心手里的生活费够不够,今天能不能为奶奶多买一副药多熬一份鸡汤。更没有人知道,在她拉小提琴的时候,那是她唯一能开口“说话”表达心情的时候,却没有人能够理解。
    她明明有那么多想说的话,有那么多解不了的难题,但上天从第一开始就没有给过她选择。所有的压力、不满、无奈、苦痛,就像是一柄断头刀一样,狠狠地压在了她的脖子上,只等终然落幕。
    可她不甘啊!
    凭什么?
    凭什么!
    阮青青猛地站起,眼神里绽出了一道明亮的光,似是黑夜里风吹不灭的荧光,似是天亮前将明未明的寒星,飘飘摇摇却又坚定地有着一股子劲儿,让人心里一动。
    李立山导演抓住了这个状态,知道她已经入戏了,立即道:“快,再来一遍!”
    静音,清场,各就各位,一切工作在几分钟之内完成。阮青青似是不曾意识到周围状况,呆愣愣地站在原地不动,片场的所有人都侧目看着她,静悄悄地不敢说话。
    李导轻声道:“陈静,你的自习课开始了。”
    阮青青眼神微动,定了一秒,复又重新有了动作。她脚步轻轻地走向教室,脚底下却没有发出一丝一点的声音,就像是飘荡着的一抹孤魂,让人察觉不到存在。
    “呲——”她小心地推开门缝,门边的学生惊得飞快地抬头看了她一眼,相互之间眼神都有些慌乱。
    而陈静正在回头掩上门,丝毫没有发现这一切。
    关好门之后,她步伐轻轻地走回座位,一步一步,脚步却越来越慢,最终停留在了离座位两三步远的地方,伫立不动。
    这陡然间安静停滞的气氛,让人不安极了。几名学生不由趁着翻卷子、找书的动作,装作不经意地抬头飞快地瞥了她一眼,却被她周身的氛围给惊退了回去。
    陈静安静地站在那里,眼神直直地盯着那些被撕碎的书本,不禁有些发愣。楞过之后,眼神却是越发地冷,像极了沉默的冰山,唯有微微发红的眼眶里泄露出了一点情绪,嘴唇更是抿得紧紧的,似乎是要把那些控诉出口的话严严实实地吞进了肚子里。
    可是,她说不出来。
    这个残缺就像是一道重重的枷锁一样,沉重地背负在她的人生里。在昨夜,奶奶痛苦地咳嗽时,她说不出一句安慰的话;在今天,同学们的冷漠敌视时,她说不出一句责问的话。
    她想说,为什么是我?为什么让我生来承受这么多?为什么让我被众人孤立敌对?但这一切心里的不忿与呐喊,她都说不出来。
    她只记得,在孤苦无依时,是奶奶费心费力将她抚养长大。在受同学刁难时,是好朋友林穗为她出头。这些无言的爱,像是春风雨露一样滋润了她干涸的心田。那她怎么能自暴自弃、自我贬低?怎么能辜负最亲近人的心意?
    陈静极力收敛起了眼中的酸涩和微微泪光,嘴角平平地闭着不予分说。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缓慢地踏步上前,俯身捡起了自己的物品。
    在这种入戏的状态下,后面的拍摄十分顺利。
    “好,停!收工!”李立山终于满意地松了口,安静的人群顿时又喧闹起来。一片热闹中,唯有阮青青一人枯坐在座位上,动也不动,就连同学们兴高采烈的搭话,她也没有一丝反应。异样的状态,和先前天差地别。
    团团围着她的年轻学生们不由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这时,一人拨开人群,走了过来,温声道:“青青,下课了,我们回去吃饭好不好?”
    第53章 杏仁豆腐
    那人轻声问道:青青,下课了,我们回去吃饭好不好?”
    阮青青一怔,顺着他的话不由自主地说道:“吃饭?吃什么?”
    靳白将她带了起来,隔开人群,护着她向外面走去,笑道:“你想吃什么?都随你。”
    阮青青瞬间精神一震,脱口而出道:“金蒜排骨、白果炖鸡、九转肥肠、杏仁豆腐……”她噼里啪啦,一张嘴就列出了一道菜单。可见,实在是饿坏了。
    靳白不禁满头黑线,周围围观的人群更是爆发出哄然大笑。这笑声一震,阮青青猛地吓了一跳,蓦然回首四望,对上学生们晶晶亮充满笑意的眼神,不由有些微微赧然。
    霎时间,她就明白了自己刚才的状况。在演戏过程中,阮青青一直坚持身无外物、全心投入。但她的心里一直紧紧握着一根弦,那是一道警戒线。从大学的第一堂表演课开始,老师们就警告过学生,表演要感人肺腑,要真情实感,就必须要投入。
    但是投入容易,抽身难。如何将自己从角色中顺利脱离出来,可以说是更重要的一项课程。而阮青青刚才,或者说自从接拍了这部电影以来,就一直处于极大的压力中,逼迫自己演的好一点、再好一点。
    所以,在大雨滂沱的第一场戏,她就奋不顾身地真摔真痛,用身体上的血肉淋漓带领自己进入更逼真的演戏氛围中。
    在其后拍摄的小提琴练习中,更是精益求精。李导不喊停,她就坚决地投入在小提琴演奏中,把自己真正当作了电影女主角陈静,日复一日、刻苦认真地练习琴技,并不觉得苦,亦不觉得累。那是因为陈静是真心热爱小提琴的人,她怎么会感觉苦和累?她完全把拉琴当做了放松和享受。
    最后,在刚刚拍摄的那场校园戏中,阮青青更是由潜在的痴迷状态,转变成了真正的入戏,所以她演的痛苦,演的真实,演的直击人心,结束时自己反而难以抽离出来。
    这种状况之下,没想到靳白会乍然现身,用一句话带她走了出来。
    阮青青回想起这一切,顿时微感尴尬,还有羞愧。有哪个演员会像自己一样,听到美食就瞬间出戏的?这简直就没法掩盖自己的吃货本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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